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眼见他楼塌了
华严寺前枪声一响,周富民一屁股跌坐进椅子里,他知道坏了!
目前在周家手里还能用的队伍只有四百人,而且都是乱七八糟拼凑的。
这里面有悬赏聘请的江湖人士,有来混饭的无赖地痞,有来依靠躲避缉拿的罪犯……。
当然也有周家子弟和家丁、护院,毕竟都是一个周,知道覆巢之下的道理。
可就凭这么支人马还得分守老圩和新圩两处,难免捉襟见肘。
所以当独立大队到达邵岗补充连重新混编成补充营,并且迅猛地在一个薄雾的清晨包围了周家老圩之后,见火力完全不对等。
守军只坚持了不到四十分钟便下令停火,白旗在老圩周家大宅的屋顶升起,一百六十多民团除二十几个被打死外全部放下武器投降。
周富民听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手下报告说新圩被包围了!
他赶忙爬到碉楼上观望,发现南边的街道上已经到处是三区的制服,屋顶上架着少说十挺机关枪,甚至还有三门迫击炮。
有人拿了个铁皮喇叭来到吊桥前往里面喊话,说陈总指挥找周家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出来谈判。
周富民浑身一颤,他觉得对方就是在指自己,但他不想出去呵!“呃,这个、这个……陈仲礼他怎么跑到咱们后面来了?难道石店不是在北边吗?”他问周围的人。
“大伯您说得对,是在咱们北边。他是从堰头那边绕过来的。”有个聪明的家伙回答。
周富民定睛瞧去,是他堂侄周天群。
“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县里的……教育委员吗?”他问,然后就记起这个堂侄还是上个月他见过一面,以后就丢开手没管他。
“小侄……这不是有点事没来得及走,县城就被围了嘛,所以留下来帮大伯出点力。”周天群谄媚地说。
实则他勾搭上了自己一个亲戚家的姑娘,舍不得走耽误了功夫,那里是要办什么事?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嗯,你是个孝顺的!”周富民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个人才:
“贤侄既是公职人员,又与那陈仲礼有舅甥之情分,那么就由你代替老夫去桥头会会他,听听他有什么话,如何?”
周天群瞬间呆住了,很想给自己个嘴巴。你没事抖什么机灵,看看惹出麻烦来了吧?
他瞧瞧周边看着他坏笑的族人们,只得说:“恭敬不如从命,侄儿去走遭便是。”
过了吊桥大约七、八十步远,街口有株冠如伞盖的千年侧柏。
粗大的树干正好为会谈者提供了战场上的掩蔽,周天群被带到这里时仲礼叫人支起个小几。
他坐在马扎上正品街头茶叶店老板送来的霍山新黄芽,面前还有个柳编笸箩,里面放了些炸豆腐、炸果子,茶香、油箱混合在一起。
周天群肚子叫了声,他想起今日的早餐就是被眼前这小子给搅黄了。
仲礼笑眯眯地:“哟,肚子叫了,没吃早饭?来、来,我不记仇,这还没来得及撒巴豆呢,你将就吃点!”
“这一大早舞刀弄枪,你想干啥?”周天群摆出不耐烦的样子问。
“不对吧,应该是我来问,你周家想干啥?”仲礼放下茶壶:“我运粮的兄弟一死两伤,县长如今还叫你们围在城里,你说说看,你们什么意思?”
“那……是韩旅长的兵干得,和周家没关系。”
“姓韩的难道不是你周家女婿?”
“那你还是周家外甥呢!”周天群也有点急了:“你俩斗法别把我们夹在中间好不好?”
“这话你没资格说,因为上次就是你差点把我卖给姓韩的!”仲礼一字一字地说。
“咕噜”周天群咽口唾沫:“太饿了,你先让我吃两口。”
仲礼做个请的手势,看他坐下来狼吞虎咽。“你还真放心,不怕我给你加点料?”仲礼瞧他的样子觉得好笑。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姓韩的事后变卦不给赏钱,周富民那老东西逼我替他出来见你,你……也就你还行,要是有巴豆算我倒霉!”
仲礼听了哈哈大笑:“你害外甥,咱可从来没想过要害你,做人就得正派!”说完两手抱肩:“说吧,周富民那老东西手里还有几个兵,能看的住我部火力多久?”
“他抗个屁呀!”周天群不屑地将手一挥,抓起茶杯连着喝了三杯,这才觉得不慌了。满意地叹口气,看着仲礼说:“你来是真想打,还是吓唬、吓唬他?”
“你说呢?”仲礼似笑非笑:“你出来,是真想帮他,还是希望我占领这地方之后分一杯羹?”
周天群怔了下,他没想到仲礼会这么说,试探地问:“我帮你能有好处?你不嫌我姓周?”
“儿不嫌母丑,我也没法挑拣自己的舅舅。”仲礼说完压低声音:“那要看你的贡献有多大了,我得到的多,能给你的自然也多!”
自从老爹破产周天群就没过上舒坦日子,每月拿着教育委员的薪资和津贴在他看来虽然够威风,还有很多女学生供他玩耍,但是离他的理想差得太远!
他脑子里迅速思考了下得失,又比较了两边的为人,咬咬牙心想:“无毒不丈夫,这老东西拿我挡枪,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想到这里身体向前顷说:
“周家有七万亩地和几十个店铺,新圩、老圩都有专门藏金银的地窖,还有几百条枪。
另外在本县开着明暗共九处大烟馆,控制着霍邱、寿县、六安、舒县大约四百多娼妓和十几个戏班……。”
他如数家珍地娓娓道来,让仲礼震惊了。“这些……,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等周天群讲完仲礼马上问。
“你忘了?我可是县委员哩,是可以看档案的!不过细节你还得问那些管家和账房们,我看到的都是档案里头记载的东西,估计实际是只多不少!”
周天群得意地笑:“怎样?这些你要都抓在手里,该怎么谢你舅舅我哩?”
“如果真有这么多……,”仲礼略一沉吟:“我把六安的妓院、半数戏班,十个铺子、一千亩地和一万元现金给你做酬谢,如何?”
“嘿嘿,”周天群笑:“还是外甥疼舅舅,你再拿两家脂粉铺子放在你娘名下,就算给她的奉老钱。”周天群到底还是没忘记自家妹子,顺手提了这个要求。
“中!你可还有其它要求?”
“别杀周家人,”周天群说:“我手上可不想沾血!”
“这样,我占领以后周家人先迁到后方居住,等和韩旅算完帐再说。”
“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又不想要他们的命!那有什么用?再说两家只是有争执,并没血仇,甚至还是亲戚呢!”仲礼夹块炸豆腐放在嘴里嚼着:
“给长房每丁留八十亩和两千元现金,其他的每丁三十亩加三百元现金,不要土地全部变现钱也可以,随便!
愿意留在三河原的,迁到固始那边史河边上去,不愿意留下的自便。”
“这,”周天群面相苦涩:“太苛刻了吧?”
“我可不想身边留下个地雷,要么去别处活着,要么按我手指的方向扎根下去!”
“唉!”周天群很怕周富民跳起脚来不肯就范。
仲礼看出他的心思,劝他说:“也许很舍不得走,但总比咱们两家最后刀光剑影,非要倒下一个来得好些吧?”
周天群想来想去是这么个道理,而且也只有这样他自己才能心安理得享受仲礼答应他的回报。
果然,周富民听他回去说了投降、交出新圩、举族迁徙三个条件,不由得暴跳如雷。
他甚至有点后悔派这个油头粉面的堂侄出去,简直是给周家丢脸!“我们周家的祖坟和祠堂都还在,怎么可能迁走?”他吼叫着说。
“人家也没说全部搬走,允许留下两、三房近支看守祖坟和祠堂的……。”
“滚!我、我长房迁走了,近支留下来看守,那不是狠狠打周家祖宗的脸么?你给我滚!这个混蛋不是我周家子孙!”
周富民气坏了,将手里的拐杖丢出来,结结实实在周天群脑门上扫了下,血顿时流了一脸。在场众人急忙上前拉住劝阻,又让周天群赶紧离开。
恨得咬牙的周天群一只脚迈出门,回头甩了句:“一刻钟,过了时间若不答应条件对面可要开炮啦!
那可是淮西营,不是啥土匪、赤卫队,列位赶紧拿主意,我回家找大夫去了,你们要是商议出结果,另请高明出去告诉人家吧!”说完气鼓鼓地扬长而去。
屋里几个老头子刚一怔的功夫,周富民已经瘫倒在地上,他老婆惊呼着上前扶住,大家手忙脚乱。最后不知是谁跑出来叫家丁:“快、快,上碉楼、竖白旗,把门打开!”
周家新圩一枪未发地跪倒在陈仲礼的马蹄前。熊大眼进去解除了所有武装接管警戒,将民团、周家族人、仆佣分别看押。
刘五文、陈柒铭带着税警、水警数十人负责接收所有房屋、库藏,贴上封条,然后根据仆佣们的指认将管家、账房们提出来,送到五里井关押、审讯和拷问。
高庆虎的一个中队进入湖西扫荡周家势力,主力马不停蹄进入洪塘附近隐蔽。
许大虎前出占领丁堰,郭如同带领两个连占领周家老庄,两部立即开始构筑防御工事。
黄富民和老陆往白莲村建立前线指挥部,三部成犄角之势与韩旅隔河相对。
因为有周天群暗中相助,刘五文他们很快掌握了周家财富的脉络,开始进入细致梳理阶段。
那些为保命的管家和账房们哆哆嗦嗦地站在警察们面前,把自己知道的内容渐渐抖落出来。
仅仅一天时间,看似庞大的周家轰然倒下,快得连寿礼都错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