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认贼作父，谢杜小姐
皇位更迭，万象更新，楚君回却是苦逼的忙碌人。
终于能喘口气，看着身旁的良翰，他突然红了眼眶，“你说，这太白山的雪，怎么不打个招呼，就化了呢？”
良翰抿唇，看着熬了一宿满是疲惫的人，也很心疼，“主子——”
“狗皇帝死了，死在我手中，死前被我气的失语，我才开心了没一会儿。”他疲惫后退，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全身突然没了力气，大脑一阵阵发昏。
良翰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静静陪着他。
昨天丧钟一响，他作为楚君回的左膀右臂，自然第一时间得到了入宫的机会，也见到了楚君回，并且很快找到机会将太白山雪融的事情告诉了楚君回。
楚君回当即就有点崩溃，眼睛都充了血，恨不能瞬间跑到太白山去。
良翰自不知楚君回心底疯魔，但是他作为谋士却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他想一展才华，为百姓谋福祉，在他的认知里，楚君回和自己是志同道合的人。
那一刻，他只以为楚君回是孝道。
夕阳之下，当时良翰这样和楚君回说：“主子，如今国之重担落在了您身上，您得扛起来才行，夫人定然也希望您能如此。”
“太白山距此千里之遥，如今雪融化的速度那么快，您便是去了也于事无补。”
“当时我们的人到的时候，夫人的尸首就已经融了一半，他们已经抓紧时间制冰弥补了。”
良翰用尽毕生口才劝说楚君回冷静，让楚君回继续主持大局。
很快，得到消息的二皇子也匆忙入宫了，同样是让楚君回要扛起重担。
楚君回这时候已经冷静了很多，他当然知道，自己去了也迟了，而且他心中知道，母亲的魂在宫中是重点，所以才能很快冷静下来处理这些事务。
太白山雪融，虽然不在希梓国境内，但是九州同一片大陆，希梓国自然也受到了影响，温度一日日越来越高，之后的避暑措施，以及可能引来的大旱都需要朝廷早点做出防备，减轻民众损失。
再有就是边疆战事，芜泽国虽然暂停攻击，但却也没有要退兵的意思，不容懈怠，随着皇帝这一死，很可能他们会发起进攻。
而若想这些事情顺利的进行，他都要将自己和狗皇帝父慈子孝的戏码唱下去，所以他要亲自和礼部商量皇帝下葬的时间，还要准备第二日自己匆忙的登基大典。
当然了，他的父慈子孝一定是大义灭亲，顶着以后自己收拢人心的困难，他也要将楚呈的身后名给他全都毁了！
所以这下葬，怎么下葬，配不配入皇陵，这是个值得讨论的事情。
隐忍着所有悲伤情绪处理这些烧脑的事情，一夜未眠，等这些事情终于理出个头绪，下面人有条不紊的去实施，第二天的太阳都已经老高了，楚君回终于得了自己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的情绪。
这期间，他就吃了两口冷饭，水都没喝两口。
良翰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边。
“良翰，你说，我这是不是叫认贼作父了？”楚君回将头上的皇冠略显粗鲁的扯了下来，在手中轻轻把玩，语气嘲讽。
“您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计，夫人会理解您的。”良翰斟酌着说。
楚君回嗤笑一声，随手扔在旁边桌案上，揉着自己酸胀的额头，嗓音清冷，“防暑的事情，你亲自督促着，赵德昌辞官回乡，他的事情你尽快接手，等狗皇帝下葬，官位的事情会重新安排。”
良翰看他这干练的状态，恭敬应是，心中不由再次感慨，自己选对人了。
只不过良翰心中疑惑，昨日入宫之后，和楚君回几乎形影不离的青梧却不见身影，保护楚君回的人换成了青梧的手下青松。
不过自家主子登基为帝，要做的事情的确多，昨日青梧见证了左右，善后的事情当时她处理。
良翰干脆就没多问，等事情都理清了，或者需要自己的时候，主子自然会说的。
……
青梧此刻却并没有太忙，她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靠在殿内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人是睡不着的，一闭眼地下宫的各种画面便冲入脑海，冲击着她的神经。
慈宁宫的正殿全都是她从地下宫里带出来的人，因为有她这个煞神镇场，周围又有一个个带刀的凶神恶煞的壮汉，倒是都老实的很。
她摘下腰间的酒壶灌了两口酒，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就带人将地下宫殿翻了个底儿朝天。
饶是她这个见惯了血雨腥风的人，入了那地下宫殿，看到那场面，也是阵阵发寒。
地下宫殿一通到底，没有回头路，除了慈宁宫和养心殿，没有另外的出口。
所以她这一路搜过去，不会有漏网之鱼。
一共抓到了八十一个道士，年纪最大的已经有六十八岁，好多因为常年见不到几次阳光，皮肤白的吓人，也都瘦的撑不起那道袍来。
抓道士的时候，‘杜怀夕’跟着一起去，有七个道士功夫不错，阵法也十分老辣，废了一番功夫才将人捆了，有几个侍卫因此受了伤。
筛完道士，‘杜怀夕’带着人便走了，剩下的人由青梧再处理。
除却这些道士，里面还有几个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年幼女童，其中有两个看起来还很小，却挺着大肚子，眼神呆呆的不见神采，看到他们冲进去的时候都麻木的没有反应，只是本能的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其中一个石室里，她按下机关带人进去的时候，还有两个道貌岸然的道士正在欺辱两个不知情欲为何物的女童。
小姑娘怕饿，怕被打，听从那两个变态的命令，满足他们变态的要求。
这样的画面刺激着青梧的所有感官，她差点没握住自己手中的长剑，将这些恶魔全都砍杀了去。
跟在后面的近乎毁容鬼一样的淑妃看的是脸色煞白，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捏着，痛的她弯下腰去，许久都没再跟着往前走，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问自己，对于这里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吗？
皇帝带着她来过，但是却从未让她看到过这样污秽的场景。
可是没见到，就真的不知道了吗？
她无法骗自己。
一群道士哪怕说自己一心求道，却也终究是一群男人，常年呆在这个不见阳光的地方，研究着没有进展偏离正道的所为道法，又怎么还能奢望他们真的无欲无求。
“走不动了吗？淑妃娘娘？”青梧返了回来，站在她身边，看着蹲在地上的人，语气清冷的没有任何起伏。
淑妃抱着膝盖摇头，她只是不想，也不敢再看下去了。
虽然这些事情都不是自己做的，但是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这些悲剧的巨大帮凶。
想到阿笙，淑妃心里就仿若刀绞一般的疼。
阿笙在她肚里刚成了人模样便被落了胎，如今却成了一个小女鬼，变成这般模样，不知道这里死了多少姑娘滋养而成。
她更不敢面对的是，刚才她释放自己的善意将那个大着肚子的小姑娘拉出来，领着她走出石室的时候，那姑娘看自己的目光满眼感激。
她这个罪人，怎么配得上别人的感激呢？
青梧了然的拍了拍淑妃的肩膀，轻声安抚，“您虽然贵为淑妃，可在皇权之下，想阻止这一切，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都可能会失败，赔上你的儿子，你的母族，还是无法阻止皇帝做这些事情，这不是您的错。”
然而此刻的淑妃却还是陷入自责的情绪无法自拔。
“如今形势有利，您能站出来，推开这地下宫殿的门，便已经是最勇敢的人了，如果没有您，事情不会这么顺利。”青梧有点生疏蹩脚的安抚淑妃的情绪。
地下宫殿里，不只有少女，还有少男。
还有四肢被扯成大字被绑在床上的人，那些人从颈部到腹部都被剖开，五脏六腑全都暴露着，生死不知。
墙角里有堆着的白骨。
还有正在燃烧着的丹炉，有各种药材。
……
青梧闭了闭眼，又灌了两口酒。
淑妃坐在她旁边的地上，抱着腿靠着柱子，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自责。
青梧蹲下身去，将酒袋递到淑妃跟前，“喝两口？”
淑妃垂着头的闻言动了动，艰难的转头，眼睛又红又肿，脸上的伤口没有处理，因为天热都有些溃烂了，手指甲里还有血渍，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尴尬的扯出一个笑，摇头，“不用了。”
青梧只当没看见，将酒用力塞到她手中，“喝吧，还能消消毒，你这样下去要发热的，一会儿我送你回长春宫，让你的人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谢谢。”淑妃没再拒绝，抱着酒袋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这一夜，她没吃也没喝，身心都很难受。
酒水从嘴角溢出来，滑过伤口，生疼，她嘶了一声，却是笑了，抬手随意的抹了一把嘴角，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被自己摸脏了的酒袋，“一会儿你和我去长春宫再拿一个新的吧。”
青梧点点头，“行，现在送你回去，还能吃点东西，陛下刚登基，事情多，这边的事情还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才能处理。”
她扶着没什么力道的淑妃起身，一碰触才知道淑妃正在高热，青梧愣了一下，没多言，想着一会将人送回去要找个御医来瞧瞧。
二人刚起身，外面大殿的门就被推开，阳光和热气扑面而来，清醒的人都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看过去。
‘杜怀夕’一身湖蓝色长裙站在门口，朝着青梧招手，并没有进门的意思。
青梧指了指淑妃，‘杜怀夕’点头，让二人一起过来。
见青梧搀着淑妃出来，‘杜怀夕’退了出去在外面廊下等着。
在地宫里待了许久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霉味，她实在是不愿进去。
“杜美人……”青梧出去让人关上殿门，外面的空气新鲜了很多，便是这炙热的阳光都让人觉得舒服。
只是喊出这三个字，青梧便觉得自己叫错了，在‘杜怀夕’狐疑她怎么不说话了看过来的时候，她干脆的换了称呼，“杜小姐，道士们可招了？”
她问的是林今安的魂，青梧清楚，这是自家主子最在乎的事情。
而且看‘杜怀夕’这样子，大概也是一宿没睡，不过人却比自己清爽多了，衣服都已经换过。
‘杜怀夕’看着青梧扬眉笑了，一声杜小姐喊的她心中着实开怀，“本小姐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情，淑妃娘娘可要一起去瞧瞧？”
淑妃被外面太阳一照，也舒坦了几分，哪怕头因为发热有点沉，精神头却也不错，她点头，“好啊。”
“淑妃娘娘有些发热，伤口不处理怕是要出问题的。”青梧却开口道。
‘杜怀夕’这才仔细打量淑妃，抬手撩开她散落的长发，看着她满是抓痕的脸，叹了声，“对自己可真狠。”
说着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淑妃。
淑妃笑了笑，也没问什么药，接了过来就倒进了嘴里，直接吞咽了下去，她朝着‘杜怀夕’笑了，“谢谢杜小姐。”
“还是先简单处理一下吧。”‘杜怀夕’闻到了淑妃身上血汗混在一起不太好闻的味道，很真诚的建议，“青梧，你也一起，换身衣服去，昨天这都溅了一身血，太脏了。”
青梧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
“去我那儿，应该有和你身量的衣服。”淑妃看向青梧。
青梧个头高一些，但是她的衣裙应该也能凑活穿。
青梧点头，背起淑妃直接跃上宫墙，飞檐走壁，直奔长春宫。
‘杜怀夕’也紧跟了上去，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长春宫，但却是第一次看到长春宫的真容。
淑妃宫里那个唱戏的小才人看到淑妃这般样子，眼泪顿时哗哗流了下来，哆嗦着手给淑妃清理伤口，没个轻重，疼得淑妃龇牙咧嘴，却没有一句埋怨，还笑着抬手给小才人抹去脸上的泪，温和的劝她，“别哭，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青梧很快就洗漱干净，换了一身紫色的裙子，淑女了几分，但是她自己却将广袖直接撕吧了，英气又潇洒，站在‘杜怀夕’身边一起看着浴室里的淑妃和小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