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最后一面，过往因果
青梧听到‘杜怀夕’的话，难以置信的看向林今安，“夫人，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林今安知道早晚都瞒不住，一开始，她其实是谁都不想见，奈何这个杜小姐半点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答应，还直接将青梧喊了过来。
“杜小姐，你最是厉害，快些想想办法能不能救救夫人，主子苦等了这么多年，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一定会伤心的。”青梧求救的看向‘杜怀夕’。
‘杜怀夕’摇头，“人各有命，没几日了，晚上让楚君回过来一趟，见最后一面吧。”
青梧急的跪了下去。
‘杜怀夕’无动于衷。
“杜小姐，若真的没有挽救的余地，青梧求您不要告诉主子夫人被困在这里的事情，给主子留点希望。”青梧抓着‘杜怀夕’的裙摆恳请道。
林今安也期待的看了过来，她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让这杜小姐就当从来没有见过自己。
可‘杜怀夕’转头就将青梧带过来了。
“我带青梧来，只是确认你真的是林今安，没有骗我。”‘杜怀夕’看透林今安所想，直接解释道。
‘杜怀夕’将青梧拉起来，青梧根本拧不过她的手劲儿。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楚君回都有知情权，也能承受所有后果，是他托我寻母，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件事情不会隐瞒他。”‘杜怀夕’平静的看着两个人说。
两个人都感受过‘杜怀夕’的‘无情’，急的看向彼此，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淑妃在旁边看了好久，见几个人僵持下来，终于上前了一步，打破沉默，“没想到，这些年你竟是都以这种方式存在着。”
她从不知道，皇帝将林今安的魂困在这里，生死都没给这个女人自由。
林今安转头朝着淑妃笑了笑，怜惜的看着她脸上的面纱都遮不住的伤痕，“好久不见，慧淑妃，这次君回的事情，谢谢你帮忙了。”
淑妃闻言苦涩摇头，“年轻人不懂，你还能不懂，何必用这种话来笑话我。”
林今安从来知道淑妃才是皇帝心头偏宠。
……
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情，皇后哪怕自请出宫礼佛也得赶回来。
洛城早已经物是人非，楚君回龙椅高坐。
她入宫的时候，晚风伴着落日余晖吹在身上有了几分凉意。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这孩子坐上了这个位子，掀开了这所有的肮脏。”皇后看着养心殿里气质大变的楚君回。
楚君回起身朝着皇后行了一个晚辈礼，却没有再称呼一声母后，只问，“大哥近日可还好？”
母后是不认了，但是和楚君恒的兄弟情却还是认的。
提到儿子，皇后笑容里多了许多的慈爱，也不意外楚君回竟然知道这件事情，温和点头，“他如今身体已经大好，想等过几日出去游历一番。”
当所有消息传到寺庙，皇后也终于想通了‘杜怀夕’在宫外的助力是谁。
楚君回点点头，“能得心境自由，也是一番造化。”
皇后点头，“此番回宫来，我一定配合你，等事了，我随你大哥一道游历去。”
她怕楚君回会以孝道之名将她扣押在宫中。
“有劳。”楚君回点头，他这个新君有些话不适合说，若是由别人口中说出来，事情会简单很多。
“先皇去了，后宫里的人，你打算怎么办？”皇后想到了‘杜怀夕’，那个聪明又美丽的女子。
她早就和楚君回有了牵扯，是去是留，还是自由的吗？
楚君回未曾娶妻，身边也没有女人，唯一有牵扯的是华予，但是华予自从离开洛城之后就没了踪影，长公主死都没露面。
然而，长公主出事，楚君回应该是没少出力，他对华予，应该并非真心。
“面上，自然都留在宫中养老。”楚君回笑着点头。
皇后了然，“有心了。”
“此番叫您回来，也有‘杜怀夕’的意思，之前公主赐婚，您扛下不少骂名，如今那些人既然都无事，自然要您亲自为他们正名伸冤。”
皇后闻言诧异的看向楚君回，将功劳留给她？
楚君回退后一步，朝着皇后拱手，“劳您辛苦。”
皇后用力抿唇，微微仰头努力的眨巴着眼睛，“君回，我只愿你不忘初心。”
楚君回笑了笑没说话，只道，“杜怀夕让我晚上去见我母妃，您可要一同去见见？”
皇后又是一愣，“你母妃？”
……
养心殿。
淑妃和林今安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一开始淑妃还想和她别苗头，但后来就淡了心思。
侍寝得宠虽风光，但风光的背后是太后数不尽的折磨。
后来便也就相安无事各自安好去了。
可即使之前算不得多少交情，如今时隔多年，阴阳两隔却相见，依旧让淑妃觉得有几分激动。
隔着蓝色的光柱，二人盘腿坐在地上，面对面细细说着这些年各自的生活，仿若无话不说的老友。
青梧在旁边听的是直抹眼泪。
‘杜怀夕’摆弄着那做工精致的人皮鼓，想着在自己离开之前，应该将他们都葬了，也算是感谢他们的鬼气帮助自己修炼，等之后自己找回本体，再用她们最后的鬼气为他们凝魂送他们入轮回。
皇后和楚君回站在殿外静静听了许久。
原来淑妃那个顽强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鬼修，只可惜，却背负了太多的债。
而林今安能活下来，是她骗皇帝自己会长生之术。
不过林今安的确是懂不少的事情。
“那当年你早产的事情，是早就算计好的了？”淑妃问出了皇后的疑问。
林今安看向厚重的帘子，笑着点头，“君回那时候已经足月了，那天夜里，我就算到他要出生了。”
“我虽然平安将君回生了下来，但也是第一次切实的感受了太后的疯病，伤了身体。”
提到太后，淑妃也忍不住的一顿好骂。
骂着骂着，又笑了，“你不知道，那老东西死了之后根本就没能入皇陵，楚呈那狗东西将他亲娘的尸体让我家老四借着从军的借口从芜泽国给他大老远的拉回来代替太后入的皇陵。”
林今安也笑了，“我知道，是我给他出主意，如何将太后的魂封印在牌位中超度，我本想着，让太后反噬了皇帝。”
“当年，对于君回的出生时间，楚呈也在算，所以他才会安排长公主唱了那一出戏。”
都有自己的算计，楚呈早就知道她怀有身孕，而且本来也就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来。
淑妃诧异的看向林今安，“我还怀疑过你给长公主下了蛊，没想到竟然是皇上和她沆瀣一气了。”
“长公主拿楚呈早就知道我腹中孩子的事情以及抢我入宫的目的，找我换了鬼修的办法，而我早就知道太后的事情，所以当年告诉长公主，孩子和她的母亲，都可以鬼修为她所用，还和长公主说了太后或许无法入皇陵的事情，最后可能会被皇帝困在牌位永封慈宁宫，说到底，都是造孽。”
林今安闭了眼，她也并非全然无辜，可是想在这个鬼一样的地方生存下去，只靠阳谋太艰难，她护不住她们母子。
‘杜怀夕’看似在摆弄那些人皮鼓，这时候却朝着林今安看了过去。
长公主那个必备反噬的鬼修之术竟然是林今安说的，而且还在十几年之前她就给楚呈和长公主埋下了这样深坑。
那她……
‘杜怀夕’神色严厉的看向林今安，“你可知道，时日久了，怨气重了，你随着这锁魂阵，会一同化气成魔？”
林今安笑着点头，“知道。”
所以，她能平静的面对所有后果，也接受所有惩罚。
若是皇帝不死，她必要化气成魔，取他狗命，毁他江山。
‘杜怀夕’了然的点头，终于知道了楚君回那股子疯劲儿从何而来。
“人皮鼓的事情，是谁告诉楚呈的？”‘杜怀夕’又问。
“道士，伤害无辜的事情，在未曾成魔还有意识的时候，我不会做。”林今安当然知道因果报应的事情。
若是她做了恶事却没受到报应，那受罪就是自己儿子，她舍不得。
这话‘杜怀夕’信她，提醒道，“不过你还是有了因果，长公主为了鬼修，应是落了自己即将足月的孩子，这都是你种的因。”
而长公主养的小鬼，却杀了不少人。
林今安多少要承担一些果。
‘杜怀夕’并非是要指责林今安，毕竟自己所做没比林今安好到哪里去，可是林今安区区肉体凡身如何能与她本就性恶的千年巴蛇相比？
她可是受了大和尚指点特意来人间放纵天性的。
林今安没有辩驳，毕竟她告诉长公主这件事情的时候，很多事情都预料到了。
‘杜怀夕’点头，看向门口。
林今安了然，笑着开口，“君回，进来吧，我还没见过你长大的样子。”
她想到知道长大的儿子像自己更多一点还是像他更多一点。
想到那个人，她嘴角的笑容僵了几分。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过的如何。
自己走的这般不体面，他应该不会再继续退让下去了吧？
“娘，儿子不孝。”楚君回一进去直接就朝着林今安跪了下去，声音都在哽咽。
皇后看着这即使在夏日都显得阴森寒冷的房间，又看着那楚君回无法穿透的光柱。
原来，人死并不是真正的终结。
儿子出现，林今安眼中再无他人，让人起身上前，细细打量，自己的孩子，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满意。
这孩子是个会长的，随了自己和他所有的优点。
“这些年，辛苦你了，当娘的没本事看你长大，护你平安。”林今安温和笑着，朝着人伸出手去。
楚君回摇头，隔着光柱想触碰林今安的手，“娘亲为儿子铺平了路，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手中许多可用的人，都是林今安留下。
醉烟楼，齐家，吴家，都是。
可林今安作为母亲，总觉得自己给儿子的还是太少了，她唯恐委屈了儿子。
在她的认知里，是她明知前路艰难，却还自作主张要将人带到世上来面对这些艰难困苦。
林今安摇摇头，没急着和儿子叙话，视线看向了走过来的皇后。
“真后悔当年没听你的。”皇后苦涩笑了。
楚君回五岁的时候，林今安曾鼓动皇后弑君，皇后怒斥她，还要告发她，但是林今安却拿了姜家的把柄，二人合作不成，之后也算相安无事。
“告诉长公主鬼修的事情之后，我已经遭了反噬，皇帝可能夺寿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再直言，你不信我也正常。”林今安摇头。
若是直言了皇后还不信，她将彻底被反噬，五岁的楚君回便没了母亲。
她所得到天机法子并不算正派，本就会被反噬，若是还告诉当事人，是要折寿的。
那时候，她的蛊虫还未炼成，她不能死。
皇帝宠爱楚君回，自然不是单纯的想借命格，还有她那蛊虫的作用。
皇后点点头，“如今代价虽大，结果却也并非糟糕透顶，知足常乐。”
林今安笑了笑，看向在场的众人，“我想和君回单独说说话。”
众人都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皇后已经知道了淑妃所做的事情，“外面都传你疯了，我听到之后便觉得不太可能，如今见到你，也算是放了心。”
“难得你惦记我。”淑妃释然的笑了。
这些年，她恨毒了皇后。
若非皇后无子，她的阿笙也不会被太后强行堕胎。
哪怕之后阿笙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自己身边，当皇帝要夺太子寿的时候，她还偷偷觉得解气。
直到太子身亡，她看到老四满心满眼的悲伤，心底恨意才散了几分。
如今再次重逢，皇帝这个万恶之源又没了，又看了林今安，她突然之间全都释然了。
几个人坐在外面看着星光稀疏的夜空。
“新帝登基，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必会被驱逐。”皇后握着自己藏在袖中满是伤痕的手腕，依旧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淑妃仰头对着星空许愿，希望她的儿子，驰骋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怀夕，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皇后扭头问杜怀夕，满是关心。
当然了，如果可以，她们母子能跟在‘杜怀夕’身边，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