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陈馨芝谨慎地走进勤政院,她一身肃衣,戴着面纱,目光始终低垂,面色黯淡,眼窝深陷,这些天应该也是为了白灵淼的事没有休息好。
对于陈馨芝,扶羽的印象并不深,原主的记忆里,她倒是没有太多刁难,只能说是白灵淼欺负白浅栀时,她冷眼旁观。
她一向温温顺顺的,不爱讲话,总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
扶羽记得她出嫁之日,陈馨芝好像病倒了,什么病不知道,这会儿看来气色还不错。
比起白灵淼来,扶羽对陈馨芝倒是没什么脾气,说起话来也比较温和,“给白夫人看坐吧。”
雪娃不是太情愿地搬了把椅子过来。
陈馨芝从前就算没有太过刁难小姐,但也没有为小姐讲过话,这种人雪娃也不太喜欢。
陈馨芝马上谢绝,“不必了,妾身过来本就是想为小女灵淼请罪的,哪有坐着的道理。”
扶羽也没有勉强,就任由她站着。
扶羽端了本书,正在饮茶,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白夫人言重了,这次的事我也没往心里去,劳您还跑这一趟。”
陈馨芝规规矩矩地站着,没敢看扶羽,“灵淼被我宠坏了,以后我会多管教她的,”
扶羽毫不客气地抨击道,“白夫人早就该管教了,从小不教,现在再管可能已经迟了。”
“先阙后教训的是,是妾身的错。”陈馨芝顺着扶羽的话答。
扶羽白了这个女人一眼。
她说不上怕扶羽,说来道歉也有些牵强。眉眼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低眉顺目地看着地上,笑容也是温温淡淡、
扶羽并不想跟陈馨芝闲话家常,她们之间也没有这么多家常。
她拿起桌上的另一杯茶水,笑盈盈地递了过去,“白夫人喝杯茶吧,站了这么久一定渴了。”
“妾身不敢。”陈馨芝抬起眼,只看了扶羽一眼又极快地垂下去。
“给你就接着,难道要本后喂白夫人吗?”扶羽放下书,顺势站了起来。
陈馨芝连忙福身,礼数周到,“多谢先阙后。”
扶羽笑笑,抬手将茶杯递了过去,陈馨芝伸手端过,她借机将茶水泼向了陈馨芝的衣服。
陈馨芝的衣服湿了一片,她忙不迭地跪下,“妾身失手了,还望先阙后恕罚。”
扶羽挑了下眉,这个女人还真是对她很恭敬。
这副画面让她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和母亲饮茶的景象,那次她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自己的衣服上,母亲却反复强调是自己没有接住杯子,弄得扶羽既伤心又莫名。
思绪拉回来,扶羽笑着抬手扶起了陈馨芝,“是我没有拿稳,我让雪娃带白夫人去换件衣服。”
陈馨芝谢过,她跟着雪娃到后面换了衣服。
陈馨芝的年纪虽然比扶羽很多,但保养得很好,不论从身高还是体型都与扶羽差不多,从后面看上去二人连走路的姿势都一样。
扶羽看着换上自己衣服的陈馨芝,满意地点点头,“我这里正好有些东西要给白夫人,劳烦白夫人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陈馨芝福身,“妾身谢过先阙后。”
扶羽笑着转身,她先找雪娃要来陈馨芝的衣服,换上衣服又按照陈馨芝的发髻重新束发。
她这一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雪娃。
念初尘还算明理,想必不会为难雪娃。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了雪娃许多件自己的衣服,让雪娃转交给念初尘。
然后,她戴上面纱快速走出了勤政院。
一走出来扶羽就看见念初尘坐在殿外饮茶,她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捂好了自己的面纱。
扶羽不敢太过靠近,怕念初尘闻到她的气泽。
她站在老远向念初尘福了福身。
念初尘只抬了下眼,便低眸继续看书,没有太多留意她。
扶羽松了口气,抬步走得飞快。
“白夫人走了?”迎面岁末正好走了过来。
扶羽赶紧低下头,心脏蹦蹦直跳。
岁末可不是念初尘,他是能看到女人的。
扶羽刻意沉了声音,不敢抬起头,“走了。”
岁末瞧了她一会儿,竟然向这边走了过来。
扶羽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认出来千万不要认出来。
岁末也没有靠得太近,只是看着她笑道,“白夫人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扶羽抬手碰了下额头,因为紧张,她的确出了汗。
她清了清嗓子,快速道,“天气热。”
岁末笑笑,可能觉得白夫人比白灵淼好讲话,不免又多说了几句,“最近天气的确热上来了,要不要我给白夫人找毛巾擦擦汗。”
“不用。”扶羽又往上拉了拉自己的面纱。
平时看岁末挺低眉顺目的,今天这么怎么多话?
岁末还想继续说,身后念初尘唤了他一声,岁末只好走了过去。
扶羽深深地吁了口气,抬步就遛了。
陈馨芝的轿子就在外面等着,扶羽低着头上了轿,轿夫也没有多想,驱车离开了王宫。
扶羽掀开车帘,看着王宫的一砖一瓦,想着这段时间来自己在这里度过的日子,心底渐渐涌出无限的感喟与落寞。
扶羽刚走,雪娃就从寝殿里走出来找人,身后还跟着陈馨芝。
念初尘和岁末看见陈馨芝同时愕住。
岁末一拍大腿,“糟了,刚才穿着白夫人衣服离开的是先阙后,我就说觉得眉眼有点熟悉。”
念初尘放下手里的书,眉目幽沉,“快马通知王宫守护,拦下车轿。”
他的指尖微微抖,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气恼。
她走了?
她居然扮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走了?
想当初念初尘放她走她不走,如今竟然用了这种方法离开。
他闭了闭眼,手指不由得握成了拳。
她简直太可恶了。
扶羽的马车刚驶到王宫大门,眼见大门正在徐徐开启。
身后一匹快马跑来,马上之人大叫道,“阙主有令,不得开城门。”
扶羽一惊,神情慌乱地四下观察地形。
她的马车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她现在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她孤注一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守门的两个侍卫马上拔出了剑,“什么人?”
扶羽没有回答,抬起腿左右各是一脚。两名侍卫没有防备,都被踹中了□□,疼得抱着肚子倒地。
身后骑马之人策马就要追来。
扶羽向着宫外就跑,她没有跑太远,考虑自己到底跑不过马,出来后便闪到了王宫的拐角处。
幸好追出来的侍卫没有看到,策马扬长而去。
扶羽站在王宫外面喘了好一会儿,胆战心惊地拍了拍胸口,“好险!”
再晚一步自己就要被带回去了。
她私自逃跑,被带回去还不知道念初尘要如何惩罚她。
还是跑了好。
念初尘听着扶羽离开的情景,竟然气得笑了出来。
他一向知道扶羽与其他小怪物不一样,外表柔柔软软,可内核强大,否则面对黑衣人时也不会赶来救他。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逃走也是这么强大。
念初尘想不明白,扶羽为何要跑?
是他待她不好吗?
他经常吸她的精气,让她觉得怕了?
他抬手摁了摁额头,扶羽不能就这么走了,他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还不错的小怪物,又能治自己的病,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嫂,她这一走,不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牵连到王室的名誉。
念初尘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城搜捕白浅栀。”
他想了想,抬手拿起笔,翰墨一点,落在白纸上快速勾勒出一副肖像图。
岁末在一旁看着,不由心惊胆战。
念初尘居然把扶羽小怪物的样子给画了下来,而且还画得惟妙惟肖,尤其是扶羽的眼睛,那种坚毅执拗又明亮的眼眸画的十分传神。
画完后,念初尘拿着画给侍卫,“照着这幅画去找。”
侍卫看着画完全傻眼了。
岁末抿了抿唇,没有讲话。
念初尘眼中的女人,和现实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可就算画师画出了扶羽的容貌,估计念初尘也是不相信的。
念初尘特别交待道,“先阙后离开的事别弄得满城风雨,这件事不要宣扬出去。”
侍卫硬着头皮退下,拿着画像的手直发抖。
岁末知道,念初尘还是想让扶羽回来,如果这件事传出来,众臣知道扶羽逃离,估计她也就回不来了。
岁末叹了口气,念初尘一向对女人无感,更不知道女人是个什么东西。如今却对一个在他眼中丑陋无比的小怪物入了心,这个人还是他的王嫂。
连他都闹不清是好还是不好。
殿外,雪娃哭泣泣地跑了过来。
念初尘正在气头上,岁末赶紧道,“想必雪娃也是伤心,我去把她劝走。”
念初尘没有怪罪雪娃已属不易,岁末不想雪娃受到牵连。
他到外面拉着雪娃就走。
雪娃一面走一面挣扎,“你放开我,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岁末险些拉不住她,只好合盘托出,“先阙后离开王宫了,现在阙主正在派人去找,你就别闹了。”
雪娃眼中挂着泪,惊讶道,“我家小姐为什么要走?”
岁末摇头,“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是自己逃走的,还打伤了守门的侍卫。”
雪娃
一天后,念初尘坐在殿上,看着侍卫找来了几个女子,为了让他好辨认,这些女子都没有戴面纱,他的头微微疼了起来。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心里滚着怒意,“这些小怪物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先阙后?”
岁末看着下面站着的七八个眼斜口歪,肥头大耳的女人,胃里一阵绞动。这些女子为了来先阙主,居然还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衫,头上扎了几根红红绿绿的羽毛。
看上去像只大公鸡。
岁末本就忍的难受,其中一个女子居然还在挖鼻屎,见岁末看她,露出一口黑牙呵呵笑了两声。
岁末转头,哇哇地吐了出来。
他这一吐,其他的侍卫也都忍不住跟着吐了出来。
念初尘拍岸而起,怒视着下面这群没用的家伙。
侍卫吐完,连忙跪下,“阙主鼻怒,这些已经是按照阙主的画像找来的最相近的了。”
“我的画像是这么画的吗?你们眼睛有问题?”
侍卫
我看您眼睛才有问题。
岁末赶紧凑过来,在念初尘耳悄声道,“阙主息怒,过两天您就要入修罗镜了,千不可伤身体。”
念初尘深吸了口气,挥袖打发道,“都带下去。”
侍卫麻利地带着人退了下去。
念初尘重新坐在龙椅上,眼底一片阴埋。
岁末见他脸色不好,不吐不快道,“阙主,以您的修为很快就能冲天劫了,可是却为了继承阙主之位,一直让自己有所损伤,如今还要去修罗镜,岁末只怕阙主有心无力。”
念初尘这一万多年来一直闭关修炼,他从不见女人,这些年来倒也相安无事,修为与日俱增。
只是踏星尘一死,念初尘为了兄长继任阙主之位。
花花世界,岂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连连的头疼,让他的修为已经在倒退了,万一进了修罗镜看见女子,他连发病都没有侍候。
岁末很是担心,“不如让臣陪您一起去吧?”
“不必,”念初尘转开了眼,“殇阑阙我谁也信不过,只有你。”
岁末跟了他多年,不仅是他的心腹,更是他的朋友,如今他要去修罗镜,总要有人在这里主持大局。
念初尘犹豫一下,又交待道,“如果有人问起先阙后,你就说她也闭关了。”
岁末轻轻笑道,“阙主还想给先阙后一个机会吧?”
一个让她回来的理由。
念初尘瞪向岁末。
岁末只好点了点头,“臣明白。”
“你私下里继续找,务必把她找出来,”念初尘站起身,打算离开了,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来,“刚才那几个女人,你审查一下她们的身份背景,如果没有问题,待我回来后,便让她们入宫好了。”
岁末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阙主的意思是”
念初羽厌恶地皱着眉,“我总得为王室留一条根脉,这些女人长相不错,相信基因也不会差。”
岁末惊恐地呆愣了半晌。
他想象着后宫里整天有一堆比乌鸦还丑的女人晃荡,胃里又是一阵绞动。
关键是他很难想象阙还要跟这些女子上床。
忠心的小侍卫不禁为念初尘担心:只怕这王室的基因会败在阙主你手里呀!
修罗镜位于东方之极,扶羽现在不会御剑,靠走路也走不到那里。
幸好她出门带了不少盘缠,这会儿雇了辆马车,一路奔着修罗镜而去。
中途她停下来找了间客栈休息。
扶羽戴着斗笠,坐在大厅里吃饭时,听见身后的几个人正在议论修罗镜。
瘦一点的男子说道,“小武,你说听了吗?修罗镜要开启了,我想各天这下子忙活了。”
小武喝着酒,一条腿还放在了凳子上,吊儿郎当道,“我不仅听说了,而且还知道修罗镜中有一件宝物,就是当年扶羽神女杀死大恶魔千陌寒的审判之剑,据说谁得到此剑便能一统六天。”
大刘吃着牛肉道,“各天当然都想得到审判之剑,但我听我奶奶说,审判之剑是上古的神剑,恐怕只有上古的神仙才能拿到。”
小武道,“上古的神仙?你是说綦天的神族?”
大刘摇头,“綦天都在千陌寒现世时死绝了,哪里还有綦天,我是说根本就没有人能拿到。”
小武点头道,“也对,让他们去争吧,恐怕又要打仗了。”
谁抢到了审判之剑不就等于成为了众敌,不打仗都奇怪。
扶羽匆匆吃完了饭便上楼休息。
当年浩渊祖对心仪瑾凤祖圣,便将审判这剑放在了綦天,她杀了千陌寒后也跟着身死,綦天没有人幸存下来,所以是谁把审判之剑放进了修罗镜里?
扶羽抬关看了眼窗外,不远处的山峦上烟岚云岫,夜晚更显雾气朦胧。
快要到了,修罗镜,希望我能找到治愈结灵息草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