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青苗茵石上草（二）
“没事，你讲的我都明白，合情合理，没什么好为难的。关键是你的心意，其他的真不用顾虑。你觉得不合适，就不要勉强。”秦风似乎早就猜到了何朵的心思，并不惊讶。
“我的心意。”何朵重复了遍这四个字，若有所思，说道：“我的心意当然是能跟你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了，我欠你那么多，希望能用最好的方式报答你。”
“朵朵，我说过很多次了，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你是我妹，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秦风打断道。
何朵会心一笑，说道：“好好好，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很不容易，你有这么大的梦想，想做教育，也不是只为自己赚钱，而是为了将来孩子们能有一个更科学、更长远、更人性化的学习机制。你的为人和胸怀，我最了解。如果能跟你一起干，干出成绩，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那就再考虑考虑看。确实你以前没来过这里，资源也都在江临，有这些顾虑很正常。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确实难，条件也艰苦。但话说回来，创业不都是很艰苦的么，呵呵。”秦风说道。
“说到这里，我白天的时候就很震惊，只是不太方便说。你说学校都开了半年了，你们居然连正式的销售都没做过，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优化课程上。一个公司，只做产品，不管客源，那不是闭门造车吗？课程搞再好有啥用？你当初刚接手学校的时候，销售就要紧接着动起来。那时候多少还有点经济基础，两条腿一起走路，现在怎么着也稳定一部分了。可是，唉，你说你这老板做的，咋能忽略这么大的事情。”何朵尽量用最缓和的语气，阐述自己焦虑的观点。
“是啊，我现在也意识到了，所以也很着急。不行先招两个销售员。我想过，0底薪+高提成，可以试试。”秦风说道。
“怎么都行，就是要快！”何朵叮咛道。
离开建州的时候，何朵给秦风学校的账户里转了三万块，除了这些，她也就剩两万多元给自己保老本了。虽然金额并不大，至少解决了秦风年底这两个月给老师发工资的刚需。何朵则带着诸多疑虑与纠结，忧心忡忡回到江临。
对她而言，离职是必然的事情。只是离职之后的去向，成了当下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没见到秦风之前，她对学校的认知非常理想化。可实地考察之后，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条异地跨界的创业之路，无疑是最难、风险也最大的选择。
以何朵的经验和能力，在江临重新找一家单位上班，一个月一两万的底薪起码不成问题。即便跨行，以她的实力，沉淀一两年肯定就上去了。前提是每个月有工资拿，能解决后顾之忧。真要创业，自己完全可以成立一个小礼品公司，卖一些以茶叶茶具为主的礼品。反正这么多年积累的客户，总有一部分会买自己的帐。只是在茶礼这行做了这么久，何朵实在是厌烦之极。但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比她跑到建州和一无所有的秦风干她并不熟悉的培训事业来得强。
可是如果拒绝秦风，以他现在的情况，学校迟早开不下去。
左右都不行，干脆先不想。何朵从销售的角度，给秦风列了一个阶段性工作建议。先明确未来一年学校要达到什么规模，再反推未来半年的工作部署，再进一步缩小到每一个月、每一周。确定了工作指标，再思考怎么完成。如此等等发给了秦风。
紧接着，何朵打出来离职报告，再次来到赵明办公室，郑重递交了辞呈。
然而赵明的两句话却打乱了何朵的节奏。
“这是干啥？”
“给您递交辞呈呀！”
“为什么递辞呈？递啥辞呈？”
“额，时间到了呀！之前不是说的，干完这一年么！”何朵有点懵。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赵明笑眯眯地说道。
“啊？”何朵懵了起来，脑子里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分析着赵明的意思。顿了几秒后，迟疑地说道：“当时您不是让我跟老板打个招呼吗？老板让我干完最后两个月再走。现在两个月过去了，2018年的业绩交完了——”
“老板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赵明呵呵一笑，给何朵倒了杯茶，递到何朵面前。
何朵恭谨地接过茶杯，茫然问道：“那这，这，我这现在算是啥情况？”
赵明又是呵呵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何朵呀，赵总知道，离职这个字眼能从你们这些老干部嘴里说出来，必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主观也好，客观也罢，如果不是必须要走，你不会提出来这样的决定。之前我一直没有正面表过态，就是想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思考、深入思考。毕竟在江上香茗待了……七年？”
“马上就八年了。”何朵说道。
“哦，八年。人的一生有几个八年？能一直待到现在，都是有感情的。”赵明慢悠悠说着，同时给何朵并没有喝下去的茶水添了一点点。
何朵见状，赶紧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恭敬地聆听赵明表态。
“我先不管你为什么要离职，仅客观方面，要么赚不到钱，要么没有发展空间，这两点都可以算作离开的理由。但是你现在才刚刚才发力，潜力都还没真正发挥完，工资嘛虽然底薪不高，但赵总我也一直在想办法帮你们争取。”赵明说道。
“是的，这一点我们真的非常感激。这么多年了，赵总您是唯一一个主动关心我们收入，给我们争取加薪的领导。我和其他几个小伙伴，都特别感动。”何朵感恩道。
“呵呵，我也就只能做这些呀！虽然加的不多，但是希望你们能够感知到组织上对你们的认可。”赵明说道。
何朵连连点头。
“但是你还是跑来给我递了辞职报告，这说明对我赵总还是不满意呀！”赵明笑呵呵说道。
“没有没有，赵总，我保证绝对不是您的问题，是我自己。”何朵连忙解释。
“但是我刚才也说了，你还能有什么理由要走呢？无论收入还是职业空间，都在上升期。虽然收入少，但是总比去其他公司从头开始容易呀！所以赵总还是真诚地劝告你，好好考虑，不要冲动。这么多年来跟我提辞职的人多了去了，能让赵总亲自挽留的没有几个。赵总在这里郑重挽留你，小何，好好想想，不要轻易说再见。”
赵明语气一软，何朵瞬间就破了防，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早已控制不住，涕泪俱下的同时尽量长话短说地倾诉了她和付朗的这段恋爱受伤史。除此之外，她知道任何理由都支撑不起自己离开的决定，也解答不了赵明的疑虑。只是话一说完，她就有些后悔这次的坦白。
赵明耐心听完何朵的泣诉，柔声说道：“感情的事情，我实在没有办法劝慰你。但是无论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还是朋友、或者关心你的同事的立场。赵总都想告诉你，小何，你值得有更好的体验。所有的伤心、不快，都是一个经历，但只是经历。谁都会有不小心破防的时候、疲倦的时候、看错眼的时候，但是你，值得更好的风景，更好的人，没有必要把自己束缚在并不适合你的、甚至拖累你的过去。好吗？”
何朵接过赵明递来的纸巾，感动的稀里哗啦。话一说开，顿时觉得赵总就是自己此刻最亲的亲人。
赵明见何朵情绪平缓，便接着说道：“向前看，这件事情就不会牵绊你。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而选择离职，将来你只会更后悔，甚至更加否认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好吗？”
何朵擦干眼泪，抽噎说道：“赵总，您说我能做到吗？”
“为什么做不到？多大的事！”赵明呵呵笑道。
“嗯！我努力！谢谢赵总！”
伴随着如释重负的压力疏散，一丝隐隐的担忧也萦绕在何朵心头。这下完了，自己的短处都暴露给了赵明，成了个透明人了。不知道赵总会不会就此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利落的人。但是转念一想，说都说了，后悔也没用。赵明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是非的人，他才没精力操心那些闲事。只要自己把团队踏踏实实带好，用成绩说话，即便今天赵明心里有梗，早晚也会忘记。何况以他的心胸，应该懒得关注自己，无非就是多少有点看轻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何朵也没有必然的决心离职了。回头看看付朗的座位，她也相信，今后他的存在依然会多少影响到自己。原本计划好的逃跑计划（离职）泡汤，多少有些重回原点的失落。但是好歹不用担心前途渺茫，囊中羞涩，也就继续厚着脸皮混日子吧！
又能怎么样呢？时至今日，真的还是付朗的问题吗？
何朵问自己。
每个人最终都要修炼的，就是和自己和解。
道理谁都懂。只不过大部分人折腾半天，最终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