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此子心思恶毒,丝毫不亚于赵澜
已是傍晚时分。
平安大街,卫国公府。
落日的余晖如情人的双手轻抚,让这座恢弘又不失庄重肃穆的宰相府邸,依然熠熠生辉气吞万里。
几个身着银灰色盔甲手持长矛且生得虎背熊腰的侍卫,护卫着一辆三马并驱规制极高的马车,在大门外缓缓停下。
马蹬很快呈上,在门口早已恭候着的几位下人小心翼翼搀扶下,轿帘掀开,曹牧缓缓走了下来。
“见过老爷!”
“老爷回府了!”
也自然有下人,赶紧奉上热气腾腾的毛巾,以及一杯早沏好的热茶。
曹牧花白发丝紧束,微微浑浊的双眼,丝毫掩饰不住满面疲惫。
纵然一身紫色官袍,不失位极人臣的气魄威严,可瞧着似乎比往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后背都隐约显得有些佝偻。
依然不苟言笑,从下人手中接过热毛巾,很是认真仔细擦了擦脸,再用茶水漱了口,这才迈步朝府内走去。
微微抬起头来,却见火红的夕阳,斜跨过府邸巍峨大门上方,那朝廷所赐象征着身份的雕鹤檐角,照在脸上,很是刺眼。
可不知为何,却总感觉给这座广厦华府,反倒徒增了些暮气沉沉垂垂老矣的味道。
而当曹牧刚跨过门槛进入府邸,便见前方,正垂手而立站着一个年近中年的汉子。
看着约摸四十左右的年纪,方脸,身板壮实微胖,着一身常服。
同样不苟言笑的脸上,似乎总显得有些老实敦厚,甚至木讷不善言辞。
至少实在是个无趣至极的人。
眼见曹牧进来,哪敢丝毫怠慢,却是神情迅速一禀,大步迎上来。
弯下腰,毕恭毕敬行礼,“儿子见过父亲!”
“父亲今日当值,定是疲惫劳累,儿子这边扶父亲回房歇息。”
曹牧依然面色严肃,只是点了点头。
然而刚走两步,又忽地一怔,停住脚步,扭过头来上下打量着身后小心翼翼跟着的中年男子。
迟疑良久,才开口,“老大,今日大朝会,你也在列,那楚国公王修小儿,你也见着了,可有何看法?”
闻得此言,男子顿时更神色猛地一紧。
明显也清楚,父亲言语中的教导与考教之意,几分如临大敌的紧张。
一时唯唯诺诺,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却又瞬间一片恼羞悲愤之色,“回父亲的话,以儿子之见,那王修……王修……”
“那就是个泼皮无赖,实在狂妄卑劣至极!”
“暂不论其以往种种劣迹,今日太阿殿内,他就站在儿子旁边。”
“其处处与父亲,与我们曹家为难,儿子心中实在痛恨恼怒,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可因身在大朝会上,倒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谁知,此子竟如那泼皮狗一般,置御前仪态于不顾,自己闲得无聊,却非得纠缠儿子。”
“诸如询问儿子,在哪个部衙当差,活轻不轻松,俸禄高不高……”
“又是一个劲套近乎,说是同朝为官,那便是缘分,他这人最重义气最爱结交朋友,还说临州府山好水好,有机会定领着儿子前往游山玩水一番。”
“还说什么,自己苦心钻研过卦学玄理,精通得很,让儿子把手给他,要给儿子当面算上一卦,看看未来官运如何。”
“这也就罢了,朝堂之上,他竟还偷偷从怀里摸出来两个点心,怂恿儿子先偷偷垫补垫补肚子,他替我打掩护。”
一时间,情绪还更激动起来。
圆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得很,“泼皮,无赖,无端无状难缠至极!”
“那太阿殿,乃陛下与群臣商议国政大事之处,岂是他卖弄江湖拐骗之术的地方?”
“还有,朝廷法度礼制森严,儿子要真受了其蛊惑,在朝会上偷偷进食,他再当场御前揭发,儿子岂不是只能被治上一个大不敬之罪?”
“当真可恶,蛇蝎心肠十分歹毒!”
然而,曹牧却只是摇了摇头,“他只是不认得你罢了!”
“这……”这让中年男子顿时又是一愣。
可眼见父亲面色依然严肃无比,终于再忍不住一片疑惑,“可……可是父亲,儿子有一事始终不解。”
“三弟之事,虽是因那恶毒小儿,才闹得天下皆知沸沸扬扬,可今日朝会之上,他竟然不但没有态度坚决逼迫陛下下令,押解三弟回京严查治罪……”
“反倒还以三弟平叛有功为由,主动为陛下邀功请赏。”
“此举虽实在匪夷所思了些,可依儿子推断,其定是识了时务,也知自己在朝堂的根基,定然是拿我们曹家没有办法的。”
“因此这才做了退让,甚至只想以此,来向父亲表达一份诚意,以求从此以后,我曹家与他能一笑泯恩仇相安无事。”
依然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哆嗦,“暂不论那小儿,此举究竟有何目的,可既然有他在陛下面前为三弟开脱……”
“父亲为何不借坡下驴,顺应下来?如此的话,三弟就算不能得朝廷奖赏,可至少,也能免了牢狱之灾,甚至就连澄州太守之职都能保住。”
“而父亲,居然大声驳斥,态度坚决奏请陛下严查三弟之罪责。”
“这让儿子,实在有些想不通。”
然而,却见曹牧,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隐约多了几分无奈与淡淡失望。
半晌,才苦笑一声,长叹,“老大啊,你入朝为官也已十余年,如今也已做到了工部右侍郎一职,可为何还是不懂,朝堂之凶险?”
“难道你以为,那姓王的小儿今日朝堂之举动,是在退让,是在向为父示好?”
“如果你真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为父告诉你,此子手段狠辣,心思恶毒至极,丝毫不亚于赵澜,那蛇蝎女人当年是如何对我们曹家的,又是如何一步步让你二弟命丧黄泉的,至今向来,为父依然后背发凉。”
“若是今日,为父稍有不慎,受了其麻痹诓骗,随后借坡下驴在陛下面前为你三弟开罪求情……”
“那我们曹家,可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一时间,脸上疲惫之态更甚,“其中厉害,说与你听,你也不懂。”
“但你记住,接下来这段时间,无论是你,或是我们曹家所有人,谁也不得在外人面前,为你三弟开脱罪责!”
又心力交瘁一声长叹,“老大,你知道为父如今最担忧的是什么吗?”
“为父如今年事已高,过不了多少年,就该告老了。”
“而你作为家中老大,资质愚钝,实在不善朝堂经营,老二倒是文韬武略,奈何沉尸淮如河,老三顽劣不更事,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如今更摊上这一劫难……”
“只怕将来,我们曹家,在朝堂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然而就在这时,不等那中年男子满面羞愧说点啥,却见前方,匆匆奔来一身着粗布麻衣身材削瘦的老者。
正是府上老管家曹三。
几分急切,顾不得满头大汗,片刻便已到了近前。
先是恭敬施礼,“老奴见过老爷,见过大公子。”
随后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呈上,“禀老爷,临州府有书信送来。”
“听闻是小姐今日一大早,从医学院内派人快马加鞭,万分紧急送来的。”
“另外,吴正德回京了,此刻正在国公府西门外候着,说要求见老爷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