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四大队
朱权保的胆子是够大,仲礼让他等,他还真就在军营里等了两天。
这期间他换上身制服在营地里走来走去,看布局、看训练,和兵们吹牛打屁。
人问就说是上司派来公干的,好在仲礼队伍里纪律极严,不该问的不问,也没人敢于穷究。
看到王连长对他毕恭毕敬,大家猜这黑脸儿肯定官阶不低!不过他做人好,香烟甩得勤。
说起剿共历次战役眉飞色舞,兵们佩服之余心生好感,都说这老黑哥们够意思,一点架子没有。
所以呢,他们自己的情况也就没打算瞒着“老黑”,几天下来让人家摸了个底掉。
了解后朱权保渐渐对霍县这边的军政情势有了清楚的认识,弄明白了为啥前阵子二区对三区下那么狠的手。
原来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朱权保眯着眼睛瞅着烟圈心里琢磨,觉得这里有文章可做,能让自己夹缝中发展。
“七哥,对不住让你久等了!”仲礼见到他很热情,当人面还是副长官样子,回到屋里就改了称呼:
“怎么,山上不好待,想下来和小弟一处混混?”他半开玩笑地问。
“你觉得可能么?”朱权保反问,仲礼嘿嘿地笑。“我来是找你借东西的。”他开门见山:“人倒是有了,缺趁手的家伙呀!”
“唔,要是再有个陈天魁能打打就好了。”
“你正经点,现如今听说你兵强马壮,一个团打人家仨,厉害得很呐!”
仲礼差点笑喷:“这是那个小王八嚼舌头,就打个把财主民团也能吹成这样?”
“总之,你过得比我强,我当然得来你这里吃大户呗。”朱权保大咧咧地靠在椅子里。
“胆子不小,不怕我捆了你去报官?”
“不怕,反正烂命一条,已经那么惨过,还能怎样?”朱权保说完扭过脸来:
“我不白要,有事你招呼一声,老黑不帮你帮谁?如今我要是靠在你身边活得还能自在些,换了姓周、姓韩的更麻烦,这道理我懂!”
“仲礼先谢过七哥!”
朱权保挥挥手不说话。仲礼心里却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是想让自己“养寇”哇!不过……。他掐掉烟蒂,凑过来问:
“七哥打算怎么做?是依附在咱旁边,就像铁石头那样?还是换身皮?”
铁石头现在还蹲在沼泽地里,打完周家之后仲礼给了他二十条枪五百发子弹做谢礼,另外每月十石粮食。
哪个地主或民团不听话了,就让他带人出来榨一榨,只要不出人命,榨到多少仲礼收两成,双方满意。
“其实,我倒是想劝你换身皮。不为别的,你改不改门庭咱们另说,首先队伍装备、补给有保障,我还可以给你划块防区,你们能安稳踏实地驻守。
另外可以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公开召募兵员。你觉得怎样?”仲礼想了想说。他表面上没事,实际心里砰砰跳。
这些人在贫民阶层里颇有号召力,团结敢战是仲礼非常认可的,但他也明白这是个双刃剑,万一被捅到上面去,又或者自己的队伍被赤化了拉出去,那可不是玩的。
朱权保对他的建议很有点意外,他只想下来搞几条枪,不曾想到这上头。
还别说,这办法挺有新意,只是要防着队伍不能叫人家白军化,同时不能有太大的危险性。
“一红一白,呆在一起你不担心、不怕上边来抓?”他嘴角带着讥讽的味道问。
“你还记得徐山吧?”仲礼说着起身走到地图前,朱权保也跟了过来,看他用手比划着:
“我部现在占领着徐山地区。那里是本县与固始交界,团防一直薄弱地方劣绅不少。
我刚从那里陈集附近剿杀了一个刺头回来,收获不少,但我现在没那么多精力去巩固山区。
可巧的是,从郭山到安阳山、四平山分布着若干煤窑。我大哥请来了蚌埠的大学者,他们说这一带可能有铁矿。
如果找到铁矿,我们会建钢厂,还有发电厂,扩大现有的水泥厂,这些都有助于本地建设,那么就需要大量的煤。
这些煤矿与其被那些黑心的土豪们把持,还不如交到我手上!
所以,我需要有武装力量占据徐山,居高临下保护这一带山区,卡住徐山与白龙潭之间的通道。”
他转过身来:“如果七哥愿意的话,我把整个徐山划成你的防区,名义上可以用……三区保安四大队,如何?”
“那这个四大队的编制呢?还有,是我指挥我的人,还是我指挥你的人?”
“我这边一个大队有三到四个中队,每中队六十到八十人。”仲礼说完用诚恳的语气说:
“七哥,我这么做不是想吞掉你,而是两个目的:用你的经验帮我封住西南大门,把其他人挡在外面;
还有,我这里有大量流民,你得带部分进山生活,帮我稳住他们。
现在徐山里人口很稀少,带一万人进去都不嫌多,可三河尖上你知道聚集着多少流民?
都快十万了,我们兄弟俩愁的要死,怎么让老百姓听话,这个你们在行!”
朱权保思考片刻回答:“我可以带着这个想法回去和大伙儿商议,你知道我们是有组织的,我不能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但这个主意很有意思。我还是想问清楚刚才的问题:我指挥我的人,还是我指挥你的人?”
“这样,你带一万百姓进山区安顿,我给你调拨物资和粮食,让你们越冬。
你自己从这些人里招募队伍,我把王贵福、陶大毛他们那几个原本你的部下都还给你,让他们帮你带兵、训练。
三个条件:咱俩不互相掺沙子;你们不公开身份、不公开发展组织;徐山上一切军事行动要听我指挥,千万不能自行行动。
最后加一条:如果你们的人脱离我部,和三区、四大队没有任何联系,我们也不会承认,而且四大队的大队长名义上是罗芳(你认识的),你的公开职务是书记官。”
朱权保“哧”地笑出声:“就我这黑不溜丢的模样,像个书记官吗?”
“我说你像不就成了?”仲礼也笑:
“总之,共军现在生死未卜,你们要想生存下来就得学会隐忍,万万不能一冲动就跑下山去打土豪、分田地,以前冲动带来的教训还不够?死的人还不多吗?”
“你个白军居然有这样的觉悟?”朱权保惊讶。
仲礼没理他:“有事情,你就和保境队的书记官苏鼎商量。他是你们的人。”
“什么?”朱权保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他是我们的人,还是曾经是我们的人?”
仲礼不知道苏鼎曾在“霍山攻守战”期间联系过朱权保,他把苏鼎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下,然后说:
“小苏藏在这里帮我做事。王贵福知道他身份,所以派人去给他报信说你来了,他又转告我。”
“嘿!”朱权保的黑脸上泛出红光,指着仲礼好半天才说:“我都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是哪头的?”
“哼,你们天天骂我是白匪,可我自己还没弄清是不是白的呢。”
仲礼自嘲地挥挥手,然后重新严肃起来:“七哥,咱们说的这可是正经事,你们回去好好商量。”
“我现在担心的是,一万人进山以后怎么生活,总不能都摘野果子吃?”
“放心!现在抓紧时间盖房子、修窝棚、整理地块,我马上叫农学院派人来,看看山里哪些地方是无主之地,能买就买,能开就开。
明年春天给你们把种子弄来,再让人帮你们建养殖场。中央大学农学院的周教授正想找地方养兔子、蜜蜂、山鸡、狐狸还有鹿,我看这山里就挺好!”
“但是,会不会和当地的财主们发生冲突?”
“没事,我有办法!不碍乎或文、或武呗,你放心好了。”
朱权保带着这个主意走了,这次的收获完全出乎他意外。
仲礼想借用他和红军的经验稳固地把持徐山和龙潭地区,而朱权保如果答应的话不仅能扩出一支三百多人的武装,并且还可以拥有一个小小的根据地。
而得知苏鼎还藏在仲礼羽翼下更是个惊喜,他想到可能苏鼎已经在三河原上暗暗发展红色分子,但衡量后朱权保很明智地没向仲礼伸手要人。
而分手的时候他同时还从仲文口中得知了另一个消息,原来失踪的某师政治处主任唐文声还活着,他已经脱党并从事工业工程师工作。
人的生活真是奇妙,就像龙潭的水那样深不可测。不过这样的人离开队伍也罢,总比害人的叛徒要好。
朱权保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即回到队伍里,他有太多消息要和大家分享,也需要赶紧和党员们开会研究仲礼提出的方案。
刚刚把他送走,仲礼就接见了位让他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客人——柒铭的兄长陈同贵被石店守军护送到高塘,他对仲礼行了个军礼:
“省特派员,保安司令部参谋少校陈同贵向总指挥报到!三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