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从头来过
最终，徐霞并没有带我去吃自助餐，而是带我去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汤锅店。徐霞跟我一样，虽然都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却又一个重庆人没有的特点，那就是不喜欢吃辣。
“太贵了。”我盯着菜单上面的金额，咂了咂嘴，这让我怎么好意思点菜呢？
“没事啊，你随便点。不用在意贵不贵的，吃饱就好了。”徐霞笑了笑。
她虽然这么说，我还是不怎么好意思，只能象征性的点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旁边的服务员，徐霞却叫住了服务员，从她手里接过了菜单，一连点了好几个硬菜，这才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真的太多了……”
徐霞只是笑笑，也不理会我的吐槽。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吗？是什么？”我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吃过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徐霞略显神秘的说道。
看着她的样子，我索性也就不再多问。
“喝点酒吗？”她问道。
“可以适当喝点，喝点酒好睡觉。”我开着玩笑。
“确实是好睡觉。”徐霞忽然看着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想，她一定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虽然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而已。
那个场景又缓缓的在我脑海里浮现，我面前的灯光彷佛都变得朦胧了起来，我顿时感到一阵的燥热，赶忙起身将空调开到了16度。
徐霞叫了两瓶冰镇啤酒，也确实像我说的那样，适当喝点。
我们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聊着天，恍惚间，我们就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实在是不像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
“肖源，你有女朋友吗？”她突然问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了起来。
“曾经有……”说起这个话题，我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将我与韩露的相识相知，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想起这些事，我的眼睛里就像进了沙子一般，差点没有绷住。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你一定很爱她吧？”
“是，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在这之前，也是我最想娶的女人，可是这世界，还是很现实的，呵呵！”我自嘲似的笑了笑，猛地灌了一杯啤酒。
她听完后沉默了很久，“其实我很羡慕你，至少，你也算拥有过一段真挚的爱情了，我却连未来在哪儿都不知道。”
“别这么说，你也可以的……”
徐霞摇了摇头，“不说了，你吃好了没？”
我点了点头，我早就吃得差不多了。
“那就走吧，我带你去我说的那个地方。”徐霞站起身来，拿上了自己的挎包，说道。
我扯过两张餐巾纸，胡乱的擦了擦嘴，然后跟了上去。
“离这儿有点远，我们打车过去。”出了饭店，徐霞说道，并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后，我越来越好奇徐霞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了，同时我心里也有了一点儿猜想。
大概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地点。下了车后，徐霞拍了拍我，“肖源，你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家正在装修的小酒馆，招牌上写着“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吗？这名字不错。”我点了点头，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徐霞疑惑的问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从你跟我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有了自己的打算了，恭喜你，即将获得从头再来的机会！”我笑着说道。
徐霞点了点头，犹豫了好半天才开了口，“其实真的很谢谢你，肖源，如果不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你能迈出这一步，就已经胜利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笑道。
“这家小酒馆是我跟一个姐妹一起开的，她跟我的情况差不多，当初我跟他提了这个想法后，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跟我一起从头来过。只是可惜了，还没装修好，不然一定请你进去喝两杯。”徐霞笑了笑。
“以后一定有机会的。”我四下看了看，这条街的商业价值很不错，而且靠近江边，晚上人流量不会少，只要没有什么大问题，酒馆盈利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嗯，只要以后你来喝酒，都免费。”徐霞看着我，笑道。
“那我可赚大了。”我也跟着笑，“酒馆的运营思路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还没有，从头开始嘛，开始我们也不打算聘人，就我跟我姐妹，我们俩就够了，等以后慢慢盈利了再聘一些有经验的人来管理……”
“嗯。”
……
看完了她想要带我看的这家名为“从头来过”的小酒馆，我们沿着江边转了转，她走在我的前面，脚步好似轻快了不少。我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下感慨，她的人生终究是回到了正途，她的未来就像脚下的道路一般，越来越看得到方向。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一件心仪了很久的玩具，却买不起，垂涎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一天，得到了它，那种感觉，会相当的美好。
“那我就回去了。”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抬头对她说道。
她点了点头，轻轻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彷佛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走到我面前，拉过我的手，将一张卡放到了我的手里，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我终于看清，那是一张银行卡。
“这是？”
“这张卡里面有八万块钱，密码我等会儿发到你的微信里。”
“这怎么行，我不能要！”我吃了一惊，赶忙拿着卡想要还给她。
她挣扎着，“肖源，听我说，虽然我们刚认识不久，但我能感觉得到，你是一个好人，你的人生不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更好的未来。我知道这笔欠款在你心里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就当这是我借你的，至少你可以不用有太多的紧迫感，可以慢慢的去消化……”
她紧紧的抓着我的双臂，她的指甲甚至快要隔着并不算太厚的衣服嵌进我的臂肉里。
“我真的不能要……”我苦涩的说道，大脑感到一阵的恍惚。
这一刻，我确信自己是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朋友了，我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她。
所以，我想知道的是，分辨一个人好坏的界限在哪儿呢？带着世俗的眼光来看，徐霞一定是属于那种遭人嫌弃的存在，但你就可以说她不是一个好人吗？不是这样的，她是有苦衷的，如果有的选择，她难道不希望做一份体面的工作吗？
天空中，月亮越来越清晰，地面上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我从小接受的道德观念在这一刻动摇了，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我只知道，徐霞和我一样，不过是万千世俗中一个身不由己的普通人罢了。
她走了，却没有带走那张存有8万块钱的银行卡，最终，我还是选择接受了她的善意，用这笔钱偿还了所有的负债。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并不久远，就是在两个多月后的一天。彼时我已经做了参军的打算，我在距离入伍的前几天抽空去了她所开的那家“从头来过”小酒馆。
“今天不上学吗？”她端来一杯自制的酒水，笑着说道，“尝尝。”
“已经毕业了。”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入口香醇，回味无穷。
“毕业了吗？这么快！”她叹道。
“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
“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她忽然非常紧张的看着我。
我哑然，随即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摇了摇头，“不是的，再过几天，我就要去部队了，我已经报名参军了，而且已经通过了。”
“去部队吗？那还能回来吗？”
“至少也得两年后了，不过你放心，我在部队一有钱就马上打给你，不会欠你太久的。”
徐霞摇了摇头，“不急的，没想到你竟然决定去部队了，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过，是什么让你做了这个决定呢？”
“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开着玩笑。
她看着我的眼睛，我却没有看到，我盯着面前的酒杯，酒杯里的酒清澈得就像九寨沟的湖水，清晰的倒映出她的面容。
“我相信，等你回来后，一定会比现在更好的。”徐霞勉强的笑了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忙了。”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推开门离开了酒馆，然后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块“从头来过”的招牌，摸了摸已经剃成寸头的头发，嘴里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