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星
白榆还不及多想些什么,突然一股寒凉从背后升起,整个人猛的僵硬的在原地,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一直在静默而隐秘的审视着她,此刻终于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下一秒,她脚下的光线顺势暗了下去,一只粗糙的大手架在她的脖颈处摩挲,食指上的厚茧恰好抵在动脉上,她的呼吸也跟着瞬时停了下来,紧跟而来的是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
“cállate。”(闭嘴)
白榆配合的把手慢慢举起来,她来时看了一些攻略,也大概知道这个国家其实并不安宁,但是最近赶上庆典,警卫也有所增加,只是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
她的心跳快速的搏动着,连带着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她不敢回头,只能看向穷学生,他无声的张了张嘴。
“别害怕。”
月亮已经完全显露的了出来,寂静的照进了这条略显脏乱的小巷。
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慌张,身上连一丝灰的痕迹都没有,仍是一副矜贵温润的少年模样,不像是被绑来的,更像是被‘请’进来的,自愿被绑。
此刻正用着一副只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白榆。
白榆正仔细的打量他的身上,见他并无伤口才安下心来,陡然又发现其实顾曜知的身后一直还站着一个人,只是个头比他矮了近一个半头,只在月光下露出一些黑影,所以没有第一眼看到。
那人哑声道:“carlos,把她的手捆起来。”
白榆身后的人应声立马将她挪动了墙边,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根细带想把她的手捆在了一起,只是看清白榆的清清瘦瘦的模样后有些迟疑,“javier,没必要吧,她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不要说废话,快点。”
carlos听完努了努嘴没有再说话,抓起白榆的两只细藕似的小手在身前用细带捆了起来,这时那个叫javier的人才终于从顾曜知的身后走了出来。
瘦瘦小小的体格,约莫三十来岁,一头棕色的卷发,只是那双眼睛自带着凶光让人不寒而栗。
他对着白榆上下认真打量了几眼,补充道:“又是个中国人,carlos,记得多打几个死结,听说他们国家的人都很聪明。”
名叫carlos的男子闻言又抓起白榆的手,在上面系着死结。
她顺从的被他打着死结,眼睛快速的扫了一眼这附近的环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看上去只是老旧的居民楼,外面还挂着的衣服,显然这附近是有居民常住的,并不是什么废弃的地方,所以极有可能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且目前为止一直只有这两人在对话,算起来她和穷学生也是两个人。
白榆还没来得及再多想,就看见javier皱着眉转到她身后,无奈的呵斥道:“carlos,你是蠢蛋吗?你把结打这么长干吗。”
白榆愣了愣,低头朝手腕看去,绑着自己的绳结末尾不知何时被打了许多个结,直愣愣的立了起来。
察觉到白榆正在偷看,javier猛的向前推了她一把,“看什么看。”她被绑着双手整个人没有支点,于是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她无奈的叹息,习惯性的收紧下巴闭上眼,尽量向侧后方倒地。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一股带着松木的木质香侵入了她的鼻息,她抬头,陡然撞见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顾曜知小声道:“没事吧。”
白榆轻轻的摇了摇头,慢慢的让自己站稳,可顾曜知并未移开,仍是贴着她的后背让她支撑着,戳穿了她一直在假装强撑的模样。
“抓过来,carlos,别让他们俩待在一起。”
名叫carlos的是一个壮汉男子,络腮胡从下巴蔓延到了鼻子,一双八字眉,他回应javier的时候,白榆才发现这人竟然还有两颗大龅牙,甚是滑稽。
他走到两人面前却犯了难,javier说要抓人,却并未说要抓哪一个,回头询问道:“抓哪一个啊。”
javier一脸无可救药的看着他:“男的。”
白榆自觉是自己让这穷学生陷入了如今这危险的状况,挺了挺身准备向前走一步,等着自己被抓回去。
顾曜知突然拦到她的身前,白榆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瞥见络腮胡神色僵了一下,犹豫的后退了几步。
她有些惊讶,那张俊朗乖巧的脸上还能出现带了威慑力的表情?
似乎是不满同伴竟被人质吓到,小个子恨铁不成钢的尖叫道,“carlos,你在干什么?”
络腮胡听到立马紧张的朝他那边跑去,中间还趔跷了一下看来有些慌乱,“javier,我们还是快点吧,庆典快结束了,等下有人发现小夫妻他们就完了。”
小夫妻?
白榆狐疑的朝周边看看,看来还有人和他们一样也被抢劫了,只是被绑在另一个地方。
“我说了不要叫我的名字。”小个子咬牙切齿的看了眼他,一把拖过他快速地说些什么。
白榆听不太明白,她的西语称不上熟稔,只能勉强够用。这还是她大学时班里转过了一名西班牙的留学生,久而久之的她也就会了一些,再加上她后来发现会这门口语的人并不算多,想着简历上能多写几个字,出去找工作就会多一分优势,就自学了一部分,才达到了如今这勉勉强强的水平。
只是他们说的实在太快,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
“他们在说要怎么处理我们。”顾曜知偏头低声说着,像是特意在给她解释。
白榆愣了一下,记起他一直在外留书的经历,顿时觉得他会这门外语一点也不奇怪,于是又朝他靠近了一些整个隐在了他的身后,就像最开始小个子站在他身后一般。
“好,不过好像还有人和我们一样被绑着,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白榆点点头,让他继续听着。
顾曜知听完没有后没有再回话。
白榆没有那么多心思,此刻只想着要如何脱身才比较安全,低头恰好看着顾曜之手上的塑料束带,虽都是绑着,却不同于她的被绑在前面,而是在背后交叉捆在一起的,此刻已经泛红的勒痕在他的白皙的手腕处极为明显。
她抬手摸了摸那处勒痕,见他颤抖了一下,以为自己弄疼了他,连忙轻轻吹了吹,“痛吗?”没察觉自己放软了语调。
顾曜之弯了弯嘴角,“没事。”
她放下心来,“我等下拖住他们,你看准时机就往前一直跑,出了巷子往右,大概两百米的样子,那里有摄像头,会安全一点。”
那是她停下来找顾曜之的地方,不算很亮,却有真正的光。
而不是这凄凉的月色。
顾曜之沉默了会又没有说话,周围只有那小个子和络腮胡的争论,不知因何产生了纠纷,两个人都皱着眉头。
白榆没仔细听,只能从些许的几个词里,大概推断出他们还在讨论那对小夫妻。
见他一直没有回话,白榆低头想了想,他不过是才刚成年的年纪就碰见了这样的事情,也许前面并不是不害怕,而是已经吓傻了,遂又小声道:“你别害怕,他们应该是第一次抢劫,前面绑我的时候,那个络腮胡手都在抖。”
“所以他肯定也在害怕,不会伤害我们的性命的,而且我听着他们是在商量如何放那对夫妻走,所以肯定我们也能安全的离开。”
顾曜知反问道:“我走了,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我会一些防身术。”白榆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确定自己肯定没有走过这条路,所以穷学生完全是被迫绑进来的。
只是她还不能确定对方有没有杀伤力武器,毕竟这里买到枪之类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不要太简单,这也是她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
但她还是要考虑那个最坏的结果,不管怎么样去权衡利弊,让穷学生离开都是最优解的方法,只要能保证穷学生逃出去她就会多一些希望。
就算真的碰上那种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一死而已,反正她本来就被宣布了死期,只不过又提早了一点而已。
他还这样年轻,风华正茂,不应该陪她断送在这里。
顾曜知像是没听见她的回答,冷声道:“你回来干吗?”
“啊?”她怔了怔,还没完全从这紧张的氛围里抽离过来,此时正低头打量着他手上的扣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开。
顾曜之又重复了一遍;“你回来干吗?”他像是很委屈,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的,追问着她的答案。
……
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晚风,白榆的裙摆朝他的裤脚贴去,有一丝拂到了他的裸露的脚踝上,她的话也随着风的方向如期而至。
“前面没有星星。”
她答应过要和一个穷学生看星星的,不想就这样失约。
白榆很难说清楚自己这样做的理由,因为这样的她因为陌生到自己都有些无法接受。
她尴尬到闭眼,这是什么答案,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虽然伪善,但我还算个守信的人。”
“所以。”
“这次算我这次倒霉。”
在你身上栽了一下。
他还是背对着她身形未动,把她好好的藏在自己背后,可又好像变了许多,像极了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顾曜知垂下眼睑:“我前面没有要对你发脾气。”
白榆:“我知道。”
她诚然一开始是生气的,可冷静下来,就算是穷学生真的对她发脾气,她那刻估计也只会受着。毕竟从他的角度看来,自己那通脾气完全是没有缘由的,而他这种受过良好家教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路上。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不该对她动心而已。
两人静默着没有再说话,白榆想了想之前她说的方案,这穷学生还没同意呢,等下出了差错岂不是更麻烦,于是又准备开口提醒。
顾曜知突然开口:“你装的不好。”他停顿了下像是意有所指。
白榆莫名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没发觉发丝垂到他被绑住的手心上,似有若无的划动着,顾曜知悄悄用指尖缠上一缕,小心翼翼的绕了绕指尖。
“你表现的太冷静了。”
“所以他们的戒备心才那么强。”
白榆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他早已松开,仿若从未发生一般,“那我要怎么做?”
这是她没有考虑到的角度,又或许这样类似的事情太多,她已经习惯性的强迫自己第一时间冷静下来。
配合总能少吃一点苦头。
“慌张一点就好。”他顿了顿,“或者你可以试着假装依赖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