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万安烟尘（77）

    徐通扬躺在池子底，咬牙硬挺，睁眼看上面，洞顶的十六颗夜明珠，排列得奇奇怪怪，像是一种兵阵，又像是一种武功，再仔细看，更是像对某种对什么事物的认知。

    看着看着，睡意袭来，只觉得唯有睡一觉，才是当务之急，一个声音从天外传来：睡吧，睡吧，这辈子，睡才是一切。

    昏昏入睡。

    那个睡吧睡吧，一直不停，徐通扬越睡越想睡。

    一个更远的声音如一缕细线、一丝细雾、一滴露珠，穿进耳鼓：太行山，野猪滩。

    反反复复，似乎在和那个叫睡吧的家伙争宠夺爱。

    哗啦一声，徐通扬从水底平平冲出，几乎贴着洞顶，又跌进水池，在水中翻了几个滚儿，坐在池沿，脑袋晃了晃，急急忙忙出洞。

    先到包凌霄的洞口，大叫：“包姑娘，时间到了。”

    包凌霄在里边答道：“才刚刚下去，怎么就到时间了？还早着吧？”

    不等包凌霄出来，徐通扬快步到崔一的洞前，声音有些放低：“崔姑娘，洗好了没有？”

    崔一答道：“这就出来。徐公子，你也太快了些吧？姑娘洗浴，怎么会跟你们男孩子那样，了了草草？”

    徐通扬：“洗，接着洗。本公子不过肚子饿了，可以等。”

    不大一会儿，包凌霄崔一都走了出来，一个个容光焕发。即使一脸粗糙的崔一，脸上似乎也没有原来那么山河破碎了。

    果如杏花天所言，出了洞，一身衣裤鞋袜，全都干爽如初，而且，如刚穿的新衣，更显洁净。

    包凌霄：“杏女侠，这泉水是不是该叫神泉？”

    杏花天鼓掌而笑：“包姑娘真是神口，咱们这流玉坊，靠的就是这眼神泉。仙主教诲：有了神泉，才有流玉坊，因为流玉坊，才叫白龙洞。世人不知道其中奥妙，只知道进洞时那眼清水洞，冰凉冰凉，不知道冰凉后面，还有温热流淌。

    “包姑娘，这才是真正的白龙洞，以前，是潜龙在渊，遇到了仙主，那就算是龙现于野了。要不，三位贵宾，怎么会不远数千里而有凤来仪？”

    崔一笑道：“陈词滥调惹人生厌。一直这么好好说话，多好？”

    杏花天深深一礼：“多谢崔姑娘夸我，杏花天都不认识自己了！三位少侠，请畅怀亭用餐！”

    畅怀亭坐落在半山腰，一面是悬崖峭壁直插云天，一面是深渊天堑幽暗无底，对面是草树低岭，繁花似锦。长桌是一块巨大的木板，很明显是一棵大树最中间的那部分。木板足有六七尺宽、厚不下一尺，木板下是这棵树抽取那块木板之后截下的八段，等距离排开，算是桌腿。

    无论是桌面还是桌腿，都带着树皮，椅子也是这棵树截下的，只有一把，另外三把椅子是红木打造，是给三位客人准备的。

    看模样，这桌子和亭子，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十年，颇有沧桑之感。比起那流玉坊，这地方，除了险恶、险峻带来的压抑，找不到可以畅怀的理由。

    两丈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二十坛子酒，都放在靠山的那边，四坛已经打开，闻名大唐的南太行，酒香扑鼻。

    桌前坐了四个人，巫太章背渊面壁，徐通扬包凌霄崔一坐在她对面。

    杏花天抱起一个酒坛，单手托着，给三人斟酒，一滴都不洒，刚刚满碗，酒和碗沿平平如削。

    满亭子都是酒香，把所有食物的香味都压制得无法伸展。

    桃花云也有样学样，给巫太章斟酒，没有全满就停住了，面红耳赤。

    巫太章：“徐公子，来，咱们先喝了这一碗，然后，我老婆子自斟自饮。”

    四人一起双手捧碗，朝上一举，互相看对方一眼，都一饮而尽。

    徐通扬：“谢巫姑娘美酒！这酒，不下百年吧？”

    崔一：“应该不下一百五十年。我有幸喝过几次。”

    巫太章：“果然是大家闺秀，普天之下，华夏九州，三十年之内，喝过这一百八十年南太行的，不上百人。徐公子，看来，你的口福，远不如崔姑娘。枉自这么多年在长安街市和王公府邸豪饮狂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