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误解
由于现在深秋时节,外面冷风徐徐,壁炉未升,屋内也不算温暖。
张启山瞧见少年满是迷蒙红潮的小脸上,隐约有了层浮汗,他赶紧用被子将少年露出的小半身子盖上,这才发觉,不过是这么一会功夫的折腾,少年白玉般的身子上便汗涔涔的湿漉漉一片。
他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少年擦了擦额头与细颈上的浮汗。
张启山看着乖巧可人的少年,觉得外面灰蒙蒙的天也因少年存在而变亮了,他流年苍白,枯槁的心也跳动个不停。
江落也在这时从余晖中缓过神来,他抬手握住佛爷即将收回的手臂,用脸蛋儿在那坚硬的手臂肌肉上蹭了蹭,哼哼唧唧的闷哼了几声。
张启山现在如同置身蒸笼,浑身燥热,尤其是少年柔软莹润的脸蛋贴到他的小臂上时,他只能极力压制。
“乖,我下去给乖乖你准备点简单吃食,好不好?”
张启山原本冷沉磁性的声音现在莫名带了层黏稠的暗哑,那双漆黑如渊的眸子里更是墨云诡谲翻涌。
可江落依旧用纤细白皙的手紧紧握着他有力的手臂,江落能感觉到,明明佛爷刚才也情动了,可最终却忍了下来,他不懂,为何佛爷不想与他亲密
为何佛爷不主动亲近他了呢?
江落不知为何,从醒来开始就很没有安全感,明明他就身处城主府,可偏偏周围的环境又很是陌生,他感觉跟他记忆中的对不上,明明佛爷就在眼前,可他就是无端地心慌
如今佛爷还怪怪的,他睡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落一双圆润的眸子里又渐起湿润,露出要哭未哭的小可怜样儿:“佛爷,乖乖不饿,乖乖不想吃饭您抱抱乖乖,乖乖只想让您抱着,求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脸蛋蹭着佛爷的掌心,那含泪的眸子却跟带了软绵绵的勾子一样,盯着佛爷隐在昏暗中的冷峻脸庞。
张启山有些犹疑,他此刻就如同喷薄岩浆的火山,在那炙热滚烫的熔岩喷薄在半空时,一块冷硬的巨石从天而降堵在了火山口
最终他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少年浓白的双腕,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他俯身盯着少年圆润的眸,略带强硬地说道:“乖一点,我去给你准备,我的乖乖吃点东西,毕竟睡了这么久,怎会不饿?”
面对突然逼近的佛爷,江落灰紫色瞳眸颤动不已,他的双腕被佛爷宽大有力的手掌牢牢桎梏,他被佛爷的气息完全包裹,这让他胸腔内的心脏如同鼓点般跳动个不停。
江落呼吸都有些发颤,他怯生生地眨了眨浓密的眼睫,抿了下嘴角,然后蓦地叼在了佛爷带有棱角的下颌上,跟个闹人的小狗一样,又舔又咬的
他感觉自己的牙尖都痒得不行,好想要佛爷用桎梏他双腕的手掌,用那修长有力的手指,用那略带薄茧的指腹,磨一磨他的牙尖
张启山微怔,他没想到看似乖巧无比的少年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直到他的下颌一片湿润,隐隐被少年的牙尖铬得有些痒疼,他才反应过来。
奈何就在他失神怔然之际,少年的双腕就如同滑腻的小蛇一样,逃脱了他手掌的桎梏,现在正牢牢挂在他的颈间
江落怕佛爷拒绝他,跟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在了佛爷精壮的腰身上,一边用唇瓣含着下颌,一边模糊不清地哼哼唧唧:“爷佛爷别离开乖乖求求您了”
然而张启山这次却态度极为强硬地将少年的手脚按了下去,他猛然起身,带着浑身燥热站在微凉的空气中,鼻翼间呼出的都是紊乱的热气。
江落有些呆愣愣地瞧着佛爷,他没想到佛爷会这般直白地拒绝他,他心慌地从床上下来,跪在冰凉凉的地板上,仰着头望着佛爷,想要像以往犯错时,那般讨好佛爷。
但张启山却因这一幕惊愕不已,如剑墨眉顿时紧紧皱起,他用手掌抵住少年的额,赶紧弯腰将少年抱了起来。
张启山现在满心的疼惜,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冷硬,从少年醒来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为何少年一副慌乱的模样,即便是神智蒙尘,也在一直卑微地寻求另一个世界“他”的怀抱
直到刚才他见少年因为他的推拒,而卑微地跪在他的面前,想要用来讨好他
这一刻,他好似明白了少年为何如此恐慌,心脏被密密麻麻的蜂针蛰得刺痛,原来在另一个世界,“他”居然这般轻贱少年
居然以这种侮辱性的姿态让少年卑贱讨好!
江落在被抱起的一瞬间,就再次手脚并用地缠在了佛爷身上,他将头埋在佛爷的颈间,不停地蹭动,声音软糯哼唧唧地带着委屈:
“佛爷佛爷您是讨厌讨厌乖乖了吗?乖乖很喜欢您的,您不要讨厌乖乖,以往您最喜欢乖乖这样了,求求您求求您别离开乖乖,抱抱乖乖”
张启山现在还如何能够拒绝,他心底的怜惜几乎要漫溢而出,温热的吻隔着丝丝缕缕的银白长发落在少年的脸庞上,与之而来的是一声带着极为复杂情感的叹息:
“我也很喜欢你,我怎会讨厌你?我想了你许久你是上天对我的馈赠”
是上天对他“不合时宜”的馈赠
江落哼哼唧唧地抬起头,胡乱地在佛爷冷峻的侧脸上舔着,一双圆润的眸子湿漉漉的,如同纯真的小鹿一样,盯着佛爷瞧:“佛爷乖乖真的不饿的,乖乖就想要佛爷抱着乖乖想要跟佛爷一起睡觉”
张启山搂着他,与他一起半靠在床头,再次用被子将他包裹进去,拢着他的银色长发,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脊:“好,乖乖不饿就不吃,我抱着乖乖”
折腾了好一会儿,江落缩了缩(),勾住佛爷修长的手指,脸颊滚烫,嘻嘻好喜欢的
他一双圆润的眸子里满是餍足,贴靠在佛爷的胸膛上,贴着佛爷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又有些困意来袭,但在他要迷迷糊糊阖上双眼的前一秒,他突然惊醒,半分困意也无!
他猛地抬头,双臂焦急地攀上佛爷的脖颈,贴在佛爷的耳边,慌张道:“佛爷!佛爷!二响环没有了!它不见了!您送给我的二响环不见了!”
张启山心下一惊,搂着少年腰身的手臂不禁紧了下,另一个世界的他将二响环送与少年,可如今他的二响环在张日山那
听着耳边逐渐慌乱的声音,张启山心中快速思索,该如何将这件事遮掩过去
(第一个世界)
距离江落身死已经过去五年,关中伪清帝国早已不复存在,日寇也节节败退。
张启山将大部分职务都交予了张日山,除却重大事件以及暗地里潜藏的汪家外,他不再过问。
如今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同江落一起,躺在冰室的棺椁中。
即便是不吃不喝,他也只是感受到痛苦罢了,但却不会死,他这三年来,一直在自我惩罚,他在愧疚悲恸中沉沦
三年来江落从未入过他的梦。
他曾经自欺欺人地想着,江落应当就在他的身旁,像以往那样,躲了起来,故意让他去寻他
等他假装找不到时,江落就会扑到他的背部,进入他的怀里,仰着小脸,弯着眸问他:“佛爷,乖乖有没有吓到您”
可他假装了许久,假装了许多年,却再也未能等到那个欢快地扑进他怀里的少年
他想,少年应当是怕了,怕疼了,毕竟与他在一起时,总是受伤
他看着少年身上狰狞骇人的伤口,一定很疼,这般疼让少年独自藏了起来
少年恐怕在怨他,为何在他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为何那时睡了那般久
或许等少年身上的伤好了,少年就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进入他的梦中来,与他相见
张启山躺在棺椁里,紧闭着双眼,白色鬓发上挂满了寒霜,身下的棺椁像是被血浸染,成了暗色猩红,他的手掌覆在少年伤痕累累的手腕上
他在虚妄中幻想着少年能够醒来,他在无尽的森寒黑暗中妄图再次寻到少年的痕迹
他期盼着,祈祷着,哀求着,少年能够入他梦中来
终于他在梦境中见到了鲜活明媚的少年,见到了少年与另一个他
男人眼角落下一滴温热的泪,叫将脸上覆着的霜白划出一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