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工程师对马(二)
寿礼摇头:“战争大约不会立即结束,甚至可能会延续很长时间。
像当前这样大军厮杀、攻城掠地的情况应该会在一、两年内逐渐减少,毕竟攻城是要死伤的,日本哪有那么多人口可以让军队挥霍?
待攻城战减少,双方会对峙、摩擦、消耗,就像上次欧洲的大战那样,战线也会逐渐稳定下来,两国军队、人民不再像现在这样激动,那时你才能安全回家。
明白么?现在急着离开,半路被人认出来你是日本人,可知会是何等下场?”
对马听了浑身一哆嗦。
“诚然,你身边会被派来军人,既是监视也是保护,但至少你是安全的,不会被老百姓乱棍打死。
如果,将来你仍然要走,我们派人去联系安全的渠道护送离开。要是你不走,我当然乐意和你继续做朋友。”寿礼抬抬下巴:
“方才他告诉我,你家里是对马岛的庶支。那个岛每年产出不过八千石,我的产业每年收入仅仅粮食一项就有上千万石。
如果你愿意留在中国开枝散叶、努力工作甚至在这里成家,我每年给你三百石的薪酬。如何?”
“三百石么?”对马睁大眼睛。
“外加一个院落,如果你在这里成亲,每月另有八十银元的津贴。如果你在学校里兼职讲课,那么还可以有讲师的收入。”
对马喉头又动了下:“这个……我明白让斋先生的意思了。请先允许我做完这六个月,其它的我考虑、考虑,六个月快结束时给你回答,可以吗?”
“当然可以!”寿礼站了起来和他握手:“那么咱们说定了?至于东井物产那边你放心,局势稍稍沉静下来后,我会通过舍弟将你的情况通报给贵社的。
想必战事纷乱,他们对你未能及时退往上海也不会过于追究责任。
不过我要提醒你现在毕竟还在打仗,希望你遵从我方的管理,千万不要做任何合同规定之外的事。
否则,军人擦枪走火是常事,如何能保证你的安全?我可就不好判断了!”
既然对马同意再留半年,寿礼就让蔡浒先带他和朱潜以及士官、司机去客房休息,然后自己和仲礼通电话把结果告诉他。
“对马身边的警卫和翻译居然没有察觉他的不安,这是个严重的疏忽。”寿礼说:“不过还好这次没造成大的问题,对他们稍加惩戒和警告即可,你说呢?”
“嗯,现在撤换一时也找不到接替的人,先按你说的办吧。”仲礼表示同意。
然后寿礼把朱潜的表现夸了一番:“这孩子不错,和对马一路走、一路谈,基本将他的担心和疑虑都掌握了,所以我才能这样快和对马谈妥。你该好好表扬他!”
“自家孩子应该的,要什么表扬?”仲礼有点不以为然。
寿礼可不同意弟弟。“天下没有应该的事,即便是亲生父子!”他说:
“子女当然是需要父辈夸奖的,得到认可和鼓励会更加努力做得更好,哪有你一句话不说他自己就晓得该如何做的?如此,还需要我们这些父亲作甚?”
“好、好,我去鼓励他便是!”仲礼哭笑不得。
“你要做个慈父就私下里鼓励,要做个好将军就在他同事面前表扬,反正不能装没看见,那对娃娃不公平,尤其你又是继父。”寿礼不管弟弟继续唠叨。
“还有,你想没想过,中桥和对马都逃过,那松府和稻叶真就那么叫人省心?”寿礼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这个问题我也琢磨过,要不,我找人和他俩谈谈?”
“慢来、慢来。”寿礼觉得弟弟手底下这帮军人可能并不太擅长这个,赶紧拦住他:“我看这事不如和昌文(苏鼎)、同心商量下,看他们有什么好主意。这等事恐怕咱们不如人家在行。”
“也行,不过就要请大哥你出面了,我还是装着什么都不晓得。稻叶本来就是同心手下,松府嘛,我相信昌文有办法的。”
“嗯。稻叶是个闲散的人,不爱受拘束。如果让他现在回去参加战争,这家伙肯定不乐意。我们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同心应该能说服他留下来。
松府在金寨农林实验所里做得倒是踏实,休息日到山上打猎、观察植物、采集标本过得也不错。
但他是最晚来的,咱们了解较少。他对战争是什么态度很难说,先请昌文设法做个了解再说。反正不能惊了他,让他觉得咱们有敌意或者不信任那就不好了。”
提到桐油就说起桂系部队最近订购的那批油布、雨衣和油伞来,仲礼说刘科长(刘小梳)去广州押运那批德国货物正在返程途中,自己手头缺人。
寿礼建议把从劳动营弄来的红军俘虏里挑几个人充实到后勤部门里,一下子给仲礼提醒了。
这些被俘的红军回来以后大多营养不良,有人甚至还带伤,所以只有身体最好的分配了工作,其余人要么放在徐山上休养的同时参与国防工事建设,要么放在山下新陈营的医院疗养所里休养。
现在绝大部分身体转好、脸色也红润起来,整天吵吵着要出来做事。这不正好?
只是仲礼可不敢让他们直接和桂系接触,派了几个到罗芳那边做后勤或参谋,再将罗芳手下后勤军官调整到指挥部后勤科。
这天,新上任的后勤军官往桂系那边押送货物归来,兴冲冲地跑到仲礼办公室报告了一个刚刚听到的好消息:谢祥谢营长已经拿到任命成为新的霍县县长!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自从胡尚德被赶下台,他那个亲戚胡正可上来做县长以来毫无建树,整日就是到县衙门应卯,然后便转身去商会里混日子。
这倒让周天群得了便宜,发号施令俨然本县大老爷的样子。只可惜下面人当面唯唯,却没几个拿他真当回事,因此县党部的指令也就止于他的办公室而已。
卢沟桥枪声响起,本县乡绅躁动过一阵,后来又消停下去。直到上海陷落才重新给他们极大震动,慌慌张张地找到胡正可问主意。
“急什么,你们没见城外已经修了那么多碉堡?有淮西营在,本县无碍!”胡正可这样劝大家,但实际他自己也在悄悄将细软打包运往安庆。
直到张家那边的熟人传来消息,说他这个县大老爷的帽子恐怕不保,小胡这才慌了。
不过他以为又是周天群在搞鬼,立即将账算在他头上:“奶奶的,姓周的欺人太甚。我胡家被他挤走一个也罢了,现在这是要斩尽杀绝呀?老子和他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