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月上中天，空气中已经有了些凉意，春棠带着魏时安走在月亮下，月光把她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春深同魏时安讲起她小时候的事，说她很小的时候同爹娘赌气，半夜独自一人跑到山上，山上很黑，大人们提起夜晚的深山总是特别危险，有熊有狼，有许多害人性命的东西，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瞧见无数漆黑的树影，听见无数昆虫的鸣叫。
她一愣，似乎瞧见有个人影远远地跑过去，速度很快。
春棠心下一惊，脚步停在原地，不远处亮着灯的小屋从里面被推开，春棠借着点滴微光瞧出是红霞姐，壮着胆子叫了一声，红霞姐问她怎么了。
春棠声音有些发颤：“我刚刚好像瞧见一个人影”
红霞姐回头说了什么，门被推开，红霞姐身后出来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青壮年，几人手里拿着火把走了过来，有人进屋瞧，有人在屋外瞧，红霞爹面目凝重的对春棠道：“今日去我家歇一晚。”
“有什么不对的吗？”春棠颤颤巍巍。
“没有发现，”红霞爹道：“以防万一，明日我让赵宏正他们陪你去山上找点东西，你们两个小娃娃住在这里，确实不放心。”
春棠也没拒绝，乖乖的跟着他们回家了。
春棠这晚上是跟红霞姐一起睡的，魏时安则跟着红霞姐的小侄子睡，两人年岁差不多，他那小侄子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魏时安身后，魏时安也不觉得不耐烦，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春棠能看出来，他对小弟弟还是很有耐心的。
春棠在灯光下瞧着他这模样，心中有些欣慰，也有些酸涩，魏时安同大小姐大少爷虽然性格不同，但其实很像。
红霞上头有三个哥哥，大哥赵弘正已经二十岁，早早成了家，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如今正黏着魏时安的就是他的大儿子小成，才五岁多，抱着魏时安叽里呱啦的说着话，吐字虽然已经很清晰，但是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上一句还在说这个，下一秒就去说别的了，红霞看见俩小孩这样，被逗得直笑，春棠却逐渐皱起眉来。
第二日一早，姐弟俩在红霞姐家中吃了饭，红霞姐的嫂子带着俩小孩去了学堂，红霞姐则是陪着春棠去同王大夫告假，她把春棠送到门口，却没有进去，春棠进屋时，回头瞧见她有些黯然的神色，心下也有些不好受。
王大夫听了原委，痛快的允了春棠的假。
“师父，”春棠叫，“您多大了呀。”
王大夫语气淡淡：“八十。”
春棠直接忽略她这话：“您未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我觉得”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大夫打断，“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春棠抿了抿嘴：“我先走了。”
“去吧。”
春棠一步三回头，瞧见王大夫在捣药，目光专注，她无奈的转过身走出门，红霞姐站在离院门有些距离的地方，目光有些呆呆的瞧着门口那棵树，春棠朝她走过去，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她猛地回过头来，眼眶有些泛红。
春棠心里也不好受，拉着红霞姐就往回走。
见她这样气冲冲的，红霞有些好笑，连连安慰她：“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春棠觉得她这话怪模怪样的，又觉得挺有道理的，但心下还是气不过，颇有些幽怨的瞧了她一眼。
红霞笑着摸摸她的头：“不必为我不忿。”
天色尚早，太阳刚刚从山里钻出来，露出半个头，清晨的气息格外温润，还带着些凉意，红霞姐的笑容却如同她本人一样，带着些微暖意：“感情这东西，向来是不能勉强的，前些日子，我家中长辈已经替我问过王大夫了，他不愿，我无法强求，也不愿强求。换个角度说，我也不是非他不可，我只是瞧着他性格敦厚，医术精湛，长相又端正，恰好也住在村中，知根知底的，才有了那个念头，才有了这个想法，我才回桃花村多久，若说真有多喜欢，那也说不上，我只是个俗人，才有了这个念头而已。”
春棠不信这话，她年纪还小，除了话本子，唯一见过的也只是大小姐同太子的那段感情，她瞧着红霞，还是瘪着嘴：“你刚刚用了好些个词来夸他。”
“夸你师父，你不开心吗？”
“开心，又不开心。”春棠说，“若是他能同你在一起，我会更加开心的。”
红霞笑，“那若是他不能同我在一起，你就不欢喜他了吗？”
春棠想了想，没说话。
红霞摸了摸春棠的头：“世间不如意之事何其多，就连当今圣上，都不能事事如愿，更何况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春棠，哪有这么多能让人开心的事情呢？”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春棠家，红霞姐的二哥赵宏正正等在门口，瞧见两人点了点头，道：“我刚刚瞧了，没什么奇怪的脚印和标记。”
春棠冲他笑：“谢谢赵宏正哥。”
赵宏正是个格外沉默的男人，平日除了下地很少出门，春棠同他没什么交往。他身上背了一个很大的背篓，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手里拎的那两个小小的竹篮。
红霞姐上前接过，一手拎了一个大步走在前面，示意春棠跟上。
春棠伸手去拿红霞手中的小竹篮，没拿到，只好乖乖跟在两人身后：“我们今日是去做什么呀？”
“我爹说你们在家不安全，今日我们上山找点东西。”赵宏正回头瞧了春棠一眼，这样说，他是个极为端正的性子，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一板一眼。
“找什么？”
红霞接着说：“瞧瞧看能找到什么吧，找点儿比较坚硬的尖锐的东西，放在院墙周围。你眼神好，到时候你就多敲敲。”
春棠懂了他们的意思，想了想那个画面，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懂了。”
许是带着两个女孩子的缘故，赵宏正并没有进山，只在山脚处转了转，寻了些带刺的藤蔓，还找到了两株柑橘苗。
春棠提议进山瞧瞧，她伸手指了个方向：“我记得那块儿有一大株不知道什么东西，可多刺了。”
赵宏正拒绝了她的提议，并很快从她说的话中提取了相关信息，板着脸同她说：“你进山了？你才多大点，怎么能进山？”
春棠低眉顺眼，没再说话。
红霞帮春棠找补：“她才多大个年纪，平日里也没个人帮衬，之前更是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问题，怎么到现在还怪起人家小孩儿了？”
赵宏正原本就没有凶春棠的意思，听见红霞这几句话也没再说什么，反倒是沉默了半晌，又叮嘱春棠若是下次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他们帮忙。
尽管两字被他咬的很重。
春棠点点点头：“一定一定。”
红霞姐牵住她的一只手，问她：“真进山了？”
春棠哪还敢说，依然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进去了一点。”
“可别进山了，”红霞满脸担忧，“山里危险的很呢，去年村里有人进山，就遇见狼了，差点没出来，何况如今要到冬天了，说不定还有什么猛兽出来捕猎呢。”
春棠乖巧的点头。
红霞姐见状，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几人在山脚转了一圈，捡了些干柴和松子，还装了大半背板栗。至于要给春棠找的东西倒是没有找到什么。
春棠自己提议：“要不我往门口栽几棵松树，就围着屋子栽一圈，多扎人呀！”
红霞姐笑的合不拢嘴：“是呀，到时候等树长大了，人家直接爬树进你院子”
春棠:……
还是赵宏正想的周到，不知道上哪儿寻了一些尖锐的石子，棱角尖锐，直泛寒光，春棠乍见都吓了一跳：“你从哪儿找来这些好东西？”
赵宏正手脚利落，把小石子洒在春棠家的院墙上，还特意带了些浆糊，在石子下糊了厚厚一层。
他个子高，踩着梯子辛勤劳作，原本想着下来挪个位置，直接被春棠连梯子带人抱起来挪到旁边了。
他抿着嘴，脸色有点苍白，红霞在下面笑：“二哥，你可抱紧啊，别掉下来了。”
春棠安慰他：“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撒完石子，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棵树种在了院子里，春棠扶着树看他挖坑，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树呀？”
“石榴树。”
春棠想起以前吃过的石榴，舔了舔嘴唇：“石榴很好吃的。”
赵宏正说：“石榴开的花也好看。”
“什么样子呀？”春棠没有见过，也很好奇。
“红色的。像火一样，明年五月份你就可以瞧见了，九月份就可以吃上好吃的石榴了。”
春棠单手拿起树苗喜滋滋的把树苗放到坑里：“那真是太好啦！”
赵宏正十分隐晦的瞄了那棵粗壮的树一眼，又瞄了春棠纤细白嫩的手腕一眼，继续埋头苦干。
柑橘苗被种在她们门外，红霞姐十分满意：“等它长大了多少能防着点。”
说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问春棠：“你要养狗吗？”
春棠沉吟了一下：“还没有想好。”
“那你想想，想好了同我说。我舅舅他们家有一只很听话的狗狗，还有一个月就要生小狗了。你若是想养的话，到时候我去帮你抱一只过来。”
春棠想了想，养只狗也可以，可以看家还可以逗趣，于是决定等魏时安回来了询问一下他的意见，他若是同意，那便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