接风
“将军,我初来乍到,这一路走了好些时日。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何不带我尝尝本地佳肴?”索棘儿开动着小马达,对,要多争取些时间与列风相处。好不容易名正言顺地来趟彩云关,可不能被晾在这边的将军府,白白浪费时间。
列风沉默良久,点点头:“郡主说得是。只是这彩云关是个边关小镇,镇上茶楼酒楼虽有些,但味道可不比锁云都。若郡主愿意试试本地风味,也未尝不可。”
索棘儿顿时心情大悦。刚才列风沉默那会儿,她整颗心都悬着,生怕列风不答应。这会儿听他答应下来,心里顿时美滋滋的。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索棘儿回到府上换好便服,和列风坐上马车一路往外开去。翠翠和列忠临说要一起跟着来伺候,也被她打发了。开什么玩笑呢,这好不容易争取的两人独处时光,谁要两盏电灯泡。
列风正襟危坐,腰背挺直地目视前方。索棘儿乐呵呵地偷瞄他,不敢一直看,过会儿瞄几眼,又收回目光,再瞄几眼,又转向马车窗外看看。将军腰板挺得笔直,仪表堂堂,不苟言笑,侧脸如刀刻般,露出锋利的弧度。索棘儿欣赏着自家将军,感觉是怎么看都看不腻。没见面时,她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列风说,不知道从何说起。但又好像全写在了给他的家书上,把话都说完了。见了面后,列风一如既往地冷着脸,把“冷面将军”贯彻到底。索棘儿一时也找不着话题。这会儿,在不算宽敞的马车里,两人无话,索棘儿却觉得如果能一直让她呆在他身边,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就这么呆着,也挺好的。
彩云关不大,不多时,马车便在一家酒楼前停下了。索棘儿下车时,列风顺手扶了她一把。就这么轻轻地一碰,能让她心里乐上好一会儿。这处酒楼叫“陶然居”,有两层还带前后院。装潢在当地大约属上乘,但若是在锁云都,大概属于中等档次的小酒楼。店小二迎着列风和索棘儿进了后院的小厢房,院中亭台水榭,山石错落有致,流水潺潺,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入坐,列风随口问:“郡主,可有什么忌口?”索棘儿摇摇头,道:“没有忌口,不爱吃辣,最喜糖醋鱼、糖醋里脊。酸酸甜甜,最是可口。”列风听了,叨念了一句:“哦,我倒是最喜吃辣。”索棘儿顿了一下,糟糕,忘记话本小说里说的,要记住对方口味,尽量与对方趋同,这样才能留下好感。暗暗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列风让小二下了份糖醋里脊,再要了几道其他的菜,倒是没点辣的。索棘儿这时带着几分歉意:“其实,你可以点辣的,我能吃!真的,能吃!”列风只是淡淡地说:“没事。”
等上菜期间,索棘儿已经噼哩叭啦说开了。她一路上已经找好了几个话题,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在心里编好了话题出场顺序。现在不担心冷场了。
她说从锁云都到彩云关一路上的见闻,经过了哪些风景名胜,见了沿途府县哪些知府县官,那些人如何如何。列风只是偶尔点头,或者“嗯”一声。
她说这次是她第二次出公差,第一次是陪同国主去了地焰国。说自己几乎跑遍了地焰国,吃了好多好吃的,还绘制了美食地图。说着,便从衣袖里掏出张折叠几层的纸,小心地摊开,递到列风面前。列风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这位闲得发慌的郡主还真是跑遍了人家十七行省,仔仔细细地在图上做满了美食标记。心下正无语,便听那位养尊处优的郡主说道:“我标记了这些好吃的,等你休沐得空,我们便去一一尝过来。”列风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道:“郡主,列某人对食物并无执着追求,粗茶淡饭便是一顿。”索棘儿努努嘴,把精心绘制的吃货地图重新叠好,塞进袖子里。
她算是明白了。她此行是来缠着列风,争取多些相处时间,让他能爱上她。而列风,则是要在这段时间里,用行动和生活的各种细节告诉她,他们并不合适。
索棘儿心说,这就想打败我?没门儿!
此时饭菜已上。索棘儿先给列风夹了菜,然后自己开吃。吃饭也堵不上她的嘴,她仍旧滔滔不绝。说起自己学会了炖汤,炖得十分好,明天就可以买好材料做给列风喝。还说最近在学做甜品,绿豆沙红豆沙也得到过杨大嫂的口头表扬,得空还做给列风喝。列风默然吃着饭,把吃饭不说话的良好家规坚持到底。
列风其实也苦恼。这三年间,他俩聚少离多,但也比初相识时,稍微了解了一点这位郡主。郡主虽说是个刁蛮任性、游手好闲之辈,贤良淑德与她无缘,温柔体贴从不沾边,但从本质上来说,心地倒也不坏。她想努力靠近他,他不傻,当然知道。那些絮絮叨叨的家书,他看了的,却并没有回过信,心里只是叹息。倒也不是还因为助情香一事而生气,一个男人之家,犯不着为这么点绿豆小事跟一个女人置气。他只是觉得,不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给她回应,让她有遐想。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有多长呢,不该叫她在自己这儿虚耗光阴。而这才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对不喜欢的人铁石心肠,在列风看来,才是最大的慈悲。
索棘儿山长水远地请旨来彩云关,打的小算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列风却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这是第三个年头,何苦等一个明明不爱自己的人呢?他这回打算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用膳完毕后,列风提议四处溜达溜达消消食。索棘儿没想到竟有如此优待,便欣然同意了。
夕阳西下,秋天的凉意弥漫着边关的小镇,夜市的人们开始忙碌地点上灯,撑起一摊家计。索棘儿饶有趣味地跟着列风走,时不时左瞧瞧右看看。
此时路上的人还不多,人们大抵都还在家里吃晚饭,还没出来逛夜市。秋风送爽,一派安宁详和。在这么好的氛围中,列风淡淡地开了口:“郡主,我想你还记得三年前新婚夜上我说过的话。这三年来,我的心意一直没有变。”索棘儿愕然,她没想到列风此时旧话重提,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
列风却不管她,带着她慢慢地往前走。继续道:“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你在我这儿这么耗着,对你公平吗?”索棘儿满脑浆糊,冲口而出:“可是,不是还没找到小铃铛么?”
列风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索棘儿。他眼珠极黑,两边小商贩撑起的灯光,点缀进他的眼里。索棘儿听到他说:“我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