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觉察
“你的信朕看了,这才想着过来看看,怎么你不高兴?”
昨日粘杆处的人来报,敦亲王接到圣旨后,勉强去了张林府上道歉,半路折返时却掩人耳目悄悄去了年羹尧府上,二人言谈间对朝廷颇有不满。
两人同为武将,在军中都颇有威望,皇上一早就担心两人会互相勾结,早在暗中实行分而化之,只是时间尚短,还未见成效,是以只能多加忍耐。
此次二人秘密相谈,让皇上更为警觉,他才刚开始准备收拢年羹尧的兵权,年家就敢口出怨言,若是让他们洞察到真实意图,会不会铤而走险,所以年妃这里不得不来,不过也不能太刻意,得让年妃慢慢领悟,将台阶给足了才能起到麻痹的作用。
“高兴,臣妾只觉得这像一场梦,皇上久未见臣妾,臣妾心中惶恐不安,以为您将臣妾忘了。”年妃眼中满是热泪。
皇上心里五味杂陈,年妃对他的情感是汹涌热烈的,若中间没有掺杂皇权得失,能得这样的情感实属他的幸运,可现在掺杂了权势之下的种种不得已,他痛恨这种被权利裹挟的自己,违心开口:“你做了错事,朕不得不罚,不过好在你已知错,再过几日就是除夕,朕想着先过来跟你吃顿饭,权当是提前过节了。”
年妃眼里有了一丝失望,原来今晚皇上仅仅只是过来用膳。
她忙小心翼翼地张罗起皇上用膳,席间的菜品都是以往皇上喜欢的,她动作轻柔忐忑,每布一次菜都用眼神观察皇上是否满意,见皇上用得尽兴,她才终于放心下来。
晚膳过后,皇上留下一句:“隆冬日寒,你早点歇着。”就走了。
年妃站在廊下,直到皇上的气息在空气中完全消失后,才痴痴的返回殿内。
颂芝看着落寞的年妃安慰道:“娘娘,您该高兴才对,皇上还是念着娘娘您的,这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时间一长皇上总会回心转意的。”
今晚之事,让年妃看到了希望,她打起精神:“对,这次皇上能来,是因为本宫写了信,只要本宫再多做一点,总有冰雪消融那天。”
从翊坤宫出来,已是漫天大雪,御辇在长街上停留不动。
起复年妃,安抚年家之事还得有外力相助才行。
片刻后,皇上轻叹:“去,永寿宫。”
甄嬛见皇上冒寒而来,心里因他去了翊坤宫的那点怨气立马消散,忙关心道:“外面风雪正大,皇上留心受了寒。”
皇上将冻僵的手放在火炉上烘烤着,眼睛却望着甄嬛:“朕不来,担心你又胡思乱想。”
甄嬛感伤道:“皇上说的可是年妃娘娘之事?臣妾当时,确实对年妃娘娘处罚臣妾而丧子一事心中颇有怨言,可事过境迁,臣妾也想明白了,许是那孩子跟臣妾无缘,才早早离去,皇上罚了年妃那么久,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话这样说,甄嬛心中却极恨,只是无用的抱怨除了让自己更痛苦,与报仇一无是处,不得不违心行事。
一提此事,皇上心生愧疚,他握住甄嬛的手:“孩子一事,是朕对不住你,你如此通情明理,是朕之福,相信上苍以后还会赐给我们孩子的。”
这已经是皇上第三次说起在孩子一事对不住甄嬛的话,前两次她沉浸在悲伤中未曾思考其中深意,但今晚却不同,她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出了自责之意,她心思何等剔透,想到当时皇上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去翊坤宫一事,立马觉察到翊坤宫内有着大秘密,这个秘密可能才是害她失去孩子的关键,她立马出言试探:
“宫中姐妹,皇上所爱之人甚多,想为皇上诞下龙子之人也不在少数,譬如年妃,臣妾听闻她求子心切,可是多番求药,此事并非臣妾不可。”
许是炉火太过热烈,哄得皇上身上暖和,他一时不防备脱口而出:“她不会有子的。”说完他就觉懊恼。
甄嬛将皇上的反应看在眼里,快速接口:“可是当年在王府小产伤了根本?”
“嗯,此事未防她过度伤心,朕并未同她详说,你也只当不知。”皇上欲盖弥彰回了一句。
“臣妾知晓了。”甄嬛心中更加笃定,翊坤宫中有秘密,她联想到当年从海棠花下挖出的香料,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只待找时机验证一番。
第二日一早,皇上走后,甄嬛悄悄将小允子叫到一旁,吩咐他想法子从内务府取点欢宜香来。
此时,夏冬春也早早到了永和宫,她现在早已没了骄矜之气,每次过来都想找点事做,不是帮着理丝线,就是耐着性子为安陵容研磨,甚至还陪她一同看书习字,就想笨拙的为安陵容做点什么,好报答她雪中送炭之情。
因着年下,各宫都在剪窗花,绣福包,夏冬春也跟着忍冬学了起来,只是她在家像是没做过这些事情,总是出错,忙局促不安的道:
“嫔妾笨手笨脚的,让娘娘笑话了。”
她如今的境地,时时让安陵容想起前世在皇后手里百般讨好的日子,她心有感触:“夏妹妹,其实你不必做这些的。”
这句话让夏冬春以为她嫌弃她,更是急了:“娘娘,嫔妾虽笨了点,但嫔妾肯学,一定能做好的。”
安陵容淡然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你擅长之事,无需处处讨好本宫。”
这话让夏冬春更不自在了:“嫔妾家中都是武将,嫔妾从小就喜欢骑马舞枪,宫里做这些,会被人笑话嫔妾粗鄙的,反正嫔妾也无事做,还不如跟娘娘多学点,也好打发日子。”
安陵容则是循循善诱:“你这样说,难不成一辈子这样过,万一你还有承宠那天呢?”
夏冬春苦笑一声:“娘娘别打趣嫔妾了,以前嫔妾是想着有朝一日得宠后,定要让那些看不起嫔妾的人好好瞧瞧厉害,可到头来,成笑话的只有嫔妾一人,皇上早不记得宫里还有嫔妾这号人了,还不如求个安稳过一生。”
安陵容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如真有那日呢?”
夏冬春反应再迟钝,也明白安陵容想提携她,她忙跪下:“嫔妾若真有能承宠那日,定牢记娘娘恩德,此生任由娘娘差遣,若有不从就让嫔妾天打五雷轰。”
安陵容将她从地上扶起:“此事急不得,你以后凡事只按照本心来即可,不用刻意讨好谁。”
皇上昨晚翊坤宫中用膳,让安陵容机敏的嗅到,年家真的不长久了,她虽不清楚中间的细节,但不妨碍她提前布置。
一个死后多年,还能让皇上追封为“敦肃皇贵妃”的人,其心中分量不言而喻。
她的布置,有没有用谁都不知,但总得试一试才好。
时间流逝,除夕过后,冰雪消融之时,敦亲王又惹怒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