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再起
这日列风正在书房里审阅彩云关来的军情。距离郡主落水生病,列风被国主要求延迟回关,已有一周。
虽说近来彩云关一直太平无事,但列风作为驻关守将,决不会掉以轻心。
“笃笃笃”三声恭敬的敲门声。
列风:“进。”
列忠临得令入内,一脸纠结的模样。
列风放下手中卷宗,凌厉的眼神扫过列忠临的脸。
列忠临马上感到一种名为“有屁快放”的威压。
列忠临挠头,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将军,我们的弟兄回报,牛福财夫妇果然与翠翠派去的人接触了。”
闻言列风抬起卷宗,边看边说道:“嗯,还查到了什么?”
列忠临有种背刺郡主的感觉。
想来自己当时真不该收郡主的见面礼啊,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列忠临深吸一口气,说道:“翠翠安排的人上门找牛福财夫妇,给了他们不少银子。我们了解到,是翠翠找的这两夫妻,让他们上门演、演了一出戏。”
说完列忠临惭愧低头,竟然给那小妮子欺骗了,还害自家将军难过悲伤。
他转念一想,说道:“这么说来,他俩说的话都不能当真咯。那小铃铛姑娘还有可能在世!”
列风头也没抬,“嗯”了一声。
见自家将军这么冷静,列忠临狐疑道:“将军,您老早知道他俩撒谎了,对不对?”
其实列忠临那日瞅着自家将军的神情变化,就觉得将军看出了什么端倪。不然,怎么会突然安排自己跟踪牛福财夫妇呢。
列风瞥了眼列忠临,沉声说道:“他俩说的真假参半吧。”
这世上最真的谎言,便是这种真假参半的谎言。令接收者无从分辨,而输出者也不易露出马脚。
列忠临真心实意地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将军是如何识破他们谎言的?”
列风依旧看着卷宗,淡淡地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列忠临抱拳应道:“是!”
列忠临正要告退,听见列风开口说道:“准备准备,咱们明天启程回关。”
索棘儿蹦蹦跳跳走在回廊上。
天朗气清,身体康健,心情大好。
拐个弯,差点儿和来人撞个满怀,索棘儿身手敏捷地刹住脚步。
定睛细看,居然是她最亲爱的列风将军。索棘儿苦恼,怎么身手这般敏捷呢,没刹住脚步冲进他怀里该多好!
索棘儿暗暗摇头,亏大了。
列风见索棘儿神情古怪,也懒得理她在打些什么歪主意。
冷冷看着她,说道:“多余。”
索棘儿愣住,莫名其妙道:“将军此话何意?”
列风目视前方,不愿搭理这小人做派的皇室宗亲。转身欲走,见索棘儿懵懂得真心实意,冷笑一声说道:“背后尽搞些小动作,我就会喜欢你么。”
“你不及她分毫。”列风甩下这句抬脚擦着索棘儿身边走过。
索棘儿心里像被插了一刀。
她朝列风背影大声道:“狗咬吕洞宾!我这是助你从虚幻中解脱出来!”
列风脚步未停,说话间已经消失在回廊尽头。
次日清早,将军府人声熙攘。列风率列忠临与一众列家军开拔,返回彩云关。
索棘儿挤到列风跟前,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昨日的争执从未发生。
她充满希冀地说道:“夫君,一路平安!到了彩云关记得给我写家书哦!”
列风:“……”
身旁的兄弟自觉地给自家将军与郡主空出了空间。
列风勒住缰绳,侧头看下马下的笑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早日签好和离书。”
索棘儿面色不变,笑眯眯地说道:“不签哦。”
列风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索棘儿有点失落。她这才和意中人相处个把月,感觉时间真是远远不够。
她初尝爱情的滋味,虽然是单方面的。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不到那人,心里就空落落的。
窗外玉兰花开,推开窗户,清香扑鼻。
真好,写下来。
某日闲逛集市,发现一处胭脂铺,品质上乘。还有一对年轻夫妻,恩恩爱爱,丈夫耐心地帮妻子挑选合适的颜色。
真好,写下来。
宫里送来一盒潘城进贡的蜜饯,清爽甘甜。
真好,写下来。
列风离家不足半月,索棘儿思念如潮涌。
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统统都迫不及待想要与他分享。
可是家书太多,难免打扰。
索棘儿只好将这份思念强行压在心底。
时刻告诫自己要忍住,一个月不能写多于两封家书。
但长度嘛,嘻嘻,不限不限。
列风离家三个月后。
深夜,锁云都西郊某处水潭,亮起一片白光。
一个黑影在亮光中痛苦挣扎,最后咬牙卸掉一条刚新长出来的触角,才得以逃脱白光的牢笼。
“可恶!这次算你走运,老子没时间跟你玩。下次可没那么幸运了!”
黑影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话,遁入水潭中,消失无踪。
面覆白纱的白衣女子,静静看着水潭某处,忽然嗤笑一声。
抬手召回三颗跃跃欲试的小珠子。小珠子环绕着白衣女子身前,前后翻飞,似乎很不解为何不让它们去追。
白衣女子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三颗小珠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地飞进了女子长袖中。
暂时留你一条狗命,看看你们魔族打的什么鬼主意。
白衣女子心想。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索棘儿一封封家书送到彩云关,却没等到任何回应。原因有二。一则列风压根没想过回复索棘儿的信,开什么玩笑,谁和这女人是家人,还家书呢。二则列风着实很忙,根本没时间看那琐琐碎碎,家长里短的日常。
自三年前彩云关大捷,北方蔚海国便鲜少再挑起大型战事。只偶尔在边境派几支小规模军队寻衅滋扰,都被列家军轻松解决。
这几年虽说小规模冲突不断,但大体上也算太平。在列风休沐期间更是一度风平浪静,没发生任何冲突事件,堪称太平祥和。
然而,列风刚抵达彩云关便收到斥候情报,称最近几日蔚海国一侧似有异动。对方守军不断增兵,原先驻军一万多人,如今猛增至三万。
列风到达又一个月后,蔚海国将领赤努正式下达战书,彩云关与蔚海的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彩云关,经过列风三年整敕,沿关北山脉,修筑百里城墙,加高加厚。这里易守难攻,很有点固若金汤的意味。
但列风要求列家军万万不可轻敌。
蔚海军经过三年筹谋,如今有胆量有勇气正面挑战,说明对方准备充分,底气十足。
而哪里来的底气,目前列家军尚未掌握。从派出的斥候回报来看,似乎并无特别。
约定的日子来临,蔚海军兵临城下,叫列家军不由心头一凛。
但见周遭妖风四起,天上乌云翻滚。
蔚海军的攻城士兵仿佛不会死一般,被列家军的弓箭射中要害,伤口还汩汩地往外涌血,竟仍能继续往前冲锋。
这是吃了什么仙丹,还是用了什么邪术?
列家军虽英勇无畏,面对这么一群怪物,都不禁心惊。
列风终于知道敌军的底牌是什么了。且不管敌军如何获得这种诡异的能力,眼下最要紧的是得想出应对的法子。
正当列风与一众将领商讨对策之际,一名小士卒急步快跑进营中报:“营外有自称灵山派弟子前来求见。”
列风一挥手:“快请!”
此时一白衣男子手执纸扇,闲庭信步似地步入营中。
见到众人,他礼貌地拱手作揖,自我介绍道:“灵山派应若谷,见过列风大将军与诸位将军。”
此人正是灵山派这一代的入世行者,应若谷是也。
灵山派每一代都会从门下弟子中选拔出一名弟子入世,是为“入世行者”。
入世行者,必定是掌门和长老们一致认可的修为最高、综合能力最强且极有智慧的弟子。
千百年来,灵山派的入世行者,见人间疾苦而拯救苍生,遇国家危难而挽大厦于将倾。在世人眼中,近乎菩萨化身,得到了民间极高的敬重。
时至这一代,有传言灵山派竟有意选拔两名入世行者。
其中一名,早已入世修行,便是这应若谷。而另一名,则是一位名为锁灵儿的女弟子。
据说此人极有慧根,修为不在她大师兄应若谷之下。更有人说,应若谷与这锁灵儿实乃一对道侣,平日里出双入对,生死相随。想来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同时入世,本是人间佳话。
但可惜的是,传说在三年前的灵魔大战中,锁灵儿殒身。从此,再无她的音讯。
列风离开主座,亲自上前,说道:“不知灵山入世行者亲临,有失远迎,见谅!”
应若谷一看这列风不过二十三四岁,生得是气宇轩昂,外表俊朗,笑道:“列将军,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
列风道:“应仙师说笑。咱们正在为蔚海攻城之事商量对策。这事儿挺棘手的。”
应若谷展开纸扇,轻轻扇着,点了点头。
这是把朴素的白面纸扇,上书“虚怀若谷”四字,笔法飘逸潇洒。
他说道:“应某正为此事而来。”
闻言,列忠临苦着脸说道:“这帮蔚海兵,怪物一般,根本死不了啊。”
应若谷不动声色问道:“列家军长久以来直面蔚海军,他们向来如此么?”
列风沉声道:“非也。”
应若谷点头,说道:“因由先不议。列将军可否告知您的作战计划?”
列风点头。请应若谷上座,将作战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听罢,应若谷暗暗心惊。这风格狠厉,怎么听怎么有种令人熟悉的惊悚感。
蔚海军若不是得魔族相助,这场攻城战必定大败而归。
毋庸置疑。
应若谷按捺下心里的惊讶,真心实意地说道:“列将军的作战计划,应某非常佩服。”
“要对付蔚海这群怪物,诸位可依应某所言去做。”应若谷遂将破敌之法详细授予诸将。
敌军又一批“怪物”死士撕破密集的箭网,冲到城墙边。沿着架好的长梯,狰狞着往上爬去。
列家军整齐划一地布上长弓,换上长官新下发的一批箭矢。
箭矢沾火油,点火。
“放!”号令声下,“咻咻咻”声起,万箭齐发。顿时箭雨火海,箭矢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向敌军袭去。
守城的弓箭手对自己的技术,毫无怀疑。可遇到这批古怪的死士,着实头大。
这会儿他们依将军之言,换上特殊的火箭。这法子能否凑效,弓箭手们个个心里没有底。
正在此时箭雨精准地没入攻城“死士”的身体,有些甚至贯穿胸膛。烈火焚身,城墙处顿成一片火海。
“死士”的动作只迟缓了一瞬,如同此前中的普通箭矢一般。
起初“死士”们并没有当一回事。带着淋淋的鲜血,焦黑的躯体,竟动作不停继续攻城。
守城的列家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哪里来的怪、怪物?!
不仅不怕刀枪伤害,连火烧都没事人一般!
这帮“火人”刚迈出三步,动作全部停顿下来。面无表情地瞪大双眼,脸部肌肉抽搐,张嘴似要发出痛苦的嘶吼,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下一瞬,整个焦黑的身体便化作片片灰烬,支离破碎地散落开去。
一个、两个、三个……
“火人”只要往前走出三步,便会如出一辙地灰飞烟灭。
列家军守军见火箭生效,士气大振。面对一轮又一轮的“死士”强攻,列家军再无顾虑。
列阵,持弓,箭发离弦,带着烈焰呼啸而去。
敌军诡异的“死士”一批批倒下,湮灭。
战场上形势逆转。列家军越战越勇,已经将攻城的死士打退到城墙数十里外。
而与此同时,敌军后方忽地人仰马翻,兵器相击,马蹄声乱。
敌军主帅赤努这才获得后阵通报:敌袭!
赤努大惊。起初前锋进攻形势一片大好,可“死士”们一批又一批投进去,攻城却未取得预期进展。他正考虑改换作战方案,后方竟被偷袭。
列家军什么时候绕到后方的?!他们的岗哨和斥候居然全无察觉。
赤努:“何人领兵?”
前来禀报的军士:“列、列风。”
列风作为彩云关守军主帅,风格向来如此。但凡外敌入侵,定会亲自帅兵迎战。不仅亲身上阵,他还冲锋在前,带领列家军奋勇杀敌,从不退让。
列家军见自家将军如此神勇无畏,自然士气大振,所向披靡。
加之列风治军严谨,战术战略高明,鲜有败绩。这也是列家军近几年声名鹊起的原因。
赤努此次宣战,准备得不可谓不充分。尤其是获得“死士”力量的帮助,让他更是成竹在胸。
万万没想到,战至此时他所率的蔚海军竟隐隐落了下风。
赤努暗啐一口,率领军中精锐正面与列家军厮杀。
列风手持长虹剑,骑于高大的马背上,一马当先深入敌军腹地,连续斩落十数名蔚海骑兵。
此时敌方军阵中一名披坚执锐的彪形壮汉骑着纯黑的高大马匹,威风凛凛地排众而出。此人皮肤黝黑,一把络腮胡,双眼炯炯有神,手执一把斧状武器。
正是敌军将领赤努。
赤努怒目圆瞪:“好你个列风,吃我一斧!”
话音未落,长斧已然携着劲风袭来。
列风暗运内力,沉着地举起长虹剑稳稳格挡住长斧攻势。
双方力量较量。赤努牙关紧咬,全身青筋暴起,满脸通红。相较而言,列风神色自若,气息平稳。
只见列风再运起内力,执剑斜劈。赤努被迫退后半个身位。
这半个身位,已经给列风创造足够的机会!
手中剑直刺赤努命门。赤努一惊,赶忙弯腰躲避,却在慌乱中不慎落马。
赤努何时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当即怒火中烧。抡起手中重斧便往列风的坐骑砍去。
列风丝毫不惧,当即飞身而起,凌空再送一剑。其出剑角度之诡异,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