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锦衣夜行
经过田森的风波，众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气。最后还是宿茂臻开口说道：“小魏兄弟，我没把你当外人，所以俺有啥话就直说了。霄鹏现在带女足呢，也挺难的。俺就想怎么能帮帮他。你主意多，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霄鹏现在其实算是国家干部，在山东体育局足管中心当副主任。这次他也有到场看比赛，参加庆功宴。
去年（2009年）的9月他率领山东女足拿到了全运会最好成绩，第四名。今年8月经过足协的竞（nei）聘（ding），他成为了中国女足的主教练，接下来他会带领女足参加11月份的广州亚运会。
总局和足协的目标就是拿到奖牌，毕竟女足这块一直是传统强项。这对于李霄鹏来说不啻于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很快女足就要集结备战，当他看到了亚青赛的过程和成绩之后，自然想寻求一些帮助。
李霄鹏也是个朴实的性格，当了这么久的官却还是一嘴浓郁的“山普”。
“魏领队，你可能不知道，这届亚洲杯女足的奖金是150万。”
这么多，众人都是一愣。这么多奖金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可是这奖金不好拿啊。女足看起来是亚洲一流。可是我选队员，我太知道了，青黄不接，状态不稳。从五月份世界杯没出线开始，整个球队的精气神就像散掉了一样。唉~”
李霄鹏自己喝了一口闷酒。
众人都望向魏长缨，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个小兄弟却成了一群人的智多星，主心骨。
“具体的人员问题，我是实在帮不上忙了。不过再等两年说不定又会有一批青年天才诞生（魏长缨指的是王霜、沈梦雨等人）。我就说说‘精气神’的问题吧。霄鹏哥可以去体育大学找几个运动心理学的医生，去疏导和调节球员们的紧张情绪。其实就和02年米卢的快乐足球差不多，开开心心的就行。女足的实力还是可以的，你这次可以选一些有潜力的年轻球员多用用，会有奇效也说不定。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这样能行？”李霄鹏皱着眉头。
宿茂臻接口道：“霄鹏，你得相信科学。就拿我这次比赛来说，我一直以为咱们跟国外教练差不多。都是那些教练课程，谁都会。可是真正接触了可不一样。人家是有底蕴的。我觉得小魏兄弟的主意可以试试。我看从体育大学不行，小魏兄弟从国外请两个人吧。”现在的宿茂臻是铁打的洋务派。
最后李霄鹏还是接受了魏长缨的建议，归结为一句老话“试试又没有坏处”。
对于女足魏长缨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即便他要更改历史，最重要的还是阻止18年贾修乾执掌女足的教鞭。
吃完烧烤，魏长缨和呼延萍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宿茂臻给两人买了软卧票，等上火车一才知道，两个下铺，上铺没有人。
魏长缨估计他这个山东大哥是特意给他弄了一个没人打扰的车厢。
“魏哥，不会觉得不方便吧？”呼延萍捋了捋鬓角的发稍，今天的她和之前采访时没太大区别，运动装，背着书包，带着一个白色的棒球帽，
“嘿，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也是我没考虑周全，非要拉着你跟他们喝酒。”
“这有什么啊，从我做记者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要吃什么苦了。喝点酒算什么，而且宿哥他们也没灌我酒，你倒是没少喝。”呼延萍说着递给了魏长缨一个湿毛巾。还是热的。谁知道这个姑娘是从哪弄得热水。
魏长缨毫不见外的擦了擦。果然舒服了很多。
“回北京述职之后有什么打算吗？”魏长缨问道。
“我想去跟亚运会这条线，不过亚运会足球应该会比较抢手。对了，魏哥会参与到亚运会当中吗？”
魏长缨望着车窗外的漆黑一片，只有灯杆和树木在不断的倒退，给人一种穿梭时空的感觉。
“应该不会，这届的亚运会，我就不趟那个浑水了。而且，我跟广州足协有点仇。”说到这魏长缨笑了笑。
“我知道，是627假球那件事吧。广州足协被你一锅端了。”
“可不能这么说啊，太遭人恨了。”虽然嘴上这么说，魏长缨脸上却是毫不在乎。
“广州足协应该感谢你啊，没有你的功劳，他们哪能空出那么多的位置来。”
“你这个思路有机会跟那些广东足协的人说说。”足协中盘根错节的关系那么多，你知道谁是谁的门生故吏啊。
收拾好个人卫生，关上车厢的灯，呼延萍忽闪着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这是她第一次跟陌生的男人同处一室。尽管之前出差，更差的六人卧铺也挤过，可这回却是一种不同的体验。
隔了十几分钟，呼延萍忍不住问道：”魏哥，你睡了吗？“
魏长缨其实和呼延萍的状态差不多，不过他却是在想另外的事情。
“没有。”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做了这么多，到底想要些什么？”这已经不是记者的提问，而是灵魂的拷问了。
沉默，车厢里只有铁轨发出的单调的咔嗒声，呼延萍甚至怀疑魏长缨已经睡着了。
“有一天我梦见了中国拿到了世界杯冠军，后来我的梦醒了。我谁也没告诉。我知道，想要梦想成真需要我做很多的事情。也许是10年也许是100年，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吗？”这番话好像魏长缨的梦呓，却清晰的传到呼延萍的耳朵里。
回到足协的魏长缨自然获得了更多人的关注。大家都没想到出去一趟，魏长缨能拿着一个冠军回来。
“魏哥回来啦。”卢冬菱欢天喜地的奔到魏长缨面前，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其他的下属也都纷纷站起来鼓起了掌。
“我不在这一个月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晚上我请吃饭，冬菱定地方。”
“是可以随便点随便吃的那种地方吗？”
“行，没问题。”
众人一阵欢呼。
先去跟刘绍炎和王凌峰打了一个招呼，毕竟他们还是魏长缨名义上的领导，转手把宿茂臻送他的土特产送了出去。青少年联赛1月份即将开始第一赛段的比赛，筹备工作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落实。
寒暄完，魏长缨来到了吴笛的办公室。此时，亚青赛的冠军奖杯已经摆到了吴笛的桌子上。
“小魏回来了啊，来，坐。”吴笛拿起架子上的空杯，给魏长缨倒了一杯茶。
“马上亚运会就要开始了，你有没有兴趣啊？”吴笛亲切的问道。亚运会男足的主教练是原来辽足的宿将孙卫，不过以魏长缨对他的了解，恐怕他的执教能力远没有足球成就那么高。
“领导，现在亚运队的教练组都确定了，我临时插上一脚不太好吧。”
“这倒是个问题，ww体育请来的教练团队不能让亚运队用一下？”
“恐怕不行，他们昨天就已经奔赴英格兰了，现找一个教练团队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就让老于去操心吧，我是不管喽。”
魏长缨听出吴笛口气里的幸灾乐祸。
“我想问您一下，像孙卫这样的教练，之前并没有什么成功的履历，为什么会让他带亚运队？我觉得他就是个青训教练的水平。”
“小魏啊，你的话在我这说说没关系，出去了可别乱说。让有心人听到了搬弄是非。国家队的工作主要还在于主任手里，除了国青队，国少队属于青训体系外，其他的国家队人选任命都要参考他的意见，包括中超公司的人员任命。所以啊，更需要你大展拳脚，能够打开一片天地。”吴笛不无感慨道。
国家队的事情他当然也希望插手，不过就现在而言，除非孙卫的成绩不佳，那才有插手的理由。招聘国家队教练可是一块大肥肉，请任何一个国外教练进来都是要做很大一笔预算。于湖臣岂会轻易放手？
魏长缨道：“今天找您就是为了说说我接下来的打算。”
吴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办公桌上摆着的冠军奖杯，这个小魏还真的是让惊喜不断啊。吴笛点点茶杯一侧，示意他继续。
“我接下来想推进三件事情。第一件事，青训教练考证制度我想再做大一些。之前已经和竞赛部一起，在推行年轻教练考证了，不过我觉得力度还是太小。我准备扩大教练员的考证范围。
原来我们只针对校园足球主教练的级别，现在我准备跟各个欧洲俱乐部合作把体能训练师，数据分析师，球探都纳入到教练员考证的内容中。
您也看到了，这次聘请教练团队因为有了这些细化的训练师参与，才让我们对对手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掌握，这个好处太多了。
第二件事，我准备在技术部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全国的球探网络。针对全国的各个职业队。我们现在的职业队很少，所以大概30多人的团队基本就能覆盖全国。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采集各个球队，各地区业余比赛的数据。通过技术整理，我们能找到更多有天赋的球员，对现有的球员也能有一个更精确的掌握。
刚才培训出来的教练员首先可以作为第一批球探进行工作。
第三件事，我想落实一下之前说的青少年信用体系、积分体系的建设。如果我们的球探体系可以成立，那么所有在中国足协注册的青少年球员，从他参与的每一场比赛，他就可以获得一系列的积分。这些积分决定了未来国家队的选材。从而杜绝有钱才能进国家队，进国家队镀金的可能。
以此类推，教练员也在这个体系之下，那些没有什么成绩的教练员也别想滥竽充数。”
魏长缨的最后一条，几乎就是针对于湖臣把持的国家队选材机制的。吴笛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微微一笑。
“希望吴主任帮我把把关，掌掌舵，看看可行不可行？”
“哈哈哈哈，小魏啊，你的棋下的可是越来越大了。这些事提的都不错，不过有些事情不归你们青训部管啊。
“我想过了，第一件事已经在做了，陈亮全主任那没什么问题。后期需要联系国外俱乐部，需要岳主任那边派个人支持一下。第二件事，本来也是王凌峰主任的事情，不过我们可以把球探系统先放在青少年公司之中，不占他们的人员和资金，他就出个名义。对外可以说考察的重点是青少年球员。第三件事，那就更是青少年公司的事了。”
“我想了一个《百位教练留洋、百位球员留洋》的计划，把这三件事装进来，稍后发给您看一下。我之前已经跟拜仁的球探聊过了，他们对球探计划很感兴趣。”
汇报的时候如果有60分要往100分上说。包括拜仁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都可以说成是谈好了。还要给自己的计划穿上一件高大尚的外衣，这外衣让吴笛向上汇报的时候也会更有面子。
吴笛欣赏的点了点头，魏长缨这样的下属提的要求少，出的业绩大。谁不喜欢？
如果这三件事都能办成，可以让吴笛在足协的影响力更上一层。
“好，你把方案整理好，我这两天就上会讨论一下。总局对我们亚青赛夺冠给与了很高的评价。你在刘鲲鹏局长那已经挂上号了，他也期待你能够再创佳绩。”
”好，那我就先跟相关的领导先打个招呼。“
说完了正事，魏长缨准备告辞离开。他突然心念一动，问道：”吴主任，这个亚青赛的奖杯能不能让我欣赏两天？后天我再还你。“
奖杯？吴笛大方的挥挥手。“本来就是你赢回来的，拿去吧，别弄丢了。到时候还要摆到荣誉室的。”
出了吴笛的办公室，魏长缨又去找了岳颖主任去要负责跟国外俱乐部联系的人。岳颖满口答应了下来。
“小魏，岳姐这有个同学的孩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你们青少年公司缺不缺人，可以考虑一下吗？”
岳颖是个年近退休的大姐，对于仕途自然没有男性同僚们那样的热衷，对于单位里年轻人的终身大事却是极为关心。帮人找工作是假，帮人找对象却是认真的。
“岳姐您都说话了，我还能不照顾吗？您到时候约时间，我一定到。”
“害~怎么说整个协会就你年轻有为呢。爽快。那你等岳姐消息吧。”
到了下班的时间，魏长缨没有加班，顶着晚高峰来到了前门的一条胡同里。
这是魏长缨小时候长大的地方，时不时的还能看见一两个熟悉的老街坊。
“呦，这不是小魏吗？来看你姥爷啊？”
“拿着个什么玩意？霍，这么大一奖杯，怎么的大学又得奖了？”
“人家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你老糊涂了吧。”
“害，可说呢。还没结婚吧？啥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看看，大爷给你掌掌眼。”
“你个老不正经的。快去吧，你姥爷估计等你半天了。”
“这大高个，原来看着还穿开裆裤呢……”
在胡同特有的热情中，魏长缨拐进了一个四合院。
一个老头穿着背心，在天井中举着哑铃。
197，198，199，200。
看到魏长缨进门，老人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今天的运动量。魏长缨把奖杯放到桌子上，帮老人拿起了外套穿上。老人正是魏长缨的姥爷燕江城。
”你可好久没来了。“
”姥爷，最近太忙了，我给你带了个礼物，不过明天就得还回去了。“
”这就是你拿的那个亚青赛的奖杯啊？“
”对，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我听你舅舅说了，你最近比以前稳重多了，想着搞事业了。这挺好，再接再厉吧。对了，你还没找女朋友呢吧？“
”呃……姥爷，你怎么跟外面那几个大爷大妈似的？“
”唉……真是，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哈。工作生活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今天干啥来了？“
”嗯嗯，今天想跟你聊聊体育局的事。“
”怎么？遇到困难了？“
”也不算什么困难，就是想做更多的事，又怕做不好辜负了你的期望……“
十月的北京，夜晚的风吹拂着窗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遮住了爷孙俩的轻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