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众人就在客栈外分兵几路，确定各自的方向后散开，老余和张大海一路，陈寂安和王兵一路，周乔和宋玉一路。
两个女生前往紫石街，一条宽敞祥和的大街洒满正午的阳光，烈日熔金一般耀眼，周乔和宋玉分头向人群中打听，和昨日相同，提及外貌，都回答说“西门大官人”，其余皆是不知。
正在灰心丧意，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眼熟的面孔，周乔立马认出，这小哥儿就是第一天他们来到紫石街后，人群中那位热心给出忠告的好心人。
“小哥儿。”周乔揪住他的衣角，对方转过头来。
烈日当空，衣不透风，周乔给捂得满头大汗，又因心急气喘吁吁：“小哥儿，前几日就在这处楼下你跟我们说了话，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啊，你不是西门大官人家的使女么？”对方立马答应。
周乔愣住，旋即又开口问道：“我的同伴，那位眉目清秀高高大大的男子，你记得吗？”
“不是西门大官人吗？”对方有些茫然。
周乔再次愣住。
她的本意是，对方见过庄零，且和庄零对过话，但为何也提西门庆。
宋玉脸色比周乔还难看，她完全不明白小哥的意思：“什么西门大官人？”
对方彻底打量了她二人一眼，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门上，王婆倚在那儿，看了这一幕，乜斜了周乔和宋玉一眼：“西门大官人和娘子情投意合，势必要结合在一处的，你等只需回家打点，好迎我们娘子入户。”
周乔和宋玉对视了一眼，一起举头往这楼上看去，随后她二人对视一眼，决定上去跟这位家喻户晓的人物照个面。
踏上最高一层楼梯，周乔和宋玉站定——潘金莲的双足被一条大铁链子拴住，她趴在妆奁台前，闻到动静回转了头，长得如仙界天女一般，盈盈秋眸含水光，足见这种日子熬得她有多心焦。
见是两个女子，她恍若未见般又趴回妆奁台。
周乔鼓起一口气问道：“你见过一位眉目清秀高高大大的男子吗？”
她从妆奁台前撑起，一瞬间衣衫剥脱落地，周乔和宋玉都红了脸，潘金莲却憎恶一声道：“想他身不满五尺，面目狰狞，头脑可笑，怎配抱我羊脂玉体。”楼下响起过路人的谈笑声，她掀开窗户，偷觑一眼，倏而满心欢喜，笑逐颜开，拿起斜靠着的叉竿，就投了下去。
底下那人被打中脑袋，仰头看来。
“官人，奴家刚才手没拿稳，冲撞了您，休怪！”
见她双眸含情，周乔和宋玉挪至窗口向下打量，一瞬间二人吓得面色苍白，那楼下男子竟然是庄零。
二人急速奔至楼下，可却不见庄零身影，她们立刻向前寻找，搜完整条紫石街，也还是不知所踪。
周乔这才如临大敌，泰山压顶般颓靠在墙角：“遭了。”
宋玉小脸紧成包子：“怎么了？”
日暮西山，残阳似血。
回到客栈，宋玉把紫石街的惊奇一幕告知了众人，太过奇妙，无人应答，而周乔斜支在床边，自紫石街回来就没能开口。
“这么说，庄零在躲我们。”老余说道。
陈寂安摇头，沉声开口：“她们看到的，是前景。”
前景，也就是发生过的景象，一个回放而已。
陈寂安环顾一圈，语调突然变得沉重许多：“我们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庄零就被那根竿子打了头，我问你们，原著中是谁被这根竿子打了头？”
陈寂安的话令人非常不安，大家的脸色都出奇的苍白。
无人回答，陈寂安自顾往下说道：“从一开始，庄零就是西门庆，西门庆就是庄零，所以第一天路过潘金莲窗下竿子打了他的头，那个路人才会认得庄零，还给庄零忠告，周乔去问他，他还说周乔是西门庆家的丫鬟，我们这一日跟这清河县的人打听，描绘出的形象就是西门庆。我们再看看庄零的衣服，还有庄零身上的钱币，都能反映他的身份不简单。”
这下更安静了。
每个人都在思考陈寂安的话。
“潘金莲、西门庆、武大郎、武松，这四位人物的故事，其实现在才真正开始。”
“你的意思是，庄零会死？”老余瞪大眼睛看着陈寂安。
陈寂安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另起头说道：“我们来看看目前已经发生了的事。庄零被竿子打中，和潘金莲认识，武松即将赴东京干事，武大郎、郓哥出现，这个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都已经出场了。我们再看看原著中的情节——”
“原著中，潘金莲先是嫁给武大郎，因为武大郎相貌丑陋，她不喜欢他，武松从景阳冈打虎下来遇到武大郎，又经武大郎认识潘金莲，潘对他便心生爱慕，设法勾引，但武松为人正派，不仅没有得逞，还搬出了武大郎家，潘怀恨在心。后西门庆出场，他经过潘金莲楼下，被她掉下来的叉竿打中脑袋，本很恼火，见了妇人花容月貌，瞬间丢了魂，此后每一天他都跑来紫石街，坐在王婆茶坊里，想着如何得到此女，王婆设局，加上潘水性杨花，成了西门庆的好事。这个时间段恰好是武松去东京干事，潘和西门庆的丑事被郓哥撞破，告知武大郎，武大郎抓奸未成反被西门庆踢中心门，后被潘毒死，武松回到清河县报仇。”
大家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庄零是西门庆的话，刚巧发生了被叉竿打中脑袋的事情，那么接下来……
“所以，王婆才会说，潘金莲跟西门庆一定会结合，因为原著中，潘金莲毒死武大郎后嫁了西门庆做五姨娘。”
这时候宋玉嗫嚅般响起一句话：“武松明天就要出发了。”
陈寂安很想抽根烟，他难耐地抓了抓头发。
老余本以为他还有话说，不料他不吭声，就心焦气躁地问道：“那怎么办，庄零会被武松杀死。”
“我不知道。”陈寂安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地面：“我想他现在已经认同自己西门庆的身份了。”
众人沉默下来。
陈寂安回头，看向大家：“庄零说错了，这一关不是考察大家的定力，而是找到西门庆，完成这个剧情。”
他说完立刻看向独自趴在窗边看外景的王兵。
“王兵和那几人每个下午都会前往紫石街，但并没有失踪，说明他们都不是西门庆，撑不起这个剧情。庄零前往后就失踪了，且一直没有出现的几位npc集体出现了。”陈寂安依旧盯着王兵背影。
王兵像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回应。
这时候周乔站了起来，她郑重其事地走到桌边，强调道：“现在庄零一定在紫石街，我们要继续寻找，阻止这个剧情发展下去。”
另外……
周乔又想到另一个方向，她向大家求助：“大家还记得原著中西门庆的住所吗？”
短暂的怔愣后，没有人说出话来。
“那明天上街上问吧，西门庆这么大的人物，住所很好找的。”
次日一大早，众人来到街上打听西门庆住所，如周乔所言，西门庆如此响亮的一个人物，自然很多人都晓得，直奔住址而去，到了地方，众人看见一个华丽的门首，正是西门庆的家宅，真可谓豪宅。
有小厮正在门上洒扫，周乔奔上去打听道：“请问，西门大官人在家吗？”
小厮看周乔一眼，很是不解地回道：“小桃儿，你陪着爹出门的，你怎的还来问我？”
周乔懵了懵。
小厮又巡睃了遍周乔身后那帮人，把那扫帚往腿边一靠，问道：“各位官人找我们西门爹有何事？”
周乔急追问：“他在家吗？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见他，小哥可否帮忙通报一声？”周乔手里的钱币不多，她摸出来通通给了这个人。
小厮看着手掌里的铜钱，完全无法理解，仔细瞅着周乔，问她怎么了，还嘀咕了句：“我们爹已经出门好几日了，并不在府上，你怎的这样慌张，又出什么事了？要告与娘吗？”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小厮笑了笑，凑近身边小声回道：“咱们爹不是在勾栏巷又叙了新的表子么，你去那儿寻他准能捞着人。”
小厮的回答让人哑口无言，周乔看着他一时间无言语。
西门庆出门好几日，而庄零来到这里也有好几日，这一切是否早就有联系，庄零在这个世界就是西门庆的身份，他们只是他的朋友或婢女，那日路过紫石街正是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初次相遇。
既然这儿没找到人，大家决定去紫石街找人。
到了潘金莲处，门掩着，窗也未开，周乔直接往里进，隔壁王婆冲将上来给人拦住，利嘴极是不饶人：“谁人让你胡闯别人屋子的？小心官司！”
周乔说：“我是西门大官人的婢女，我们娘子有话要递给西门大官人。”
王婆叉腰，吓唬道：“这听着倒是好笑，你寻你们西门官人，跑到武姓内宅来作甚？这里边只有一位小娘子，你这意思可是这里边有什么男女勾当？”
“我……”
“不要含血喷人！平白坏我们娘子的名声！”王婆泼了碗茶汤，众人被迫退开。
归了客栈后，众人坐下来再次商议起来。
“我敢肯定，庄零就在潘金莲屋里，王婆在给他们放风。”老余确凿凿地说道。
陈寂安坐在床边，盯着众人：“现在关键的是，怎样才能上去，来硬的，王婆吆喝来官吏，我们给抓进县衙就麻烦了。”
说完，他又好脸色一些：“好在你们不是听见武松说多则几月，少则一月嘛，还有时间。”
王兵忽然喊道：“我们要回去了。”
众人奔至窗口，白雾正在天边翻滚着卷来。
周乔脸色大变，望着那自远方慢慢袭来的浓雾，前所未有的抗拒，这个时候怎么能回去，庄零怎么办！
她跨过众人，向门口跑。
身后宋玉的喊话声直冲耳膜，但她现在没有时间了。
“我们一起去紫石街，不管用任何方法都要带走庄零！”陈寂安吆喝大家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