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狐狸精（警觉）
虽是米奈歇尔把阿尔托莉雅抓来当作向导，但到后来兴奋地叽叽喳喳的却反而是阿尔托莉雅。
“好漂亮。”
贴在橱窗边，阿尔托莉雅的眼睛亮晶晶的，在展柜之内，是挂在假肢模特身上的宝蓝色衬衣。
“这可是妖精国人气制作人缪瑞恩大人亲自设计的哦，别的店都没有仅此一家售卖的珍藏。”销售员妖精笑意盈盈地介绍道，并用暗示的目光看向了米奈歇尔。
‘赶快为你的女伴买一件吧！’
米奈歇尔下意识伸手，但他的腰间空空荡荡，又扫了一眼价格，在看到其后的六个零之后，他收回了视线，双手插兜假装在眺望着远处忽大忽的房子。
他一个异界来客，现在就是叫他拿出一摩镑都不可能，但气势上不能输：
“阿尔托莉雅，你喜欢就尽管买下来好了。”
无所谓，反正他会带着阿尔托莉雅逃单。
阿尔托莉雅狠狠瞪了一眼米奈歇尔，这可是缪瑞恩旗下的连锁店，还处于对方妖精领域下的他们两个怎么可能逃得掉。
“不不不，我没有想买下来的意思。”深知米奈歇尔靠不住的阿尔托莉雅主动开口：“我们也没有闲钱购买。”
她不能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珍贵的旅费。
“还是先试穿一下吧，隔着橱窗是看不太清楚的。”妖精姐继续劝，边劝她一边打开橱窗的后门。
“不用不用。”
阿尔托莉雅虽然在摆手，但却没有真的要阻止的意思，在欲拒还迎的接过了被妖精姐递过来的衣服后，这一次不需要任何人推搡着自觉走入了更衣室。
她似乎真的很想要买下来。
米奈歇尔摸了摸口袋——本就是由他魔力所构建出的产物，里面当然不可能存在一摩镑。
他瞥着嘴，生前未发觉钱的重要倒是在死后体会到了。
不过，穿着那种颜色衣服的阿尔托莉雅——
皮肤如突然被锋锐的针孔扎入，仿佛有着一双躲藏于黑暗中的眼睛正盯着他，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如坠冰窟的恶寒感不断刺激着米奈歇尔的每一寸身体，让他的思绪在瞬间被打断。魔力的环流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源于本能的，他察觉到了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危险。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魔力汇集成细的电弧，电弧在跳动间变得凝实，随着雷鸣的轰响，赤红色的铠甲覆盖住了他的体表。
几乎是在转身的瞬间，手臂向后方挥去，一柄红白色的宽刃大剑凭空被他抓在手中，甩出的剑身划开一道鲜艳残影，空气被扯出音爆的脆鸣声，从铠甲出现到挥剑，整个过程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前一刻还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男人在下一刻就突然暴起，以至于当售货员妖精反应过来想要尖叫时，大剑已然是砸在了空处，石砖被砸得七零八碎，随着大剑的抬起，飘起缕缕粉尘。
米奈歇尔看着面前，明明是在笑着却显露出几分不怀好意气息的粉发女人。
那是一个美人。即使是米奈歇尔也这么觉得，粉红色的飘柔长发被紧致而心盘起，但发尖的尾梢却俏皮的从绿色的冒尖处探出，无框的眼镜反倒更加凸显出女人狐狸般狭长眼睛的魅惑，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对方的胸脯，与牛仔帽相同颜色的外衣领口位置敞开，其下紧致而单薄的白衬衣被撑得高高隆起，与她相比，阿尔托莉雅的确如同未成长的女孩一般。
这是一个无论怎么看，都会升出强烈征服欲的女人。可是此时的米奈歇尔却完全没有任何一丝迤逦的想法。
——被躲开了。
虽受到了城中领域的压制，可是刚刚他毫无征兆地暴起一剑居然被这个女人轻飘飘地躲开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面前这女饶气息……
“哦呀。我最开始还以为是我感知发生了错误，结果真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从者吗？”
从者，但并不完全只是从者，在那美丽的灵长类外表下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什么。
但毫无疑问的是，米奈歇尔刚刚所感受到的恶意便是从面前从者的身上散发而出。
“想对我动手吗？”抬起大剑，米奈歇尔故作轻松地扯出不屑笑容：“想好了，我可是很强的。”
现在，他得把面前的女人引到别处……
“米奈歇尔，看看我怎么样？”
身先是房门发出“嘎吱”的被推动声响，随后便传来了了阿尔托莉雅的问询声，只是她的话才刚刚出口，便错愕地看到背对着她呈现出攻击姿态的米奈歇尔以及被米奈歇尔剑锋指着的粉发女人。
听到声音，粉发的从者饶有兴致地投去一瞥：“你在妖精国的同伴？”
这话，在她的衣摆后滑出了一条毛茸茸地大尾巴，尾尖灵活转了一圈，在米奈歇尔的注视下，对向了阿尔托莉雅所在的方向。
落雷炸响，大剑亮色的红光在过量魔力的堆积下变得暗沉。
“ladyf，别再刺激他了，不能在格洛斯特行使暴力。”
这是另一道女声，由于之前一直留意着粉发的女人以至于米奈歇尔都忽略了在那名为「ladyf」的从者的身后还躲着另一道身影。
一个身穿着与身前女人有着相同款式的绿色礼服的娇紫发妖精停靠在半空中，其后如昆虫一般的翠绿色薄翅高速扇动着。
而听到了这道声音后，粉色头发的从者居然没有半分留恋地收起了进攻的姿态。于是那娇妖精又转向了米奈歇尔：
“这都是一场误会，我的朋友无意挑起战斗，异界的来客，我不希望在格洛斯特发生喋血事件哦。”
破绽——
但并没有等米奈歇尔去抓住这个破绽，便听到身后先前导购的妖精姐的声音：
“缪瑞恩大人……”
‘缪瑞恩，很耳熟的名字。’
阿尔托莉雅来不及去换回衣服，便跑着来到了米奈歇尔身边去拉他的胳膊。一拉，没能拉动，于是阿尔托莉雅用尽可能的音量道：“米奈歇尔，这是格洛斯特的领主，缪瑞恩大人。”
——难怪刚刚短暂战斗所引起的动静不却没任何一个妖精围观，又是那个所谓的领域吗？
大剑与铠甲分解作魔力光粒，米奈歇尔收起了进攻的姿态。
倒不是他真打算听从缪瑞恩的话，而是——虽受到领域的影响，大家的能力都被压制到了初始状态，但米奈歇尔不相信缪瑞恩会以自己的规则束缚自己。
在对方的领土上，没必要主动挑起战斗。
而眼见米奈歇尔重新冷静下来，阿尔托莉雅也终于松了口气，她先对缪瑞恩低头：“是我们冒犯了，缪瑞恩大人。”
“不必道歉，他没有惹事，是我主动找过来的。”缪瑞恩以颇为愉快的语气着，她毫不避讳是自己这边先挑起的事端：
“很不错嘛，了不起的异邦骑士，很强哦。有兴趣谈谈商务合作吗？”
但听着缪瑞恩的话，阿尔托莉雅却是把头低得更低了：“很抱歉，缪瑞恩大人，我们现在很赶时间，并没有来打扰您的意思。”
有欧若拉这个只凭借两句话就断定出她预言之子身份的前车之鉴在，阿尔托莉雅又下意识地认为又是自己预言之子的身份才引来了缪瑞恩的窥探。
可是……
“啊，差点忘了你。”听到声音后缪瑞恩才转向了阿尔托莉雅，她演出的开朗活泼的表情完全收敛，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身上穿着的商标都没撕下的衣服，缪瑞恩想了想，突然一抬手指：“既然是谈商务合作怎么能没有见面礼呢？那件衣服就送你了。”
“诶？”
“作为交换，能把你的男伴借过来几分钟吗？”
“诶诶！”阿尔托莉雅立即脸红了。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缪瑞恩根本不是来找她的。
可是，她又想到了，米奈歇尔明显是不愿意浪费时间的。所以，还是拒绝吧。
“我没意见。”
米奈歇尔先一步开口。
……
开在闹市区的街道并不是一个商谈的好地方，虽然缪瑞恩早已将那一带附近的行人清空，但难免会觉得不安心。
所以，缪瑞恩将米奈歇尔和阿尔托莉雅一同带到了自己的宅邸。
“请坐吧。”
缪瑞恩挥挥手立即变有侍从送上了茶点，她丝毫没有主人意识的，不去理会米奈歇尔和阿尔托莉雅自顾自地品尝起了茶点。
阿尔托莉雅如突然从乡下来到了城中大姐闺房中的村姑般，不安地四处张望，抬起的手紧张地捏紧了身前米奈歇尔的衣角。
米奈歇尔没有去拿茶点，阿尔托莉雅自然也安分地不去动。
“不要以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奉公主命令行事的【保镖】而已。”被盯着的「ladyf」发出娇嗔般的抱怨。
“是我指示的没有错，因为我一直期待着遇到除贝里尔·伽特以外的泛人类史来客，所以当ladyf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就迫不及待地想跟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您完全没有任何交流的就发起了攻击呢。”
“虽然我的妖精眼衰退了一些，可依旧能看出你对不列颠并没有敌意呢，反倒是我作为中立国度的格洛斯特的领主冒犯了。”
“我看你们似乎是资金紧缺的样子，那么作为此次冒犯的歉意，我会赔偿您一些这个世界的货币，五千万摩镑，怎么样？”
立即就有侍从把摩镑送了上来，就放在米奈歇尔的左手边，只要抬手就能拿到。
五千万。
这对于此前还身无分文的米奈歇尔来，是一笔巨款。
——至少以后不用担心会没钱给阿尔托莉雅买衣服了。
他对缪瑞恩的敌意消退了些。
“你知道泛人类史。”米奈歇尔意外，他第一次和阿尔托莉雅提起自己身世时对方呆傻的表情让他拉低了对妖精国其他妖精的智商认识，结果真正一无所知的只有预言之子你一个吗？
“当然，ladyf和我了很多那边的事，她也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呢，我记得真名是江…”
“高扬斯卡娅。玉藻巫池·高扬斯卡娅哦。”粉发的女人，也就是高扬斯卡娅接过了话头，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米奈歇尔的反应，然后对着缪瑞恩点零头。
玉藻……
根据圣杯的反馈，那是大妖玉面九尾狐的名字，但那与米奈歇尔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理解成，你在知道泛人类史的前提下，依然愿意当面见我。”眼见缪瑞恩并不知道预言之子的事，米奈歇尔也将话题往自己这边引：“这对于妖精国来可是背叛。”
“当然，我原本我应该把你绑起来，然后献给女王陛下的才对。但，正如我身边的高扬斯卡娅一样，只要你不主动攻击不列颠的话，我也不会主动处置你们。而且你错了一点，格洛斯特和女王陛下的妖精国是外交关系，我没有义务要告知她。而且，我对摩根陛下也有不满，本以为她是位能消除灾厄、拯救不列颠的女王，结果收取存在税、建立国立杀戮剧场、平等剥削着每一位人类和妖精，她只是把不列颠当作了自己私有物的魔女罢了。”
“你倒是个实在的妖精。”
一路上都在忍受着妖精国其他妖精对摩根的恭维，米奈歇尔难得听到了中肯的评价此时露出了笑容。阿尔托莉雅拉着他左边的袖子。
——这是实话，缪瑞恩没有谎。她的确不满摩根的统治。
“只有先把误会解开了才能谈商务合作嘛。”缪瑞恩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奸诈笑容：“然后再谈谈商业合作的事情吧。”
“你们知道，虽然我的格洛斯特没有什么宵可以染指，但我其实挺缺一些实力出色的人帮我完成一些特殊任务的。”缪瑞恩用饱含暗示的眼神望向了米奈歇尔。
“你要让米奈歇尔留在这里？不行！”阿尔托莉雅警觉抬头。
“我对你的男伴可没有兴趣哦。我都了这只是合作。”缪瑞恩笑眯眯对阿尔托莉雅调侃了一句，立即就把乡下的村姑得红温了。
缪瑞恩重新转向了米奈歇尔：“怎么样，有兴趣吗。报酬你可以随意提哦，只要不危害到格洛斯特的安危，让我作你的伴侣也行哦。”
“抱歉，她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阿尔托莉雅的没错，现在的确是没有闲心去节外生枝了。
阿尔托莉雅微张着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这样啊，意外的纯情啊。”
“……”
缪瑞恩突然间就沉默了，她先前表现出的热情和活泼在这一刻如碎裂的面具般脱落，她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送客吧。”
……
只剩下缪瑞恩和高扬斯卡娅两饶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真是的，我还以为花费这么多资源肯定能把他拿下。”缪瑞恩开口：“是最开始的试探行为太过分了吗？我记得你过，在泛人类史中，骑士会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
“不哦，公主。”高扬斯卡娅挑着指甲：“他已经不计较那些事了，恐怕让他退却的原因……”
高扬斯卡娅回想起米奈歇尔看阿尔托莉雅时的眼神，那是高扬斯卡娅……应该是还没分裂前的玉藻前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是和他身边的妖精有关。”
“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杂鱼下级妖精吗？”
魔力量普通，外貌普通，连大也普通。
“那个异邦人……我记得是叫从者，泛人类史中过去的英灵，居然喜欢着那种吗？”
“别把我和他分为一类哦。”高扬斯卡娅随意道，但她的目光却是微微凝起。
在妖精国的，泛人类史从者吗？和她不同，并非是异星的使徒，却能发挥出不受「妖精国的不存在事物」压制的力量。到底是为什么？
……
“那个……”
刚刚走出缪瑞恩的府邸，阿尔托莉雅就忍不住开口，她抿着嘴眼神有些躲闪。
“都怪我，让谈话在突然冷淡下来的气氛中结束。”
米奈歇尔抬手，他连头都没有抬就已经能熟练地弹中阿尔托莉雅的额头，阿尔托莉雅伸手扶住额头。
“咦？力道又恢复平常了？”阿尔托莉雅讶异，这一次弹额头用的力居然是熟悉的感觉。
“不要想太多了，即使你不，我也会拒绝。”米奈歇尔提着缪瑞恩给的箱子：“不如多亏了你的妖精眼，让我不必想多。”
阿尔托莉雅又想起来刚刚在府邸内米奈歇尔对她的维护。她其实是知道缪瑞恩是看不起她的，但碍于米奈歇尔的面子没有赶走她。
“对了。”米奈歇尔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问我的问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穿这衣服很适合你。”
“诶？”阿尔托莉雅先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起来是什么问题后她的脸先是一红，随后这抹红晕又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她整张脸。
“我……额啊啊，呜嗯，这……”阿尔托莉雅想些什么，但嘴巴有自己的想法，不让阿尔托莉雅话，可越是不出来话，她的脸色就是越红。
“米奈歇尔前辈，阿尔托莉雅大人！”
所幸，在此时传来了加雷斯的呼喊声，让阿尔托莉雅不用再如此尴尬。
“真是的，听到你们被缪瑞恩大人带走后可给我吓坏了。”
听着加雷斯的喋喋不休，阿尔托莉雅松了一口气。
——做得好，加雷斯。
——你先前抛弃主公独自逃跑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
“真是的，明明是个连别的妖精的名字都记不牢的家伙，却能记住那个我随口问的问题那么久，肯定是故意的吧！”
“明明我的名字那么长，但好像，米奈歇尔他从未叫错过诶。”
“咕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