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
孟子书还是老老实实的换了身衣服,当下时兴的那种,既不显眼也不出众,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今天早上陛下感叹了下她的穿着。
其实她今天穿的也是很中规中矩的,因为运动类的活动她不需要也没资格参加,所以,她第一天之后,又换上了普通女孩子穿的衣裙,只是是她自己设计的样式,跟当下流行的有点点差别罢了,不过好在没有太过非主流,让人接受不了。
孟子书走出帐篷,皇帝派来的公公站在门外,对着她的笑比起之前在帐篷内更加恭敬友善些,小林子站在他身后,躬着身子。
孟子书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小林子跟他聊了些什么,让他态度转变那么明显。不过,小公公并没有让她疑惑太久,便上前恭敬地说:
“娘子换好衣服就快跟奴才过去吧。”
孟子书浅浅福了个身,说:“有劳公公。”
“哟,娘子这是折煞奴才了,今夜先是三殿下说恭亲王爷有意想向陛下请旨封娘子为王妃,后又有纪姑娘说姑娘才情过人,陛下当时酒兴正浓,便遣奴才来请姑娘过去。”
孟子书一边跟着他的脚步走向宴会,一边默默听着,并不接话,只听他又说:
“之前便听说王爷近来特别宠爱一位娘子,本以为言过其实,但刚才林公公跟奴才细细说了些王爷对您的好,种种迹象表明,王爷对娘子是真真儿的疼爱到心坎儿里去了呀。”
听到这里,孟子书默默地看了小林子一眼,她知道小林子的心思,给个大红包,买这些奴才的消息。
说实在的,现在的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些钱,就是些数字。毕竟有钱了,还不是自己拼命赚的,更何况又没什么机会花钱,那留着干嘛,带进棺材吗?
所以她出手大方、阔绰,很多人愿意往她这儿走,有事儿没事儿,总能得到些不大不小的荷包。
小公公可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一门心思在自己说着:“以娘子的身份,即便恭亲王爷有陛下当年谕旨,准允自己选妃也是不成的,但今日陛下兴致正浓,心情舒畅,若是娘子此次能一举俘获圣心,那赏恩赐婚也不无可能。”
听着公公那尴尬的咳嗽声和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笑声,孟子书心里憋笑。
哟呵,这公公说的真是委婉,不无可能,根本就没有可能嘛,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允许这么丢人的事发生在皇家!
“到时候,相信二三殿下、肃亲王、萧世子他们再一推举,那好事儿不就成了吗!”
孟子书:……
这公公以为她相当这王妃得很啊……呵……
不过,萧子允她还想得通,但二殿下可能性很小吧,他应该是最希望洛松承昱能娶一个高门贵女的,这样才能帮他啊。
而三殿下一众,确实也想让她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嫁给洛松承昱吧。
见她眉头紧皱,小公公居然大发慈悲地宽慰了起来。
“娘子莫要急,只要恭亲王爷心里有您,请了旨,陛下还是不会太抹他面子的,即便不能封妃,那美人、典仪还是会给娘子一个的,如果您福气好,指不定能封个昭仪呢,总比现在,连个品级都没有的好啊。”
孟子书心中鄙视,我稀罕你的昭仪呢,这福气给你吧,呵呵,还有,连款宽慰的话都觉得封侧妃不可能,她的地位到底是有多低啊……妈的。
亲王后院的等级了解下:正一品:封号+正王妃,如果她真的嫁给洛松承昱,从此别人就会称呼她为:恭亲王妃;正二品:侧王妃,就像程侧妃、舒侧妃一样。这两个头衔都是必须要皇帝封赏才行的。
正三品夏昭仪;侧三品:美人,目前没有,我靠,之前肃亲王那个美人居然是侧三品,老子……正四品温典仪;侍妾蔚然,无品。这些个头衔,洛松承昱高兴了,想给谁都行。
不过她面上不显,淡淡地笑了笑,说:“多谢公公提点。”
你提点的很好,接下来请不要再提点了,姐姐我不想听!!!!
在公公一路喋喋咻咻的叨叨中,他们终于到了皇帝设宴的地方。
没有丝竹管乐,也没有吟诗对颂,但嘈杂声却不绝于耳,孟子书一度想到了五阿哥的新房,这是出什么事了?
等到有人通传,被宣进内场,在走路的间隙,她才看清,原来大家在做数学题,哎哟我去,何必在那么快乐的时候折磨自己呢。
孟子书不敢细看,走到地方,站定、埋头、下跪、磕头、请安,这一套动作,孟子书熟悉无比,在来之前,她跟着苏嬷嬷练习了很久,今天这夜宴,她是奴才,座下全是领导,出不得一点错。
皇帝见她晚上比早上规矩了很多,心中肯定她私下花功夫苦学,却也鄙视。因为这些他见得多了,哪个女人不是一点儿规矩不敢越,拼了命地想讨他的欢心。
“尉氏,你可知承昱想请旨让朕封你为王妃?”
孟子书都还没站起来,直接又将头埋了下去,说:“殿下抬爱,奴才不配。”
皇帝一声冷笑从鼻腔喷出,说:“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平身吧。”
孟子书恭敬地说了句谢陛下,然后站起来,先没敢动,只是悄悄看向洛松承昱,得到洛松承昱的肯定之后,才敢缓步轻轻地走到他身后。
洛松承昱已经不是早上那身抹额装束,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衫,更显稳重。对于他们这种一天换几套衣服的操作,孟子书也早就习惯了。
“承昱。”皇帝的声音像是从天上飘来的,但这绝不是神仙的声音。
洛松承昱起身、行礼,说:“臣在。”
“你跟申儿说你已派张德胜来向朕请旨了?”
“是。”
“那朕怎不知此事?”
洛松承昱衣摆一掀,单膝跪了下去,孟子书跟他带出来的所有奴才都立刻跟着跪了下去,就连程侧妃也是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下跪。
妈的,这该死的等级!
“陛下容禀,臣那日确实派了张德胜下山,但转念一想,此事太过冲动,怕惹陛下不悦,便又派人赶去将他拦下。”
“朕有何不悦。”
“尉氏身份卑微,臣若贸然请旨,于陛下、于臣、于整个皇家而言,都是不合礼法的,届时陛下失了颜面,皇家成为笑话,那臣便是千古罪人了。”
我去,原来坑在这儿。
一个问题,让洛松承昱自己跳,一句话得罪了好多人。
程侧妃的爹是朝中二品大员,如今知道洛松承昱有过请封侍妾为妃的想法,你猜以后还会不会一心一意支持他?
另一边,不论洛松承昱和孟子书关系如何,正常状态下,这大庭广众的羞辱,孟子书跟洛松承昱的感情还能好吗?
即便孟子书身份低位,高不高兴无关紧要,但奈何洛松承昱说出过要请封她为王妃的事,就说明洛松承昱对她是足够重视的,今晚这一出之后,孟子书单方面与洛松承昱产生隔阂,你猜洛松承昱之后心情还会不会很爽?
再说,今日在场的人都知道洛松承昱有这么一出不入流的事儿了,那名誉地位……一落千丈啊。
这是皇帝的打压,十分刻意了,孟子书都能看出来,在场的人脑子都比她好用,肯定也能看出来。
既然皇帝都刻意打压你了,那意味着你在皇帝那儿已经是处于失宠的边缘了,各王公大臣的联络会不会也把他边缘化。
难道皇帝是有意想传位给三殿下吗?还是只是想平衡各方势力?
“哼……算你还没蠢到家,你要是真为了这么个女人来请旨,那当日张德胜带回去的肯定就是赐死的旨意。”
“父皇说的是,若真能让承昱脑子一热,做出那般出阁丢脸之事,那这尉氏便是红颜祸水的典例,父皇赐死也不为过。”
二殿下这话接得快,一句话批评了两个人,顺了圣心。一将功成万骨枯能不能用在这儿,好贴切的感觉,踩着兄弟的尸骨往上爬的感觉啊!
洛松承昱应该心甘情愿的吧。
我靠!给我一把ak把他们都突突死吧!!!!妈的。
所以,洛松承昱中途召回张德胜是想到了这一出?屁的想到了啥,他根本就没派张德胜去好吧,我靠,那他那样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
“雍儿清醒,朕很欣慰,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请父皇指教。”
二殿下显得恭敬极了。
“哼,你教出来的这个好兄弟当日根本就没派什么人来跟朕请旨,更没有后面召回那出。”
“啊?”
二殿下惊讶得恰到好处,但六殿下的惊讶可就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承昱,你……你居然,敢骗六殿下!”肃亲王可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站起来指着洛松承昱就骂。
洛松承昱立时将另一只膝盖也放在了地上,头毫不迟疑地磕了下去。然后他身后的所有人,都跟着复制粘贴了这个动作。
“陛下明鉴,当日之事,臣也是迫不得已,若不如此,臣……”
他没有再说下去,将有难言之隐的无可奈何表演到了极致。
就现在情势看来,皇帝陛下对那天晚上的事门儿清。
而现场其他人可能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到是六殿下和肃亲王携手逼迫恭亲王,能把战功赫赫的一品亲王逼到万般无奈要撒谎的境地,想来是非常过分了。
皇帝果然一挥手,说:“你先起来。”
“谢陛下。”众人跟着他谢恩,然后各自归位。
“你是恭亲王,是朕的亲侄儿,即便无奈也不用撒这谎啊,那事你若不愿、不允,还能有谁能真的逼到你吗?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洛松承昱抬头,用无辜的小眼神飞快看了眼六殿下,然后弱弱地说:“臣不敢。”
六殿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简直快也克制不住自己,就又见他埋着头低声说:“臣知错。”
我靠,他这么能演!
他这样一出戏下来,在场的王公大臣们更是好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但又都不敢问,毕竟关系到皇族的脸面。
孟子书则埋着头在想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绝不是八卦、敲打这么简单,肯定有深意。
如果之前是想削弱洛松承昱的威信,那现在这转折又是什么意思呢?让人觉得洛松承昱其实也不是天下无敌的吗?这起不到什么效果吧。
那是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糖?也没给糖啊!
是打压二殿下的同时顺便压一压三殿下的气焰?
叮……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今天这一出看似在敲打洛松承昱,实则是想在场的人明白,你们之间的小九九他都是知道的,并且在你们认为他绝不可能知道的地方,他依旧能把细节了解得清清楚楚。
天,好吓人,顶着360度全时段无死角监控生活,疯了疯了!!!!逃,必须要逃!
所以,那天晚上的事,除了皇帝,没有赢家。
皇帝老迈,迟早是要将皇位交到下一辈手中的,这又何必呢?
就在孟子书沉浸思考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尉氏。”
孟子书心中一突,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立刻上前跪下,说:“陛下,奴才在。”
“你可知自己身世?”
嗯?什么意思?孟子书一脸懵逼的看着皇帝那高深莫测的脸,老实且谨慎地说:“奴才……”
孟子书顿了顿,咽了咽口水,说:“奴才刚进府时,大病了一场,现下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了,所以,奴才不知。”
孟子书清楚的看到当她说出不知的时候,皇帝那满意的表情。
卧槽,好吓人,那是不是刚才一个不小心说错了就会死?
但是,皇帝为什么希望我说不知呢?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皇帝笑了笑,说:“你不知是正常的,即便你还记得,那也不是你真正的身世。”
孟子书心里有点慌,但她又很无力,不敢有任何反应,只能叩头说:“还请陛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