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跋涉五日,总算是偷摸回到京中。
聂桑桑整整睡了一天,直到晚膳时候方醒。
门外有人守着,听到房中有动静,忙敲门,“姑娘,可是醒了?”
聂桑桑应声,房门被打开,婢女端着洗漱的水进来,“姑娘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睡了这么久……”
聂桑桑歉意一笑,“太累了……他们呢?”
婢女给聂桑桑穿衣,“王爷说,待您醒了,便让您去前厅用晚膳。”
“哦……”
聂桑桑赶忙收拾好自己,到了前厅后,发现除了王爷一家人,连皇帝也在!
“拜、拜见皇上……”
李弘礼朝聂桑桑摆手,“免了免了,过来坐吧。”
聂桑桑扯了扯嘴角,径直走到裴宴舟身边坐下,右手在桌底下偷摸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悄声问道:“皇上怎的来了……”
裴宴舟反手抓住,让她不要胡闹。
李弘礼仰笑几声,“见你们多日不归,朕担心王爷会有什么事情,便来瞧瞧。”
聂桑桑用力抽回手,“呵呵……原来是这样,多谢皇上关心……”
“听闻聂姑娘身手了得,不知有没有兴趣,入宫当官儿?”
聂桑桑猛然抬眼,裴家人也是一惊,一旁的苏向阳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聂桑桑。
裴宴舟凛眉,双手搭在膝盖上,衣袖再次被扯动,聂桑桑有些无措地瞄着他。
无奈,裴宴舟双手抱拳,“皇上,聂姑娘只是一介平民……”
“欸,平民又如何?只要有能力,朕都一视同仁。”
裴进忠看聂桑桑脸色有异,似是不愿,缓缓开口,“皇上,微臣之事,聂姑娘还未查清,她还需四处走动,便给她些时日想想?”
李弘礼眉心一蹙,倒也没有摆出什么脸色,只是缓缓点头,“也不无不可,便许聂姑娘一月如何?”
一国皇帝都这么说了,聂桑桑不得不应承。
“多谢皇上,一月足矣。”
——
这一顿晚饭,吃得聂桑桑是苦闷不知味儿啊……
三人又盘踞在花园的凉亭,苏向阳泄气般趴在桌上,“我已经很努力,可皇上还是要让你跟我……”
聂桑桑同款趴桌,“看来,我要尽快找到回去的办法才行……”
“怎么找……”
他们就好像走进死胡同,根本无路可走。
聂桑桑长叹,“我想出去走走,去吹吹海风啥的……”
苏向阳登时来了兴致,“不若我们去码头?那里夜间有好多的吃食!”
聂桑桑一改颓废之气,与苏向阳起身握拳,“走!”
看他俩情绪转变如此之快,裴宴舟只得无奈。
“备马车。”
“是。”
——
三人来到码头,这里夜间也有货船停靠。
而码头通往大街的一条路,摆满了小摊子,种类繁多,聂桑桑从街头吃到码头。
裴宴舟佩服她的胃口,手里还帮她拿着油纸包着的糕点,无奈道:“你方才不是吃过了吗……”
“有、有那谁在,怎么吃得尽兴!”
聂桑桑一口用力咬下糕点,好似要将内心气闷发泄般。
几人走到码头边缘,这里有麻绳拦着,聂桑桑将裴宴舟手里的糕点全部吃完,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微微晃动之时,好似一条条小银蛇在游走。
如今已然入秋,晚上的风微凉,聂桑桑仰头看天,今夜的月是半圆,隐隐有乌云盘桓在旁。
聂桑桑看得出神,手指蓦然一动,看着那月光,突然想起那晚开棺夜。
她向西南,右手手指头快速点动,口中喃喃自语道:“处西南,上为离,棺朝月……”
手指突然停下,聂桑桑倏然转身,一旁的裴宴舟看她突然神叨,神色木然,两眼空洞,如同空壳般没了生气,就好似……
她的魂魄不在此身!
裴宴舟淡漠的眼迅速泛起一丝惊慌,唇瓣不自觉颤了几下,“桑桑……?”
轻喊出声,聂桑桑双唇还在念叨着,心神俱不在此,裴宴舟心跳如打鼓,伸手一把握住她的双肩,用力晃动几下。
“桑桑!”
一旁的苏向阳也看出了不对劲,心中裹上一抹浓重的担忧,“桑桑!桑桑你怎么了?!”
不知是两人突然的晃动,聂桑桑眸色一闪,瞬间恢复清明。
脸色洋溢惊喜,“我知道了!”
看她有所回应,两人顿时松了口气,但裴宴舟还未完全放心,双手没有松开她,“你在做什么?”
聂桑桑仰头看着眼前的裴宴舟,眉目含笑,“我应该能找到我来时的棺材!”
苏向阳闻言,跟着欣喜,“当真?!”
“真的!”
聂桑桑侧身,裴宴舟不得不放开双手,看着她面朝水面的背影,心中隐约透着不安。
旁人不察,聂桑桑兴奋朝前走着,“刚刚我算过棺材的方位,若是能找到同一处位置山头,只要天时地利人和,一定能回去!”
“那我呢!那我呢!”
两人激动在前走着,裴宴舟默默跟在身旁,若有所思。
直到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三人停下,聂桑桑竖着手指转身,脚下磕到船锚,身子突然朝后仰去——
聂桑桑生动的表情僵住,“欸?”
还未等苏向阳和裴宴舟回身,“噗通”一声,聂桑桑掉进了水里……
“桑桑!”
苏向阳立刻解开身上长衫,身旁一个身影已经跃进水中。
“二公子!”
阿良匆匆赶来,拉住苏向阳的手,“国师切莫下水去!”
苏向阳急切挣脱,“他俩在水下呢!”
阿良何尝不担心,但现在苏向阳的安危很重要,“公子会枭水,一定能救姑娘上来。”
苏向阳敌不过阿良的力气,只能用力跺地,双手置于身前合十祈祷。
“千万不要有事啊!”
而水下的裴宴舟,看着她的身影,竟然以异常的速度下沉,心头一惊,动作加快许多。
速度很快,快得聂桑桑有些晕眩。
聂桑桑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水中转身看向自己的脚踝,有数道阴气缠着她脚踝,将她拉往水中伸出。
聂桑桑寒眉冷瞥,从包包里拿出金钱剑,双手同时开始结印,心中默念经咒——“浩荡无边,急急奉北帝令”!
二指夹着金钱剑一甩,那剑势破开水流,直冲向水下的一团阴气。
在金钱剑触碰到那团阴气的时候,瞬间炸开一片碧波,水流被炸得从中间升起强浪。
聂桑桑低头一看,脚上的阴气已然消失,她立刻转身朝水面上游去。
看着水面上,远远的有一个身影在朝她游来,猜测是他们其中一个下来救她,手上动作加快几分。
只是游到一半的时候,聂桑桑有些支撑不住。
她下水突然,且时间过长,现下已经憋得有些难受。
更因为方才威力过大,水流晃动得她总游不准方向,一次次偏离。
糟了……
聂桑桑憋得青筋暴起,实在忍不住,嘴一松,水流迅速流入她的喉咙,令她更加无法呼吸,甚至感到窒息——
四肢有些无力,聂桑桑看着渐渐靠近的身影,喉咙的窒息感实在难忍,身子竟然没有再游动。
裴宴舟看到她突然停下,心头好似被什么扼住般,蓦然一疼。
双手用力拨开水流,几个瞬息间来到她面前,伸手搂过她的腰,正要带她朝水面上游去,后脑突然多了一只手,将他一压——
冰冷的水中,唇上多了一片柔软。
裴宴舟愕然失色,双眸看着她紧闭的眼,任由她撬开紧抿的双唇,汲取他口中的生机。
聂桑桑狂吸一口,轻轻拍了一下他惊愕的脸颊,双手搂紧他的脖子,憋着气朝上面看。
裴宴舟登时回过神来,搂着她朝水面上游去。
有人带着一起,聂桑桑强忍喉间涌动,在浮出水面的一瞬间,下巴搭在裴宴舟的肩膀,用力将口腔里的水咳出。
她紧紧搂着裴宴舟的脖子,生怕再掉水里去。
而裴宴舟一手拉着阿良扔下来的麻绳,一手将她压紧在身前。
“我、咳咳!吓死、我了、咳咳!”
裴宴舟听到她说话,揪着的心得到松懈,侧头用脑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没事了……”
“咳咳!刚才差点儿以为就死、死在水里……谢谢你了……”
聂桑桑脑袋直接靠着他,实在没力气了……
听她道谢,裴宴舟心中一滞,“嗯……”
阿良拉着两人靠岸,苏向阳立刻伸手,抓住聂桑桑的双臂,将人轻松拉到石阶上坐下。
满眼担忧,“桑桑你没事吧?”
聂桑桑拍着胸脯,鼻腔中还有些水呛着她,实在不想说话,只是摆手。
裴宴舟跃上石阶,朝苏向阳伸手,“脱下。”
“啊?”
苏向阳低头一看,了然,忙把外衣脱下递给他。
裴宴舟把外衣盖在聂桑桑身上,蹲下双手穿过她的腰身与双腿,打横将她抱起。
“哎!~~”
聂桑桑突然腾空,吓得她立刻搂上他的脖子,“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先回府。”
他言语突然冰冷,聂桑桑满眼不解看向他,发现他神色一派冷然,好似在生气。
聂桑桑立刻认怂,不敢大喊大叫,“你咋啦?”
裴宴舟依旧不说话,聂桑桑只能选择闭嘴,由着他抱着自己上了马车。
苏向阳眼神悄摸看向聂桑桑,聂桑桑无辜摇头。
她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