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归去来兮
而这一点，古夜也在后续激烈的对决中，逐渐感悟了出来。
铿！
又是一声金石交击的尖锐爆鸣传出，慑人心魄。
场中激战的两道身影又一次分开。
自这场对决开启以来，两人不知出了多少招，身上皆有负伤，可都未曾伤及根本。
只拥有五条圆满大道的古夜，虽然不如时空神子的七道圆满，但他的肉身修成了玄黄道体，他的魂魄化作了先天神只念。
在玄黄道体和先天神只念的加持下，古夜和时空神子在大道领域上的差距得到了弥补。
这让这场战斗进行到现在，双方依旧奈何不了彼此。
然而。
这一次短暂的身位拉开，时空神子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热烈。
“明白了吗？这就是你和本神子在大道领域的差距，现在你能够在本神子面前坚持下去，不过是靠着你的先天神只念和玄黄道体，可先天神只念和玄黄道体也有极限，唯有大道生生不灭！”
时空神子立于远处，背后日月神轮不停转动，大笑出声，仿佛手握的胜算越来越高。
古夜沉默了。
面对这句话，他无法反驳。
时空神子说的不错，先天神只念和玄黄道体也是有极限的，并不是无敌的代名词。
尤其是先天神只念，这并非是纯粹为战斗而生的利器，更偏重于成长和悟性的提升。
若是和无极育道功相辅，也能在战斗中发挥不小的作用。
但时空神子为了这一战，又怎么会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道德天尊也曾登临微末山悟道，深知先天神只念和无极育道功的厉害，不可能没有将这些讯息传授给自己这位唯一的关门弟子。
时空神子早就知晓，先天神只念和无极育道功配合，让古夜能够在战斗中学法。
于是乎，在这场对决中，时空神子使用的手段，祭出的各种禁法秘术，几乎都是瞬发性的。
这极大限制了古夜的先天神只念和无极育道功，让他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而玄黄道体，虽说堪比帝躯，但这种说法仅限于肉身强度，比起真正由大道规则编织而成的帝躯，还是有着一些差距。
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天骄对决来说，大道领域的高低，才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
唯有大道，生生不灭！
“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仍不信服，若是后者，本神子接下来会让你领教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时空大道之威！”
时空神子再度开口。
话音落下，他竟然舍弃了日月神轮，空手杀了出来。
他周身环绕的七个神环消散，化作脚下的七条圆满大道。
每一条大道上，都有一道和他身形容貌一致的虚影存在，都几近站在了各自大道的尽头。
而随着他的脚步迈动，那一条条大道上的虚影发出轰鸣道音，与他共鸣，纷纷飞出，最后竟是与之融为一体。
“要在大道领域和他一决胜负吗？”
见到这一幕，远处众人瞬间明白了时空神子的意图。
七条圆满大道融入体内，时空神子的声势一涨再涨，时空之力躁动，竟是让所过之处的时空都发生了扭曲。
“归去来兮！！！”
伴随着一声大吼，时空神子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杀到了古夜的前方，一记掌印拍出。
“归去来兮？”
这无疑是一门无比可怕的禁术，基于时空大道创造出来。
这一掌拍出，古夜顿时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危机感。
刹那间，他毫不犹豫地一指点出，指尖光芒绽放，如同生成了一个璀璨泡沫。
方寸纳天地！
这同样是一门基于时空大道创造出来的禁术，为古夜自创。
轰隆隆……
这一指点出的霎时间，周遭的空间顿时发生了大范围的崩溃，仿若连时间都加快了流逝。
古夜指尖的那个小小泡沫，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吸纳进去，生生绞碎。
然而，这依旧没有成功阻挡时空神子的这一掌。
“仿造须弥山一脉的芥子纳须弥，创造出来的禁术吗？”
“没用的！你这一式禁术更侧重于空间，而本神子自创的这一式归去来兮立足于时间之上，你拿什么来阻挡？”
时空神子见识很广，一眼就看出了这一式方寸纳天地的端倪。
他放声大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一鼓作气，瞬间便是将古夜指尖的泡沫击溃。
古夜的整个身躯顿时倒飞而出，如同一只断线的纸鸢。
而时空神子的这一掌却如附骨之疽，步步紧逼。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这门禁术就如这四个字的意思一样，回到你的来处。
世间众生万物都有来处。
万般生灵皆是脱胎而生。
既能从来处而来，便能归于来处。
时空神子无疑是一个奇才，一个奇才中的奇才。
他自创的这一式归去来兮，便是基于这个理念。
他这一掌逼来，气势如汪洋大海，最终死死按在了古夜的胸口之上，压得后者不断后退。
这一刻，时空发生了逆转！
这一刻，时间开始倒流！
这一刻，古夜的一头白发竟是逐渐变得漆黑。
他的容貌开始变得更加年轻，甚至开始变得稚嫩。
更为可怕的是，他稳固已久的境界开始松动，甚至于血脉竟是都开始退化。
烛龙的血脉之力变得稀薄，消失已久的无相惊蛰血脉再度浮现。
锦鲤、七彩鲤、七彩飞天鲤、七彩吞天鲤、天权守阴、无相惊蛰、烛龙……
这便是古夜一路走来历经的一次次血脉蜕变。
而这一刻，时间倒流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上，竟是让他的血脉开始退化，如大河逆流，要将他送归来处。
可一条普通的锦鲤，就是退化的终点吗？
不是的！
万物众生的起点，皆是虚无。
古夜的最初同样来自虚无。
这便是这一式归去来兮最恐怖的地方，能让时间倒流，能将万物众生，一切对手送归来处，最终溟灭于虚无当中。
这正是归去来兮的真谛！
“身化岁月！！！”
古夜亦是发出一声大吼。
时间倒流的力量刚刚到来，一切都还来得及阻止。
一路走来，他历经了无数艰辛，怎么肯就这样束手就擒，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让自己回归天地虚无？
危机关头，他发动了烛帝传承。
身化岁月，乃是烛帝三式中最强大的一式禁术。
这一式禁术，诞生于太古烛帝烛九阴之手，同样基于时空大道创造而出，同样有着扭转时空的力量。
只不过，这一式又和归去来兮不同。
若是说，归去来兮，能够让一个垂暮老人退化为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那么身化岁月，便是能够让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瞬间苍老至垂暮之年。
归去来兮，能够从现在通往过去。
而身化岁月，则是从现在去往未来！
轰隆隆……
当这一式身化岁月发动之时，古夜身上同样爆发出一股时空之力，轰击在时空神子的胸口上。
这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两人似乎再度形成了一种均势，各自以拳掌轰击在对方的胸口上，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而他们的容貌，却在扭曲的时空当中，不断发生变化。
古夜的模样在青年和少年之间变化不定。
时空神子的模样则是时而青年，时而老年。
这是一场基于时空大道的禁术比拼。
“时空大道，还真是可怕啊！”
内城的城关之上，所有人都感到内心发怵。
这一幕太过可怕。
无论是身化岁月，还是归去来兮，都足够恐怖。
前者能够让万物众生苍老，腐朽，直至沦为一抔黄土。
后者则能够让万物众生归于来处，最终溟灭于天地虚无。
这两式禁术无疑让世人真正见识到了时空大道的神威。
两大禁术的碰撞之中，连二人所立之地的时空都发生了紊乱。
最后，二人的头顶上空更是浮现出了一条大河。
那是时空长河的一角！
众人难以置信。
时空长河，那可是连成帝者都不敢轻易涉足之地。
而古夜和时空神子都尚处帝境之下，一次禁术碰撞，竟然就引出了一角时空长河。
“烛帝禁术吗？差点忘了你身负烛龙血脉，但纵使有着烛帝禁术，你依旧阻挡不了本神子！”
“你的目标太不坚定，掌握了种种让世人垂涎的可怕大道，但也因此在这些大道上不断徘徊。”
“而本神子，从参悟出时空大道的那一天起，便将此道的帝位视为唯一目标。”
“你给自己留足了退路，但本神子没有，所以本神子能够在时空大道上一往无前。”
“历经多年苦修，在这条路上，当世无人能够出本神子左右！”
时空神子在怒吼，愤怒的眼神仿佛有些痛恨眼前这个机缘福厚之辈。
那么多强大的道则，那么多宝贵的传承，那么多稀世的帝兵，全都出现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明明他才是上苍的宠儿，自幼就被一方道教祖庭的祖师收入门下，定为神子。
可比起自己，天公仿佛要更加垂青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年轻人，夺走了三清天道子之位不说，还要与他一争时空大道的前路。
“退路？呵呵……”
然而，听到这番话的古夜竟是忽然笑了。
“你错了，有退路的不是我，是你！”
“听闻，你自幼便被道德天尊发掘，收入道德宗门下，有着一方大教祖庭撑腰，道德宗便是你的退路，道德天尊便是你的退路！”
“而我，自人间界海的一处无名之地走来，一步步完成鱼跃龙门，登临神界，何曾有过退路？”
“漫漫前半生，我走的每一步都需要精打细算，一步踏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这一切说与你听，恐怕你也不会明白，从小便身处高位的你，又怎知底层生灵的艰难？”
古夜的冷笑声传出，声音不大，却如长空惊雷一般，砸落在众人的脑海深处。
在是否要在时空大道这条路上成帝这个问题上，他一直以来，确实不够坚定。
但这恰恰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退路。
他崛起于微末，在人间界海时，四方为敌，何来的背景和靠山？
登临神界之后，龙公帝敖的出现，青牛祖师的出现，确实为他增添了一丝底气。
但面对这两位老前辈，古夜真的完全信任过他们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不愿。
而是不敢。
一路风霜，他不知遭遇了多少敌手，不知与多少狡诈之辈博弈。
这样的经历，养出了他深沉的城府，也让他变得多疑。
他不敢完全信任龙公和青牛祖师，是因为他和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时空神子不同，更是因为他输不起！
所以，他给自己留了足够多的选择。
因果大道的帝位已经有人占据了，无妨，他还有杀生大道。
杀生大道的帝位已经有人占据了，无妨，他还有时空大道。
哪怕时空大道的帝位也被眼前这位时空神子捷足先登，同样无妨，他还有天权大道，还有涅盘大道，还有那枚尚未成长起来的神秘道种，还有一条空缺的大道。
这些都不是什么退路，而是一种无奈。
倘若他也有一位能够完全信得过的强大师尊，倘若他背后也有道德宗那般自始至终在支持自己的庞然大物，他何须给自己留下这么多选择？
但他没有！
这一番话语，字字铿锵，动人心魄，连时空神子都有了刹那间的恍神。
也正是在这刹那之间，时空神子忽然感受到一股恐怖的龙威扑面而来。
“吼！”
伴随着一道震天彻地的龙吟声，眼前的白发青年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横贯长空的巍峨红龙！
烛龙之躯！
古夜显化出了真身，将身化岁月这一式禁术催动到了极点。
先天神只念爆发出璀璨光辉，庞大的龙躯仿佛都在这一刻燃烧了起来，浩荡的神力汹涌而出。
隐约间可见，他的背后轮海异象浮现，彼岸尽头的那一簇神火疯狂沸腾，甚至连五条圆满大道都被点燃。
“燃尽神火以调动毕生积累的神力？你在作死！！！”
时空神子一眼看出了本质，脸色忽然变得无比凝重。
也就在下一刻，盘踞在天穹的巨龙俯冲而下，带着无边的火焰和龙威，将这位时空神子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