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15：拉扯
烟花散开，人群散去。
我和小明还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我听见他问我：“这场烟花你喜欢吗。”
路灯恰逢此时亮起，昏黄又柔和的光线铺满脚下的路，犹如给地面镀了一层浅浅的麦浪，而我和小明就被笼罩在这一片“麦浪”之中。
我看着眼前人在“麦浪”衬托下显得更为修长的身影，他透亮的眼眸温柔又坚定，好像刚才漫天的烟花在此刻全部藏进他的眼底，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比刚才更剧烈。
突然涌出的勇气让我生出一种想要试探他的想法，我鬼使神差道：“这场烟花，我第二喜欢。”
“那，第一喜欢呢？”他的声音有些急切，好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我的答案。
我努努嘴，沉默了一会，慢悠悠的说：“安排这场烟花的人。”
我出息了，会撩男人了→_→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我的暗示，既期待他能听懂，又害怕他听懂了装作没懂。
此时我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勇气。
小明的唇线弯出好看的弧度，他似乎斟酌了一会，然后似笑非笑的说：“那我猜，安排这场烟花的人第一喜欢的也不是烟花。”他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他第一喜欢的会不会是第二喜欢烟花的人呢？”
我没出息，我被反撩了→_→
哪怕他没有我想的那个意思，哪怕他只是顺着我的话往下接，此时此刻，我的心依然被他撩动，狂跳不止。
我略微低头，咬了咬下嘴唇，眼神不自觉瞟向“麦浪”，手指在耳边环绕，漫不经心将刚才拢在耳后的长发重新勾回来，试图掩盖住羞红的耳垂。
一片泛黄的落叶落在我的头顶，小明靠近我，伸手取走我头顶的落叶，轻微的触感让我不经意缩了缩脖子，我配合的抖了抖头发，也顺势藏了藏微醺的表情，以及心尖泛起的层层涟漪。
“很晚了，回家吧。”小明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回想重逢那日，他和我说了一样的话，只是这次他的语气里没有忧伤，满是喜悦。
回去路上，我俩争相聊着对方不在的这一周里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趣事，恨不得把对方缺席了的场面全部复刻出来，再陪对方重新体验一遍。
很短的路程，我俩走走停停了很久。
我俩站在各自的家门前，透过楼道的窗缝，能感受到朦胧的月色，借助昏暗的环境，我小心翼翼又毫无保留的用贪婪的目光看向他，这个我暗恋了十多年的人，此刻近在咫尺，我可以为所欲为的感受他和我同频的不规则的呼吸，想象他胸前被汗液浸湿的轮廓，倾听他胸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小明轻咳一声，试图调整因刚才路上说了太多话而导致沙哑了的声线，却是唤醒了走廊的感应灯，周遭再次明亮起来，我藏在暗处来不及收起的花痴脸也在他面前展露无遗，此刻的我就像《疯狂动物城》中的树懒闪电，慢动作下露出窘迫的神情，完了，被他看到我馋他身子的模样了！
但他并没有在意，他只是看着我，眼中尽是柔情，在他温柔的注视下，我也不再紧张，看他的眼神重新添上了几分贪婪。
他脸上朦着一层薄薄的细汗，他的睫毛在专心注目下微微颤动，他眼中泛起了浅红色的晕染…
他冲我一笑，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喜悦：“明天见。”
我难掩羞涩，调整了语气，甜甜的回他：“明天见”。
见他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我猜他在等我先进门，于是我很配合的率先关上房门，趴在门口听他的关门声。
良久，他关上了房门。
我背靠着门，在黑暗中闭上眼，回味他说的话。
小明说的“明天见”，不止是早晨准时的微信问候，而是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对方的脸，可以和对方一起晨跑，甚至一起去上班的“明天见”。
我偷笑，幸福要来敲门哩！
黑暗中冲过来一个争争，我快准狠用手挡住了她想和我贴贴的举动，打开灯，就见争争一脸八卦问我：“马小明跟你说什么？”
我想了想回：“他问我烟花好看吗？”
“还有呢？”
“他还问我这场烟花我喜欢吗？”
“嘁。”争争嘴角轻扯，扭头就往洗漱间走，小狗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在争争的特训下小狗眼里都没我这个主人了→_→
不过眼下我眼里也没她这个小狗，我和小狗一样，注意力都在争争身上。
争争没听到她想要的回答，都懒得再问一句“你是怎么回答的”，虽然她不问，但我一定要说，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成功撩了小明，急需鼓励与夸奖。
我像小狗一样追在争争屁股后面，滔滔不绝。
“我回答小明说，这场烟花是我第二喜欢的，我第一喜欢的是安排这场烟花的人！如何，是不是很撩？”
“撩。”
“他还回我说，他猜安排这场烟花的人也不喜欢烟花而是喜欢我，我是不是被反撩了？”
“撩。”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
“那你说他是不是也在撩我？”
争争思索片刻，推了推反光的镜片，也推翻了刚才不走心的回答，一本正经重新定义到：“他都说是他猜的了，哪里撩？”
我的热情被不解风情的争争浇灭一半，但我还不死心的帮她科普：“他说的‘他猜’只是情趣，情趣你懂吗？！”
争争一边刷牙一边反问我：“我不懂，单身30年的你懂？”
“哪有30年，29岁生日都还没过呢…”我瞬间没了士气，默默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家长的溺爱。
小狗爬在我腿上求抱抱，她好像终于回忆起我是她的主人，又或者是在争争身上没有得到关注来找我求安慰，但此刻刚被争争打击到的我也急需安慰，我抱起小狗，和它报团取暖。
清晨，我比闹钟和争争的巴掌更早起床，争争破天荒的还在睡，一副“使命已经达成，臣要解甲归田”的架势，我没有打扰她，蹑手蹑脚走进洗漱间。
我随手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开始挑选起梳妆台上的化妆用品，虽然我化妆的技术还是比不上教我化妆的争争，但争争留在梳妆台上的化妆用品实在丰盛，即便小白如我，用这些道具来画个迷死小明的妆也是自信满满。
从洗漱间出来时，争争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了，她穿着睡衣，撒着头发，虽素面朝天却依然优雅，我下意识把手挡在脸上，假装若无其事跟她打招呼，却被争争一语道破：“要和马小明相约去晨跑了？”
我的脸瞬间熟透，脸上的妆容被衬的更加显眼，我故作淡定解释道：“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晨跑，习惯了。”
“我是你的军师，你在我面前不用伪装。”争争将手里的书拿低，露出两只眼睛，欣赏了一会儿我的杰作，夸到：“妆画的虽然不如我，但用来诱惑马小明足够了。”
我长吁一口气，用手扇着熟透的脸试图散热，并理直气壮到：“知道你还问！努力一星期，等的就是这一天。”
“你昨晚做梦了，梦里喊了马小明的名字。”
我虽害羞但理直气壮：“正常，毕竟灵感枯竭时候我都经常梦到小明，昨天有了新鲜素材，肯定更会梦到了。”
争争打趣到：“现实版《无街之城》吗？”
漫画家伊藤润二的漫画《无街之城》里提到过名为“阿里斯图斯”的名词，大意是趁着对方睡觉，趴在对方耳边说话，这样就会出现在对方的梦中…我偶尔也会怀疑小明同学是不是每天爬窗户进我家靠在我床边絮叨，才会让我经常梦到他。
争争继续打趣：“所以马小明搬来做你邻居，是为了更方便爬窗户吗？”
“不造谣不传谣。”
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我还是急忙打断了她为所欲为的猜想，争争嘴没把门，再脑补下去指不定会编出什么黄色剧情。
争争一脸嫌弃的吐槽我“还没谈上就已经开始护上了。”随即又提醒到：“有什么话梦里说说得了，别当着马小明的面儿说，记住，矜持。”
“那如果他把我的矜持看作是我对他没意思，他放弃了怎么办？”
“放弃了说明不是你的菜，你继续等属于你的菜就好了。”
“争争军师，你是在劝和还是劝分？”
“劝和、劝分是对于有争执的情侣而言，你俩都没交往过，所以这个问题不成立，我拒绝回答。”
我说不过她，便老实闭嘴。
我趴在门口听门外的动静，邻居的开门声响起后我立马也打开了门，我妩媚一笑
“好巧。”
小明看见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尝试夸我：“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啊。”
我无视沙发上捂着嘴偷笑的争争，“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和小明在小公园里慢跑，小明不愧是运动天才，一圈下来大气都不带喘的，反观我已经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颓废感，小明见我体力要透支了，便及时停下来，拉着我去凉亭休息。
我俩坐在之前争争经常坐的那个凉亭里，石凳上还留着争争之前用来当屁垫的广告宣传纸，上面写着广告语“想要工作，需要面试，想要面包，直接下单。”
我一屁股坐在广告语上显眼的“面包”二字上，回想起高中时，小明同学为我挤进小卖部买面包的事…
那年冬天异常冷，小明同学习惯在校服外穿一件深蓝色的保暖连帽外套，而我喜欢把校服袖子撸起来露出胳膊肘感受最直接的温度，起初是因为我不怕冷，后来就是在强撑了，因为我会听到有人说我这样好酷。
课间的小卖部人山人海，我站在小卖部外面张望，感觉自己挤不进去，正要放弃时候看到小明同学从里面挤了出来。
人在看到自己暗恋的人时会走不动道，正如此刻的我呆站在原地像个雕塑。
他从我身边走过，又折回来，离我一米的距离站着。
过了一会他问我：“你冷吗？”
“有点。”
可能因为这个问题没啥技术含量可以轻松回答，所以此刻如雕塑的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他走到我面前，轻轻揪起我的校服袖子，慢慢往下拽，我一动不动，任由他拉着我的校服袖子，直到我的手被包裹进袖子里，才听他说了一句：“好酷。”
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蓝色外套上的纽扣，黑色的纽扣印着白色的六角星，这星星好像会旋转，转我的眼花缭乱，天旋地转。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小明同学毫无预兆的把自己刚从小卖部买到的面包塞我手里，没等我拒绝就直接跑开了。
我拿着面包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傻才僵硬的挪动了步子。
直到放学，那个被我捏的皱皱巴巴的面包还藏在我的桌柜里，包装袋都没打开。
趁着班里人走的差不多时候，我一把将面包塞进书包带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我抱着面包吃起来，面包用牛皮纸包着，里面是奶油夹心，简直人间美味。
第二天我特意早早去了学校，想着能在人不多的时候挤进小卖部，果不其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到的好处就是我可以随意进出小卖部，拿起面包可以直接付款不用排队。
我特意找到昨天他给我的面包，想回送给他，毕竟不熟，没理由白吃人家的。
走进教室时，他竟然已经在教室了，幸好只有他一个人在。
他正趴在课桌上，我猜不到他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我把面包偷偷放在他桌子的一角，然后快速背起书包逃离教室，躲在楼道观察，等看到有同学进了教室，我再重新进去。
等我再进教室时，他还在睡觉，姿势都没换过，胳膊不会麻吗…
不过，面包已经不在桌上了…
…
我回忆着和小明的面包情缘，手机里传来争争的消息。
“我有约要出门，早餐已经备好，双人份的。”
我看了眼时间，平时这个时间是我已经晨跑结束，在家吃争争准备的拌菜的时候，而今天我为了和小明相处久些，硬是拖到了早饭时间，争争的菜果然已经拌好了。
我的肚子在这时候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我赶紧捂住，但为时已晚，小明已经听到了。
小明眼里尽是真诚，嘴上却撒起娇来，用我熟悉的略带委屈的语气说：“好饿，你陪我去吃早饭吧。”
“好啊。”
小明路过我身边时，我轻轻揪住他的衣服袖子，同时保持矜持，我低着头，低声说：“你陪我，去我家吃早饭吧。”
“好啊。”
——第15梦，完
——附——
昏暗的环境下，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感受到她的眼睛亮亮的，正在和我对视，我想着该说些什么，嗓子却在关键时刻变哑，发不出清透的声音，我捂着嘴咳了一声，尝试调整音色，感应灯在这时候被我的声音唤醒，她的脸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眼神有些迷离，好像为了什么着迷，她眸色闪烁着，嘴唇湿润着，我为她着迷。
她也发现了我在看她，我看得出她有些不知所措，我想帮她解围，但我看到她再度露出微醺的神情后，我彻底沦陷，开始贪婪的欣赏起眼前这张让我如痴如醉的小圆脸。
我暗恋了十多年的人，此刻就在我的身边，触手可及。
我的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刻融进一句“明天见”里。
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说很多句话，就像方才在回家的路上，我可以尽情说给你听，你也可以尽情说给我听。
总有一句话，会是“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