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收不了的老卒，羊入虎口
阴界第一地，阴墟。
阴庭，枉死城。
老卒悠闲地坐在城门前的一个石墩上，手中有酒，身下无事，好不快活。
楚霸王乖巧地侍立在一旁，直愣愣地望着眼前之人，赔笑道：“周老爷子，这酒可还合口味？”
“嗯，还算不错。”
老卒周念吧唧了一下嘴，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晚辈二人在这枉死城也已经侍奉了大半个月时间，晚辈想要求问之事，您看？”
楚霸王看了一眼周念座下的石墩。
那哪里是什么石墩，可不就是那胖头鱼吗？
胖头鱼此刻一脸不忿。
它堂堂鲲鹏幼子，北冥帝君的独子，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东西当做坐垫？
若非此行前来是有求于这周念，想要询问古夜的生死，它岂能就范？
楚霸王这段时间也很不好过。
这老头喜欢卖弄关子，又偏爱饮酒，普通的酒还不合口味，他找遍了大半个阴庭，寻了不少酒家，这才于今日得到了这老头的一丝认可。
“什么事？”
周念三个字落下。
楚霸王两眼顿时瞪得溜圆。
这老家伙，这段时间他每日都在念叨为古夜占卜之事，对方怎么可能忘记？
此刻明显是在装疯卖傻嘛！
可偏偏楚霸王不敢忘却孟婆的叮嘱，提醒道：“您老人家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就是我家老祖生死之事，想请您老卜算一番。”
“哦，对了，是这事啊！”
周念一拍脑袋，像是终于想起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事。”
楚霸王面色一喜。
可下一刻，一个酒葫芦便是朝他飞来。
楚霸王慌忙接过，酒葫芦空空如也，俨然是被喝得一干二净。
再一眼望去时，周念已经就着胖头鱼这个软乎乎的坐垫直直躺下，竟是呼呼大睡起来。
“别……别介啊！周老爷子，您看您答应晚辈的事还没办呢。”
楚霸王连忙上前去推了推。
周念却侧过身去，有些不耐烦，嘴里嘟囔道：“好酒……好酒，好久没有喝上这么一口好酒了，一壶就困了……”
楚霸王欲哭无泪。
岂不就是一壶就醉吗？
这酒可是神王醉啊！
是他拉下脸，费尽波折，才联系到了武庚，好不容易才讨要来这么一小葫芦，据说是一尊古老大神亲自酿成的酒。
神王喝上一口也得生出醉意。
结果这老东西三两下就吃干抹净，还翻脸就不认人了。
“周老……周老……”
楚霸王几番推搡，也弄不醒这周念，不由地升起几分怒意。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呢。
连连被人戏弄，楚霸王也再顾不得孟婆的告诫了，顿时叫骂道：“老家伙，你当真要出尔反尔？”
周念不为所动，鼻尖传出呼噜声响，将叫骂声压了下去。
“啊啊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被人骑在头上多时的胖头鱼忍不住了，身躯轰然变大，就地飞起，载着周念就冲天而去。
“胖头！”
楚霸王被这番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追上，想要阻拦，“胖头，你要做什么？”
胖头鱼却是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一个劲地猛冲，转眼间便来到了转轮殿。
一众府君鬼将被惊动，个个飞出，想要拦下胖头鱼。
“何人擅闯转轮殿？”
不料胖头鱼实在霸道，横冲直撞，杀入转轮殿后方，直至转生池。
它于转生池上空化作人形，变作一个胖娃娃，拎着呼呼大睡的周念，怒道：“老东西，你再不醒来，小爷就把你丢入这转生池！”
周念依旧不为所动，似沉浸在自己的美梦当中。
“小祖宗，你可快收手吧！”
楚霸王见此状况，担心坏了大事。
胖头鱼气急败坏，明显是失了理智，哪里听得进旁人的劝阻。
见手中的老头久久不回应，它一怒之下，竟是真的将周念扔下了转生池。
楚霸王护之不及，砰的一声，转生池激起一道水花，周念沉入其中。
“完了……”
楚霸王身形一僵。
谁知片刻后，那老卒竟是从转生池浮起，安稳地飘荡在水面上。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里，不光是楚霸王和胖头鱼一愣，转轮殿的一众府君鬼将也如见了鬼一般。
这可是转生池啊！
货真价实的轮回九宝之一。
哪怕是神王落入其中，也得接受转生重修的命运。
“这是怎么回事？这老头究竟是谁，转生池竟不收他？”
“莫不是转生池坏了？”
“满口胡言，这可是轮回九宝，神王也毁之不得，怎么会有好坏一说？”
一个个府君鬼将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是忘了惩戒这几个外来者。
“莫管这些，先将这几个擅闯者拿下，听由殿王大人发落。”
有府君回过神来，就要擒下胖头鱼和楚霸王。
“不好，快走！”
楚霸王一惊，捞起转生池里的老卒，就要逃命。
不料胖头鱼像是余怒未消，还未死心，一把夺过周念，冲出转轮殿后，改变方向，直直远去。
“追！”
转轮殿的府君鬼将不愿就此罢休。
“都回来。”
这时候，一道沉稳的声音从众人后方传来。
一袭黑袍的转轮王出来了，迈着四方步，从转轮殿走出。
“殿王大人，那几人擅闯转生池，我们……”
一位府君意欲解释。
转轮王却一摆手，望向逐渐消失在远空的惊鸿，摇头道：“那几人都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就当今日无事发生。”
众人哑然，也是听出了自家殿王大人言语中的忌惮。
此刻回想起来，他们才心中一惊。
“对了，刚刚那条鱼好像是……一尊鲲鹏？”
……
与此同时。
胖头鱼已经重新变化为真身模样，挟持那老卒，一路风驰电掣，身形闪闪灭灭。
“小祖宗，你又要干什么？”
楚霸王急匆匆追来。
这胖头鱼身为鲲鹏一族，空间遁术实在是快，连已经化龙的他也只能勉强跟上。
好在这胖头鱼这时停下。
“这里是……忘川河？”
楚霸王这才发现，前方多出了一条延绵无尽的江河。
那岂不就是忘川河？
“莫非你想……”
顷刻间，楚霸王就料到了胖头鱼想要做什么，可还是慢了一步。
下一刻，胖头鱼便飞临忘川河畔，一把将周念扔入河中。
扑通一声！
老卒入河。
刹那间，平静的河面涌现重重浪花，隐藏在河底的无数厉鬼苏醒，一只只鬼手抓出，要将老卒生撕活剥。
“嘿嘿……”
胖头鱼望着这一幕，脸上浮现得意之色。
嗡……
也就在这时，一个老妪忽然出现在了河上，一脚踏入河面。
厉鬼哀嚎，汹涌的河水瞬间平静下去。
“孟婆前辈！”
见到这老妪，楚霸王面色一变。
老妪抬头，看向上空的胖头鱼和楚霸王，笑道：“你们两个这是作甚，老身这小小的忘川河，可收不了他。”
果然，当那河水平静下去后，老卒再度完好无损地浮出河面，甚至连身上的衣衫都未曾有丝毫缺失。
“这这这……转生池也收不了他，忘川河也收不了他，孟婆前辈，这老家伙究竟是什么存在？”
楚霸王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震动了。
两个连神王都要退避的绝地，竟是都伤不了这老卒分毫。
怪！
这老卒太怪了。
胖头鱼不忿道：“老婆婆，他出尔反尔，不曾履行诺言，为我们卜算，我才打算治治他。”
孟婆笑道：“你要治他，恐怕就有些困难了，这阴界九地，险境虽多，但少有能伤到他的地方。”
“我不管，老婆婆，可是你让我们去寻这老东西的，他不肯给我们卜算，这件事你要负责。”
胖头鱼落在忘川河畔，再度化作一个胖娃娃，光着腚，老气横秋地盘腿而坐，没有丝毫羞意。
“罢了罢了，此事确实是老身有失偏颇，应当先和他打声招呼。”
孟婆像是十分喜爱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不曾为对方的不敬，心生责怪。
她在河面上漫步，来到睡着的老卒身前，取出一个玉壶，带着一分敬意道：“姬大帝，老身这里有一壶由九幽之水酿制而成的梦千秋，不知大帝可中意？”
“大帝……”
听到这两个字，楚霸王心头一颤。
这时候，飘荡在忘川河上的老卒忽然睁开了双眸，一只手伸出，接过了那盛有梦千秋的玉壶，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
河畔的胖娃娃见状，两眼一瞪，“老家伙，原来你一直在装睡，你……”
话还未说完，一只大手就蒙住了他的嘴，楚霸王悻悻然道：“周老哪里是在装睡，只是困了而已。”
老卒倒没在意，坐起身，珍重地收起那壶梦千秋，看向孟婆，道：“要让老夫出手卜算，一壶梦千秋还是不够的，你酆都那边得要欠下老夫一个人情。”
孟婆一听，扯了扯嘴角。
敢情是冲着她背后那位来的。
她没有因此失态，笑道：“姬大帝出手，确实值得酆都那位的一个人情，只是不知大帝想要我们做些什么？”
“这个嘛……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告诉酆都那边，老夫过几日就去造访。”
老卒悠悠地站起身，背着手，心满意足地就要离去。
“慢着，周老，那卜算之事……”
楚霸王连忙开口。
老卒未曾回头，只是说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吗？”
楚霸王一听，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
紧接着，他赶忙取出先前那个酒葫芦，上下翻腾一看，葫芦底部赫然写着一个字。
生！
“活着……老祖还活着！”
楚霸王笑中带泪。
“果真还活着……”
孟婆亦是微微一笑。
“多谢孟婆前辈，我等不虚此行。”
楚霸王按压下心中想要宣告天下的激动，朝着孟婆躬身一拜。
“谢字就免了。”
孟婆摇了摇头，看向那逐渐远去的老卒，幽幽道：“不过，为了你们这件破事，可是让老身和酆都欠下了一个不小的人情，折算下来，你家帝君也应欠老身三个人情。”
“三个人情？”
楚霸王一怔，忽然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行了，那奈何桥前还有许多人等着老身的那碗孟婆汤，此地不是你们久留的地方，速速离去。”
孟婆挥了挥袖，一巴掌将这楚霸王和胖头鱼打回了古阴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