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徐老虎来了
“不是这样说。”黑师长摆手道:“陈仲礼这支队伍身经百战,又都是皖西子弟。
我听王树说过他两个哥哥出钱、出粮养活这支队伍,士兵拿双饷、伤亡有高额抚恤,所以打起仗来与一般白军很不同。
加上这家伙有计谋和手段,所以几次红军和他交手但总吃不掉它。这鬼地方属于仰攻,兵力难以施展。
我担心咱们在这里耽搁太久,对全军极其不利!”
听他这样讲萧逸沉思着点点头,忽然说:“首长让咱们智取,那就是说需要想个他的弱点来对付。
你且先别说他的强势,想想看此人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弱点么?……陈仲礼这个人讲义气,对他兄弟非常好。可惜王树不在,要不我出面和他会会?”
“慢来。”萧逸拦住:“首先要确认到底是不是陈仲礼的兵,然后才能讲下一步。”
“嗯,有道理。”
于是他俩定了个计策,派几个嗓门大的小伙子跑到前沿喊话,放肆地嘲笑对手只在战壕后面躲藏却不敢露面,只会偷袭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对阵。
骂了会儿跑回来报告,朱全保急急地问:“怎样?”
“奶奶的,枪法真好,竟然一枪把我帽子上穿了个洞,差点被报销了。”那小伙子笑骂之后严肃地报告:
“首长,搞清楚了,他们说自己是‘淮西营’,蛮骄横的,还说和他们打仗怎么打由他们说了算,别人没资格……。”
“好了、好了,我们就要知道这个。辛苦了,你们去休息吧。”萧逸送走几个战士,回头摊开手说:“这下确实了,没猜错,果然是这冤家。咱们怎么办?”
朱全保将一名参谋刚递给他的纸伸到萧逸面前:“不能打下去了,你看这伤亡数字,再有这么三次冲锋咱的家底就差不多咧。
老弟,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趟保卫局把王树要回来!”
“不行,这事得由我来办。”萧逸挡住他说:“第一,我是政委;第二,带部队是你的工作;第三,你去了不见得就能办成,说不定反而把你扣住,岂不糟糕?”
说着不由对方再说转身出去,招呼上警卫员下山了。
山上的陈仲礼等见对手忽然没了动静,又不知什么情形,心里未免焦躁不安。
黄清水打电话来问是否该派人去侦察下,李雄沉得住气,劝大家再等等。
“依我看哦,对面知道遇上了强手,必定是在想对策哩。我们先安逸下,后面有得苦头吃!”他说。
“山底下那帮中央军做什么呢,怎么一点动静没有?我们打了一夜,他们聪明的话来个夹击不很好么?”老陆皱着眉头道。
“莫指望,那些龟儿子,他们不逃已经算对得起你我啰!”李雄说完笑起来。
陈仲礼听这话却突然跳起来叫声:“糟糕!”
“怎么了团座?”老陆吃惊地扶一把差点跌落的眼镜问。
“咱们是半夜打响的对吗?”
“是噻。”
“那时肯定出其不意,山下不明就里,说不定已经把咱们丢下了!”
他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大家面面相觑,李雄先开口说:“你莫乱讲,这事体说不得会动摇军心哦。”
“我倒觉得有这个可能,”孙德有阴着脸说:“即使不逃走,怕也得后退十里。这些混账只知道‘保存为上’,哪儿会顾及别人?”
“要真这样,我们岂不是成了孤军?”老陆看看每个人。
一时间团部里空气几乎凝固。
“管他呢,我们执行命令,反正不让他们从这里过去就是了。”王四想缓解气氛,故作轻松地笑笑。
“小鬼,你说得轻松。且不说咱们的命丢了值不值,这几百弟兄是团座的心血,难道就为那些混蛋断送掉?”
“那、那你大孙有啥好主意?咱们撤到河南去?”
“这自然不行,往那边撤还不叫人追着打?正反角都倒过来了!”
“走不行、守又是孤军,你有本事出个好主意!”
“行了、行了,你两个吵什么?小四,你如今好歹也是个长官了,别总说孩子话好不好?”
老陆教训道,在这里除仲礼外就他军衔高。王四和孙德有互相做个鬼脸不作声。
“大家别闹,下面究竟什么情况不清楚,犯不着在这里吓唬自己。”仲礼慢慢地说道:“我看等对方出牌吧。不过咱们也需要稍微调整下布局。
李雄你记下,现在咱们的兵力和布置他们都摸清楚了,必然会想办法应对。
我觉得他们会尽全力争夺东山,让孙小炮那个连和预备队换防撤下去休整,一个排加强给清水。
西山他们知道是硬骨头不好啃,我估计来这边找麻烦的可能性不大,大虎你撤一个连下去休息,必要的时候上来轮替。这样好么?”
许大虎点头同意:“我看可以,反正这山正面阵地范围不大,放一个连足够。
另一个连撤下来既能得到休息,而且可以保护团部,还能在需要退却时担任防护,是个一箭三雕的主意!”
仲礼满意地点点头。李雄建议说:“依我看,不如老陆带部分人,去北坡下找适合的所在做条备用防线。万一需要撤退时,能在那里阻击敌人的追兵。”
“可以!”仲礼同意,又对老陆说:“剩余的物资要藏好,可能咱们来不及带走以后还要回来取。”
“我知道。”老陆说完冒出个想法:“团座,我觉得咱们撤退的路线不一定往河南。
共军只想逃脱并没富余时间同我们纠缠,我们只要让开大路避其锋芒即可,所以这备用防线的位置嘛……。”
“有道理,你去准备好了,我们时间不多,动作要快!”
众人刚要散,忽然一名前沿的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进来:“报告,团座,山下共军好像有动作,我们连座觉得像是在换防!”
“啊?”仲礼奇怪,拿上望远镜跑到外面的了望哨。果然红军方面人来人往似乎在做调动。
他让大家立即回去照刚才说的安排,自己看了会儿“哼”了声对李雄说:
“恐怕是黑师长伤亡太大,正调集预备队呢。看新来的队伍火气不小、来势汹汹,必有场恶战,告诉大家准备好,共军随时可能会发起攻击!”
果如他所料,这次红军调的可是正规部队!
仲礼在望远镜里瞧见个穿蓝灰色制服、高个子的,正带着几个人在棵松树下指点,猜想这定是那边的大官。他不知道,这就是声名赫赫的徐海东!
被白军称做徐老虎的这位将领其实年龄与仲礼相仿,但却冷静得好像久经沙场的老手。
红军发起新攻势后他一直没换地方,像钉子般在原地观察。许是由于他在前沿的缘故,进攻者士气高昂。
他们踏着死者的尸体发起一次次冲击,甚至有回已经冲进了头道战壕
但仲礼很及时地在东山上用五挺机枪封锁,加上孙小炮亲自操炮,强大的火力遮断了红军后续部队的前进道路,在这宽仅百余米的正面上他们无法施展和发挥人多的优势。
冲进白军阵营里的勇士们寡不敌众,调来的预备队更扑灭了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将其浇得透心凉。
于是他们改为尝试正面和东山方向佯动而转攻西山丘,一度到了离仲礼团部只有二十多米的地方,但老陆带领运输连包围过来,把这三十来个先登者逼退了。
“停止进攻!”徐老虎命令时声音不大。
“为什么?敌人已是强弩之末,假如我们再加把劲……。”
“打仗不能靠假如!”徐老虎个性从来不多说什么,但开口大家就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这地形对我们极为不利,对方火力强大且在山背后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强力预备队。这场战斗再继续的话,我们无异在自杀!”
“可……,已经打了一夜,在这山上伤亡这么多人,就这样撤退,怎么交代?”有人不情愿地说。
“面子是次要的,不要执着一时胜败。”徐海东沉思下说:
“大家想想看,我们是在这里和对手拼到底,然后筋疲力尽地让追兵合围,还是趁敌人尚未赶到找其它办法突出去?显然应该选后者,因为我们的任务是保存武装与主力会师!”
他离开大松树朝战地临时指挥所走去,看见黑师长被五花大绑立在一块岩石下,身边站着两三名保卫干部。
“放开他,他是对的!”他说完走进简易帐篷叫:“老朱你进来!”
朱全保揉着手腕跟进去,看眼自己的政委,举手敬个军礼说:“多谢副军长……。”
“不用,你是对的嘛。”徐海东一笑把粗陶碗里的水喝净,然后说:“看来我们的确不该再拼了。要么用智取,要么找别的路。
哎,你和我说说,你怎么知道那上面是淮西营?为什么保卫局说你的下级有人通敌?总之无风不起浪吧?”
朱全保叹口气:“要说嘛,我和这淮西营的陈仲礼可是老相识了。”
说完将自己与仲礼相识、后来合力剿匪以及前些日子心照不宣地“礼让过境”等大略说了一遍,然后又报告了王树和仲礼的兄弟关系。
“怎么,他弟弟在咱们这里?好啊,你们怎么不早说?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人呢?”徐海东急忙问。
朱全保尴尬地看了眼政委,萧逸轻声报告:“王树因为隐瞒身份、潜逃和通敌的情况,上个月被保卫局逮捕,现在正关押中。我就是去请求借他出来的路上遇到你的。”
“我知道了。他潜逃是不对,但仍回到组织里为红军做了许多工作,我看可以以功抵过了,是不是?”他目光投向保卫局那几个人,他们互相看看都没敢回答。
徐海东接着说:“至于通敌,我不知道有没有证据?”
“唔……,暂时……好像还没有。”
“那就不能下这个结论。”徐海东走过去对其中一个说:“你们回去转达,王树这个人我做担保借出来用三个小时。
我要让他去和自己的亲哥哥谈判,看能否借条路。要知道这关系到全军的安危,请你们立即去办。”
“那……,朱师长呢?命令是他指挥作战不力要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