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攘是假,神使是假
天已蒙蒙亮,远处山头露出些许曦光,黑夜正在渐渐退去,好像被一丝丝光亮逐渐吞噬了。
回程就有些难办了。
来时提熙与岁让同乘一匹马,事出紧急,权宜之下不得如此。但是返程轻松许多,二人再同乘未免显得有些拥挤。
但不得已。
一是马匹不够,来时五匹马,去时自然不会马生马,凭空多出来一匹。二是提熙依旧不会骑马,昨夜几人忙活一宿,根本没学,有马也无济于事。
于是还是六人五马返回驿站。
在马上,提熙有些困,她强撑着别睡过去,反正一会出发上了马车她可以好好休息。
正当她专注于用所有精神对付瞌睡时,岁让却找她搭话了。
“你是否发觉在你身边的邪灵尤其多,而且其中女子又为多数?”
提熙一激灵,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
“你晓得为什么那小孩单单找你么?”
她摇一摇头:难不成真看上她了?可是她确不是男的啊,倒辜负了人家。
又听岁让淡淡道:“邪灵亦有性别之分,寄身讲究阴阳互补,即阳性邪灵多附于女子身上,阴行邪灵多附身于男子身上。那小孩身上附的是一个阳性邪灵,而驿馆的伙计只有男子,故驿馆内无人沾染邪灵,而你却立即被他盯上。村子内亦是如此,阳性邪灵喜往阳气不足的地方聚集。是以你二人遇到的邪灵格外多。”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许许多多人中独独选了她一个,确不是她魅力惊人了。
提熙不免笑笑。
立即发现不对。
岁让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她非男子?她自认没露出任何破绽,不过是身形较小些,这也不能作为凭证吧?难道是她太弱被怀疑了?不可能,她的剑法在这几人中不算出彩,可是百人中也是上乘,这理由站不住脚。
莫非,他是诈她的?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一想就很合理了,岁让只是有些怀疑她的性别,这可怀疑之处就很多了。比如现下男子少有不会骑马的,尤其是剑客。不过她不会骑马又不是因为性别,乃是提无恙忘了教她。这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里,提熙释然了。
“这话怎讲?虽说我体量不大,只因幼时营养不良,却也不像女子主阴。此前种种皆为巧合罢了。”提熙笑笑,想带过这话题。
“男子颈部喉结随吞咽上下移动,而你……”岁让竟抬手抚上她的假喉结,提熙惊得一躲,撞上他的胸膛,岁让并不坚持。
他们之间,只隔着提熙背在背上的逐花。提熙忽的有些庆幸,她一直将逐花背在身上,像羊羊先前那样,常不离身。
“如此细节太多,不必说。何况,你也并不姓夏吧。”
提熙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难道神使真的手眼通天?识破了她的女儿身,甚至知道她伪造了名字,他到底知道多少秘密?
提熙悄悄摸上剑,她不知道身后这人是何方神圣,必要时,她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想做什么?”
岁让忽然按住她按在剑上的手,让她痛得卸了力。他立即察觉了她的小动作,即使他还分着神骑马。
“放轻松。我一早便知晓了,若要揭穿你,不必等现在才挑明,人齐时不是更好?何况不需要我说。”
提熙感到了莫大的恐惧,她好像被人看穿了,在这个人面前她好像没有一点隐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她觉得自己突然透明了。
这人极其危险。很不妙的是,她的秘密在他手里,而且她的小命也捏在他手里。
打起来的话她一点胜算没有。
怎么办?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她从来没考虑过,她以为自己不会暴露,而且她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还需要我帮忙?”提熙下意识问,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条路了,听这个人的。
“需要的时候你会知道。在此之前,你的身份会很安全。”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我的把柄可全在你手里。”
岁让一顿,轻声道。
“那么,我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提熙听后才发觉自己好像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无路可退。
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等她找到羊羊,她就立即跑路。到时候不管她是吴子攘张子攘王子攘还是提熙,谁都管不了了。
提熙看向岁让重新牵回缰绳的手,眉眼低垂。
“你最好别食言。”
现在她才觉得有些尴尬。
先前她以为在岁让眼中他二人皆男子,故行事不拘小节。可眼下二人都心知肚明,却仍同乘一马,她好不自在。
刚刚怎么不觉得这路如此漫长?怎么不如此敏感于他喷洒在她颈间的气息?怎么不注意到他圈住她双臂的手,即便只为了拉住缰绳?
只剩下快马奔腾的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和剑在腰间碰撞的,不时发出的叮铃响声。
回到驿馆,简单休整一番,几人再次赶路。
昨夜无眠,是以今日众人都乘上马车,马匹由人牵着跟在后面,或是安排去拉车。好在马车原是装货的,宽敞是够宽敞,就是简陋些,但也没人计较了。
除了蓝阑休息过一晚精力充沛,剩下的人都在马车上补觉。
车队走了小半日,一声言语也未进入马车。
提熙迷迷糊糊睡着前只记得岁让的那个秘密了。
“我并非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