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电影院的情侣厅不像别的影厅都是单人单座,这里摆着大大的双人沙发,柔软而舒适。在沙发与沙发之间,有可以遮挡同排其他观众视线的隔断,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牧安平和夏小冬就坐在这样的双人沙发里,尴尬地听着身旁的动静。
隔断只能阻隔视线却不能阻隔声音,此时,在他们隔壁的座位上,有两个人大概正在热吻,时不时会传出来几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牧安平怀疑这又是边晓钧雇来的人,他侧着身子避开夏小冬的视线,发了条消息出去。
没多会儿,他收到了来自边晓钧的回复:“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情侣厅你应该没少去吧,怎么忽然大惊小怪了?”
“还不是因为你,花钱雇人撺掇别人谈恋爱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边晓钧发了个欠揍的笑脸过来,没有其他回复。
牧安平把手机塞回口袋,想起了烤鸭店里那个大姐偷偷对他说的话:“小伙子,虽说是我们撺掇的,但是如果你心里不愿意,就算有第一个卷儿,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
他不得不承认,大姐说得有道理。
牧安平偷眼看向身边的夏小冬,见她把两只手平放在腿上,坐得十分端正,细细的眉眼微蹙,看上去有些紧张。
牧安平知道,这种事只能他先来。
他做好心理建设,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他借着换姿势,自以为在不知不觉间,坐得离夏小冬更近了一些。
夏小冬虽然目视前方,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牧安平的动作。感受到他更近了,鼻端似乎都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夏小冬也更紧张了,忍不住坐的更直了些。
两个人都知道将会发生什么,都在期待又都在害怕。
过了足有十分钟,夏小冬的腰都快酸了,牧安平才开始下一步动作。
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子,随后像是把手放错了位置,又刚巧盖在了夏小冬的手背上。
饶是有了准备,夏小冬的手还是猛地蜷缩起来,攥成了拳。
牧安平猜,会不会是自己太鲁莽了,应该先表白才是。
那一丁点儿勇气渐渐消退,他缓缓收回了手。谁知道刚起了念头,夏小冬的手突然翻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两个温暖的手心贴在一起,仿佛可以感觉到对方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牧安平是一个随性的人,不羁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传统的人,刻板的人。恋人之间的亲密举动他做过许多,可是此时看着交叠的手,他竟然觉得心跳比听见旁边的啧啧亲吻更快,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
在这沸腾的血液中,牧安平还感受到了一些温暖。那些温暖来自夏小冬,来自她的默默坚持,来自她的长久守护。
你爱别人,我等着,你不爱了,我还在。
牧安平做不到如此,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他相信很多人都做不到不求回报地爱一个人。所以,他更觉出夏小冬的可贵。
从电影院里出来,牧安平牵着夏小冬的手一路走回了学校。进了校园,有认识的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无一不是惊掉了下巴。
这两个人做了好几年的好朋友,怎么突然间无声无息地就谈起了恋爱。
虽然吃惊,这些人还是送上了祝福,相比起谷心美,自然还是夏小冬更受欢迎。
牧安平不想一次次地做重复回答,于是对夏小冬提议:“离关寝还早,咱们去操场走走吧?”
“好。”
操场上的人很少,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带着清新的花草和泥土的香气,闻起来能舒服到肺里。
绕着跑道走了大半圈,牧安平忽然问:“小冬,如果我一直没有回应,你该怎么办?”
夏小冬对此早有答案,类似的问题庾彩也曾问过。她坦然回答:“喜欢你本来就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没有回应也没有关系,那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不难过吗?”
“不难过,喜欢你很快乐。”
“也有难过的时候吧?”
过了片刻,夏小冬淡淡地说:“有,不过还是开心的时候多。”
牧安平按下心里的酸胀,换了个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看你的速写本时喜欢的。”
牧安平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是那次迎新晚会,你听见了我的歌声后就喜欢了呢。”
夏小冬却回答得很认真:“那时也喜欢,但是没有喜欢得那么认真。”
“为什么不表白?”
“我曾经想过表白,可惜等你从英国回来后已经有了女朋友。我那时很难过,觉得你就像是太阳,而我是月亮,注定没有办法在一起,所以再也没有想过表白这件事。”
“小冬,日和月放在一起是个明字,怎么会没有办法在一起呢?这个字我们每天都能看到。”
……
从美国回来后,牧安平的手伤算是基本好了,不会再影响创作,他又开始投入到繁忙的课业之中。
他今年上研三,平时很忙不说,还有毕业作品要交。好在他和夏小冬是一个学校的,再不济也能每天在一起吃顿饭。
牧安平和夏小冬在一起,最开心的莫过于沈为先。这位老爷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去了趟设计学院回来后,就把当月里牧安平和夏小冬共有的空闲时间,在一本台历上标了出来。
按照沈为先的说法,他才不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这些时间都得留给小年轻们专心谈恋爱。
牧安平腹诽,棒打鸳鸯的事他师父做的还少?
也不怪沈为先放心,牧安平和夏小冬在一起的话题以学业交流居多,做的事除了吃饭看电影、绕着操场散步,就是在一起刻章、画画之类,文雅得不行。
他们两个都对自己的专业很热爱,所以在旁人看来业余时间还在谈这个未免太枯燥,他们却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来到了年底,学校举办元旦晚会。
这是牧安平在校的最后一次元旦,有不少人找到文艺部的同学,请求邀请牧安平登台唱歌。
文艺部的人没抱什么希望,随着人气越来越旺,牧安平也越来越忙,去年他们也有邀请过,就被牧安平以时间冲突为由拒绝了。
结果这一次,前来邀请的人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问了一嘴,就得到了牧安平给出的肯定答复。
“只唱一首歌,节目单上别打出歌名,我自己报行吗?”
来人笑着打趣,“你这是要搞事情?”
牧安平笑嘻嘻:“可以吗?”
美院的人什么时候怕过搞事情?来人同样笑嘻嘻:“没什么不可以的,求之不得。”
元旦晚会当天,大大的礼堂坐满了人。
庾彩和夏小冬坐在一起,她指着手里的节目单说:“文艺部的人也太马虎了吧,牧安平的节目没打出来呀。小冬,牧安平今天要唱什么?”
夏小冬摇头,“不知道,他没说。等一等吧,等主持人报幕不就知道了。”
“不知道会不会唱新歌呢,今年很火的几首歌我都喜欢。”
牧安平的节目被排在了倒数第三个出场,庾彩已经念叨得累了,不再费心去猜测只等主持人上台报歌名。
谁知,上一个节目表演完,主持人站在舞台旁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儿要报幕的意思。
庾彩坐直了身体,晃着夏小冬的胳膊问:“怎么了?主持人干嘛呢?”
夏小冬还没有回答,牧安平已经上了台。
他微微笑着,一双眼睛微凹,眸子像是璀璨的星。他的鼻头是略带棱角的□□,鼻梁在灯光的照射下看上去又高又直。
即使台下的大半人对这张脸都不陌生,他的帅气还是引来了一片尖叫。
牧安平自己报幕:“大家好,我是造型学院版画系的牧安平……”
台下掌声雷动,盖过了他的声音,牧安平只好顿了顿,等待掌声稍歇。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牧安平继续说:“下面为大家表演一首歌曲,希望大家喜欢。”
他说完这句话便放下了手,随之而来的是歌曲的前奏。台下微微骚动,对前奏不熟悉的人纷纷询问身边的人这是什么歌。
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
庾彩是知道的,她很开心,凑得离夏小冬更近些,说:“《无与伦比的美丽》,虽然是首老歌,也是好听的。”
夏小冬知道这首歌,她抬头去看台上的牧安平,心里有了隐约的预感和期待。
牧安平也在看着夏小冬,只看她一个人。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你若担心你不能飞,你有我的蝴蝶……”
牧安平的音色依旧清亮,不过相比夏小冬第一次听他唱歌,声音中的少年感少了一些,更多了一些男人的深沉稳重。
“你形容我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他唱到这里抬起了手,手指着夏小冬的方向,带着笑意继续唱:“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庾彩兴奋地不行,“小冬,牧安平是为你唱的,是唱给你的。”
会场中大半的人都看了过来,远处甚至有站起来向这边张望的人。
夏小冬努力克制,告诉自己要镇定,然而这些年的等待,这些年的爱与痛,还有在这座礼堂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在扰动着她的心,都在催促着她的泪水落下来。
第一滴泪水落在了唇上,夏小冬抿了抿唇,把泪水吸进了嘴里。
她不再忍了,既然已经哭了,那就随它去吧。她任由眼泪汹涌地流着,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看着牧安平。
牧安平一边唱歌,一边做了个拭泪的动作。夏小冬摇摇头,不去管眼泪,仍在笑着。
牧安平懂了夏小冬的意思,轻轻点头,继续唱歌。
他唱完了整曲,在最后一个音符中重新举起话筒。此时台下的众人都在等待音符的落下,掌声还未响起,一片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牧安平的声音很清晰。他说:“夏小冬,谢谢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