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是你哥，雪都化了
长春宫。
“母妃，您今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四皇子担心的看着脸色灰白的女人，满面忧心。
母子二人坐在饭桌前，身后是皇帝派来盯着淑妃下药的太监和嬷嬷。
“这一入夏，天热的难受，无碍，你别担心。”淑妃艰难的朝着儿子笑了下，亲自给儿子盛了一碗汤，“老四，今年朝中事多，前线告急，我已经同你父皇说过，请他允你去前线。”
四皇子猛地抬眸，狐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自从前两年母亲同意了他偷偷从军的事情，并且暗中交代了一个任务之后，他之前十几年的认知就都被推翻了。
临行之前，父皇和母后都坐在他面前，和他说着他从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仿佛将他当成了一个木桶，掀开盖子就将掺杂了各种调料的汤水灌给了他。
直到他成功入伍，脑子都还胀得难受。
行军艰苦，磨炼人心，他也终于接受了，父皇和母妃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
这宫中，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拥有自己的秘密，做着和面上完全不符的事情。
所以完成任务，得胜归来之后，正好母亲让他放下所有，他便也干脆的丢下了外面所有的事情，每日就在南三所做个无所事事的皇子，书也不读了，就溜溜鸟，斗个蛐蛐，想就这么混浑浑噩噩的过完余生就好。
却没想到，一直不希望自己靠近兵权的母亲，如今竟然主动提出让自己从军？
难道是父皇又有任务？
这么想着，他视线不由扫过室内侍奉的太监和嬷嬷，烛火下，的确是有两个生面孔。
“母妃，可是宫中要出什么事情了？”四皇子问的小心，希望母妃能偷偷给他一些消息。
“国之将亡，匹夫有责，何况你是皇子，享受了这么多年百姓供养，总该做些什么才对得起你这些年的锦衣玉食。”淑妃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好好的孩子，投错了胎，托生在她肚里。
她没有资格埋怨任何人，只可惜，她没什么能力，也做不到对皇帝下手。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爱她几何，但是她却诚挚的爱过他，爱他年少有为，威武雄壮。
嫁给他，有荣耀，也吃了许多苦头。
岁月如梭，时光带走了她对他的爱慕和情义，她如今身旁也有人相伴，可却还是做不到对他下手。
她懦弱又没用，不然这些年也不会龟缩在长春宫不问外事。
“母妃所言极是，儿子谨记在心。”四皇子恭敬应是，将自己母亲递过来的汤直接一口就干了。
“好孩子。”淑妃接过碗，拍了拍他的手背，将自己出宫的令牌给了他，“还是和上次一样，直接出宫就好，此次齐家带兵，如今又是姻亲，老将军会给你立功机会的。”
四皇子看着手中的令牌，心中隐隐不安，“母妃，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日日呆在这深宫里，不过是盼着你能平安健康，有余力的时候能回馈百姓，仅此而已。”淑妃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吃饭吃饭。”
“我姐……”四皇子重新拿起筷子，心中窒息的感觉越发浓烈，难道是自己那个做了鬼的皇姐出事了？
“吃饭。”淑妃打断了他的话，警惕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宫人，很严厉的转移了话题，“你表姐瞧不上你个小屁孩，你也别惦记了，等你三皇兄成了家之后，让你三嫂子帮着你挑选一个合心意的姑娘，你也早些成家，我也就安心了，你表姐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旁人做不来她的主。”
四皇子闷闷嗯了一声，低头吃饭，品着母妃刚才的话，怎么好好的提到了三皇兄？
表姐应该是就是姐姐，他还从未见过鬼，有时候都怀疑母妃是在说胡话，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四皇子安静的吃完饭，然后便离开了。
南三所。
四皇子准备回去之后简单收拾一些盘缠，然后明日天一亮就离宫去，却不想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便感受到房间中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动作一顿，落在门手上的手慢慢松开，夜色朦胧里，他循着呼吸声的来源看过去，那人就大摇大摆的坐在自己房中圆桌旁，听到他进门，半点不紧张。
他抿唇，回头看向外面，夜色里，南三所巡逻的侍卫并无异样。
南三所外侍卫巡逻的很轻快，并无异样。
他反手关上门，看着黑夜里的人影不太确定的开口，“三哥？”
慵懒坐在桌旁的人终于轻笑一声应了。
四皇子闻言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松了口气，脚后跟点了两下，鞋底下的暗器收了起来。
“三哥，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进宫来了？还在我房间里？”四皇子情绪松快了些，点了灯，坐到楚君回旁边。
心中隐隐的纳闷，今天晚膳母妃刚提了三哥，这吃完饭自己回来就看到三哥灯也不点的坐在自己房间里等着自己。
楚君回将手中的白玉扳指放在了四皇子面前。
四皇子一愣，不太确定的盯着那枚扳指，犹豫的拿了起来，在烛光下反复看了两遍，“这是我母妃的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这是他去年末在外打仗的时候亲手和玉石师父学的亲手给母亲打磨的扳指，母亲十分重视，从不离手。
楚君回小臂落在桌上，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老四，这皇城要变天了，如今我被封储君，你母妃信任我，将你托付给了我，父皇做的那些事情，想来你母妃之前应该和你说过了，此乃天理不容，虽然他是我们的父亲，却更是一国之君。”
四皇子攥紧了掌心的扳指，心中的不安越发厉害，“你也都知道了，我母妃将这扳指给了你，还说了什么？我母妃……”
说着他眼眶一红，就要起身想回长春宫去。
却刚迈出一步，手腕便被楚君回用力的抓住了。
看起来柔软不堪一击的三皇子，手却如钢筋铁手一般轻轻松松便扣住了四皇子这个上过战场的小将。
四皇子诧异回头，“三哥，你……”
“别辜负了你母妃对你的一片心意。”楚君回示意他坐下。
四皇子虽然走不了，却也不肯就这样坐回去，红着眼盯着楚君回，“我母妃要做什么？”
“她不会寻死，你别胡思乱想，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楚君回淡淡提醒。
四皇子心口那种窒息的感觉还是无法散去，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心头就是难受，让他血液都有些暴躁，郁闷。
“她是我的母亲，作为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半晌，四皇子看着楚君回终于艰难的开了口。
有力的拳头砸在自己心口，想要缓解这种感觉，却不过是白费力气。
他低语摇头，“难怪，她今天吃饭的时候说的话奇奇怪怪的，果然是有事情瞒着我。”
而后祈求的看向楚君回，“三哥，我求你告诉我，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只是想送你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大哥的死，你应该早就在知道了，甚至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楚君回手下力道不松，很淡定的站起身，兄弟二人差不多的个头，楚君回更猛了半寸。
四皇子难以珍惜的看着楚君回，“我母妃什么都和你说了？”
难道母妃和父皇已经闹翻了？母妃现在全心支持一个不是父皇血脉的人做储君？
父皇又做了什么事情伤了母妃的心？
“他想和对大哥一样对你，你母妃哪里能同意，所以才让我送你离开洛城，剩下的事情她来周旋，你若是留在这里，除了等死什么忙都帮不了。”楚君回平静的提醒。
四皇子愣了愣，夺取寿命的事情，非人力可以抗争。
是今天晚上的汤？
母妃被父皇胁迫喂给自己了？
用皇姐胁迫的？
“父皇同意不取你寿命的条件是让你成为他一样的人，接替他手中如今所有的事情，你母妃没同意，所以同意了献出你三年的寿命，换你的自由，换你一个生机。”楚君回半真半假的说。
四皇子愣了愣，竟然是他。
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用自己儿子的性命给自己续命，将无辜的少女在她们花季的时候抽筋扒皮？
想到这里，四皇子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太吓人了。
在非人力面前，四皇子不确定自己真的能虚与委蛇，之后，他可能也会丧心病狂，失去自我。
母妃的存在尚且还能约束父皇一二，而他呢？到时候谁来制约他？
他会不会比父皇疯狂？
想到这里，四皇子头脑无比清晰起来，心口那种窒息的感觉也逐渐散开。
“三哥，我能信你吗？信你能保护我母妃？”四皇子定定看着面前的人。
献祭了他三年寿命和母亲绝对的自由，他不能回头，否则母妃所有的牺牲都白搭了。
“我不能保证。”楚君回却摇头。
四皇子深呼吸一口气，“你是连骗我一句都不愿意。”
“该走了，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楚君回将四皇子手中的扳指拿了回来。
四皇子愤怒的看着他。
“回头我会还给你母妃。”楚君回解释道。
四皇子这才勉强同意了。
四皇子本也没什么东西，他这一切都是父皇赏赐的，他只简单收拾了两件应季的衣服，便回到了楚君回身边，“走吧。”
“就这么点东西？”楚君回挑眉。
“我如今是跟着三哥走的，三哥应该不会亏待了我吧？”四皇子红着眼睛朝着楚君回笑了。
“我不是你三哥。”楚君回淡淡的提醒。
“喊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四皇子笑了一声。
兄弟二人趁着夜色，躲开了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的离宫而去。
……
翌日。
楚君回作为储君，一大早自然也要来上早朝，如今他可是勤勉的很，朝中那些个老臣看在眼里，都对楚君回赞赏不已，他这波拉拢人心做的十分到位。
皇帝不来早朝，储君和宰相等人一起主持，而后带着筛选过的问题去养心殿汇报给皇帝。
“皇上，都已经准备好了，等一会儿只剩下三皇子之后，我们便能动手了，绝对万无一失。”‘杜怀夕’一大早也过来布置了。
“昨日淑妃都和你说了些什么？”皇帝看她闲了下来，闲话一般的问道。
“主要还是四皇子的事情，淑妃娘娘还问妾身是不是懂一些风水之术，似乎是有事相求，妾身说自己不懂，她很失望。”‘杜怀夕’絮絮叨叨的打起了小报告，拐着弯的说淑妃不好。
皇帝淡淡点头，“以后不用搭理她，这些年她总是闷在长春宫里，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了，等过了今日，朕已经拟好了旨意让四皇子可以去从军，给他自由，等过些年他立了军功回来，朕再用他的身体事半功倍。”
“皇上圣明。”‘杜怀夕’如今才不在乎皇帝背后打什么小算盘，今日就是这个老东西的死期了，随他怎么想，也都只能是想想了。
……
洛城城门一开，四皇子便拿着楚君回的手书快马出城去投齐家军了，齐家，到底是楚君回的人，也是能帮楚君回看住四皇子的人。
而同时，也有人风尘仆仆快马加鞭的入了城，洛城除了战报都不许快马，那灰头土脸的人只能下了马，然后狂奔到三皇子府中。
楚君回入宫了，府中是良翰在管事，听到是太白山回来的人，良翰都等不及对方来花厅，自己也朝着外面跑去，还吩咐自己身后的人立马将茶水送过来。
“良大人，大事不好了，太白山的雪化了，我们到的时候，冰室就已经化了，娘娘泡在水中，四肢已经腐烂……”那人看到良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良翰喊道，重要的心思带到，人一松劲儿，不等良翰出声问话，便直接栽倒了下去。
这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好几匹马，人也累的脱了力。
“快叫大夫。”良翰皱紧了眉头，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心里堵的厉害，今日主子进宫有要事，不能打扰，可太白山的事情，也是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