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遇见自己
陈广良出门在公社附近转悠了一会,没有遇见去往五大队的人。
他回来说:“等忙完地里的事,过几天赶驴车去吧。”
这天一大早,绕子队长安排关祥飞和依明开拖拉机去六十几公里外的县城棉花加工厂,拉这个月的棉籽油回来。
队里的几个年轻人也想顺便坐拖拉机去趟县城逛逛。缝纫组里的两个姑娘也去了。
正好这天是个星期天,刘光华老师趁这个机会坐着丈夫开的拖拉机,带孩子们也去了。
小萌看妈妈带着弟弟妹妹坐爸爸开的拖拉机去了县城,心里很不舒服。她对仝妈妈抱怨道:“哼!都不带上我?”
仝兰芝安慰着小萌说:“妈妈肯定想带你一起去,可那样的话,你的身份不就露馅了吗?妈妈刚来,风公社革委会对她俩的社调工作结束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一提到妈妈的身份,小萌不再生气了。
仝兰芝看缝纫组的人今天都走了,她让陈广良也歇一天工,借辆驴车送魏淑兰去找张耀祖。
她把那一床精心缝制的新被子抱到驴车上,和魏淑兰坐在驴车后面,陈广良赶着的驴车,沿着兰新公路的一边一直向东走去。
沿途每走上四五公里就会有一个村庄,将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下了兰新公路向北又走了大约五里多小路,穿过黄家坎儿支边队再向东不远,终于来到了张耀祖落户的泰兴支边青年队。
泰兴支边青年队,一排排整齐低矮的平房,分布在坎儿井明渠的两侧。储水塘涝坝四周有十几棵长得茂盛的白杨树,叶片在夏季炙热的气流里轻轻地摇曳着,这几点绿是村里唯一的绿色了。
向南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已泛黄了的麦田格外的喜人。
陈广良将驴车停在插着红旗的队部办公室门前,几个房门都紧锁着,最西侧有间房没有锁门,还挂着一副用麻袋缝制的门帘。
周围不见一个人,阳光下赶了半天的路,三个人都感到口渴难耐。
她们来到坎儿井明渠旁边,捧起清凉的坎儿井水喝了个畅快。
火辣辣的太阳,像火一样烤着大地,在他们左顾右盼中,一群人从南面田野里向这边走来。
女人们在涝坝旁边洗洗手便急匆匆地回家去了,男人们贪凉围在涝坝周围撩水嬉闹着并不着急回家。
陈广良正要去到人群里找张耀祖,只见阿林队长向队部走来。半年前送张耀祖来落户时,他见过阿林队长一面。
陈广良迎上前,说:“阿林队长,你看见张耀祖了吗?”
阿林队长略有些秃顶,古铜色的肌肤发着光。他停下脚步看看陈广良和正朝他张望的两个女人,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张耀祖的大哥。”
陈广良点着头说:“是,就是,阿林队长好记性,大家伙都收工了,怎么不见俺耀祖弟呢?”
阿林队长打开队部的门,说:“进来坐会吧,你这个弟弟太能干了,干起活儿来不要命。人家是生怕多干了,他是生怕少干了。别急,马上就回来了,先到办公室乘乘凉。”
仝兰芝和魏淑兰跟在陈广良后面走进队部办公室,仝兰芝向阿林队长介绍了魏淑兰,阿林队长听了非常高兴地说:“张耀祖这小伙好福气呀,他现在临时住在旁边那间屋里,等忙完了麦收集体会出力给他搭个窝。”
仝兰芝说:“耀祖弟有你这样一位能干的队长,慢慢地什么都会有的。你看到那南面金灿灿的麦田,吃穿是不用愁了。”
阿林队长笑着说:“你这位大姐真会说话,我带你们到他现在临时的屋里去看看。”
阿林队长走在前面,领着三个人来到队部西侧那个挂着麻袋门帘的门前,说:“这就是张耀祖临时的窝。”
阿林队长回头向南望了一眼,说:“来了!张耀祖回来了,”
“张耀祖!快跑,你哥嫂来了!”阿林队长冲远处的张耀祖大声喊道,“你们一家人在一起聊聊,我先回家了,有事尽管来找我。”说完大步朝东头家里走去。
陈广良和仝兰芝站在门口,看到张耀祖加快步伐往家跑了起来。
“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有空过来?半年没见了,心里好想你们呢。”张耀祖开心地说。
仝兰芝替张耀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说:“耀祖弟,上次你大哥送你来这落户,俺一直也没有来看你,怪想的。也不知你吃的住的可好?今天专门来看看。”
张耀祖满脸带笑地说:“俺在这挺好的,这里都是来支边的老乡,大多数人都有家,单身的就几户。阿林队长经常叫俺们几个单身汉到他家里去吃饭。大哥、大嫂快进屋,外面太热了。”
仝兰芝把张耀祖拉到一边,悄声地问:“耀祖弟,你在老家是不是有意中人?”
张耀祖不好意思地点着头说:“嗯!”
仝兰芝显得有些激动地告诉张耀祖:“她撵到这里来了,现在就在屋里。”
张耀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问:“大嫂!谁在屋里?”
仝兰芝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耀祖望向陈广良说:“大哥,她在俺屋里?”
陈广良笑笑并没有说话,双手示意:,“快进屋去看看吧。”
张耀祖掀开麻袋门帘,探头进去一看,吃惊地呆立在那里,脱口惊叹道:“你怎么来了?”
正在拿着面盆和面的魏淑兰头也不抬地说:“你能来,俺怎么就不能来,你以为你跑了俺就找不到你了?俺把你面袋里的白面做成面条给大哥、大嫂吃,你没有意见吧?”
仝兰芝和陈广良跟着进到屋里,见靠墙那里土块支撑起几块木板,木板上铺着一层麦草,上次离开时带来的被子卷在墙角,日常用的东西全依次摆放在地上。
地上还有一个不大的面板,旁边有一个铁皮打制的水桶。这就是张耀祖全部的家当。
张耀祖手足无措地来回走着,嘴里“嗯!嗯!谁让你来的?你看我才来半年,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这可怎么弄。”
魏淑兰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擀着面条。陈广良与仝兰芝把张耀祖拉出来,仝兰芝批评道:“人家姑娘几千里路奔你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你们结婚用的被子俺东拼西凑的都给你做好了,等着欢欢喜喜地过小日子吧,这么好的姑娘上哪找去?”
张耀祖认真地说:“俺不是嫌弃她人,俺是觉得俺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俺愿意,还不管吗?”魏淑兰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说道。
陈广良推了一把耀祖弟,说:“啥也别说了,就等着做新郎官吧。反正我和你大嫂把人给你送来了,吃过饭我和你大嫂还得赶回去。”
张耀祖摸着头说:“谢谢大哥、大嫂!又让你们花钱了,你看我这哪有个家样,也没有办法留大哥大嫂在我这住,等年底分红了,我和淑兰去接大哥大嫂来家过几天。”
吃过午饭,陈广良与仝兰芝准备返回,魏淑兰拉着大嫂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张耀祖也显出不舍的样子,仝兰芝嘱咐道:“出门在外,两个人好好的,你们队里学大寨的任务也太重了,做完大田里的活,还得每人每天开垦半亩荒地,注意身体啊,不要太累了。别忘了农闲时到家里来。”
陈广良拉了一下缰绳,说:“都不是小孩了,瞎叨叨啥?耀祖弟,我们走了,过天借到公社交公粮的机会,俺兄弟俩就又能见面了。”
路上仝兰芝对陈广良说:“你看魏淑兰喂爱一个人,不管不顾的样子,像不像当年的俺?”
陈广良回头看看妻子,什么也没说,扬起手中的鞭子,“得儿架!”
驴车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