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想留下来

    7月份，通过了全部考试的秦素玉，抽时间回了一趟家，因为还没有到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她需要父母帮她确认下，是否能继续留在医院的财务科工作，以前没敢肖想，是因为自己觉得没有机会，也因为条件不够充分，如今有了机会，还有了条件，就需要看最后的裁定-能否留下来继续从事财务工作。

    蒋兰娟如今想的也比较多，当年跟李长存提出来，素玉在静东那边的收费处，简单的做个收费员，待个两三年，过度一下后，找着机会就回静西，不会影响什么人或事。如今大环境在不断变化，素玉的条件也有了改变，回静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今看孩子的想法，不太想再次重新适应一次新环境，那么留下来，需要李长存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另外就是万一李长存有个调动，素玉怎么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蒋兰娟跟着秦素玉一起回了医院，约了李长存见面，这次秦素玉没跟随母亲一起，她怕有些话，她在场反而不好挑明，于是一个人安静的去上班。

    秦素玉不知道蒋兰娟和李长存如何谈的，具体谈了什么，只是蒋兰娟返回静西县之前，跟她说：“先安心上班，具体看看舅舅如何安排，应该问题不大。素玉啊，如果你真的留在静东，那你搞对象将来也在静东吗？”这个是必须正视的问题， 秦素玉很郑重的点点头。

    李长存实际上和蒋兰娟没谈什么，只是根据目前所了解的政策和大环境，预计短期内他不会有什么动作，如果孩子想留下，问题不太大，但是他得和财务科了解下具体的情况，实在留不了财务科，其他合适的岗位也可以考虑的。蒋兰娟则表示先观察一段时间，最后根据这边的情况再应对。

    李长存抽时间见了江科长，谈了目前医院的发展，谈了关于财务工作的重要性，后来征求财务科人员配置是否够用，侧面了解正在实习的秦素玉状态如何，是否能胜任了财务科目前安排的工作。

    江科长介绍了财务科整体的人员状况，也说了财务科存在的人员不足的问题，现有12人，每个人工作量都不小，有人做两到三项工作，如果可以的话，酌情考虑增加1-2人会比较好，也适当培养些新人，因为有个老会计快退休了，然后表示秦素玉工作很认真，很踏实，财务二室那边的同事表示适应能力很好，学的很快云云。

    唉，都是修行的，谁还不明白呢？

    过了一段时间，秦素玉知道了结果，她可以留在静东，可以继续财务科的工作。

    秦关山和蒋兰娟八月中旬的时候，带着秦素玉、秦素敏、秦素洁一起拜访了李长存一家，刚好李长存的二儿子在家休假，于是四个大人聊天，四个孩子在另一边玩。

    秦关山给李长存带了几条烟，两箱茅台，哥俩喝的那叫顺心顺意；蒋兰娟给王春红带了两套真丝睡衣，还带了一套化妆品和两条真丝丝巾，都是从杭州和上海那边带过来的，这边不多见；给李长存家的老二是一块上海产的男表。

    告辞的时候，王春红则认了老三素洁做干女儿。

    秦素玉安心工作的同时，抽时间去见了江科长，江科长自从上次李院长询问秦素玉的工作情况后，基本确定秦素玉要长期留在财务科了，不过好在这个姑娘不讨人嫌，比较乖巧，很认真也努力，听说电大成绩大部分是优或者良，自己也被她请教过，学的还算扎实，还是能干活的。

    秦素玉给江科长带了两条烟，给他爱人一块上海女表，给孩子买的文具，都是秦关山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

    江科长没收，场面略有僵硬，还是秦素玉说：“江科长，我电大毕业了，这个是给老师您的谢礼，没有您的指导和帮助，我哪能如此顺利的考过呢？不只您有，我还给稽核会计姐姐也买了谢礼，我们带班老师也给买了谢师礼的，您就安心收下吧，以后我工作中有问题，还得请教您的，您就是我师傅啊。您要不收，就是不想收我这个徒弟 ，是不是嫌弃我笨啊。”

    江科长顺势收下了，勉励一番秦素玉，嘱咐有问题多问同事，也可以找自己问。

    秦素玉悄悄的给稽核姐姐送了条围巾，是真丝的；给大家买的是糖，庆祝她毕业，还顺便给办公室的王主任也送了糖，王主任开玩笑：“素玉啊，我以为你要结婚呢，原来是庆祝毕业啊。”弄的秦素玉脸红着就赶紧跑了，留下办公室的几个人一阵笑，然后后遗症还有就是办公室的人，起哄让李振国请客，因为他也低飞了；于是李振国也趁机请办公室的人一起吃饭，叫上了秦素玉，饭后两个人去看了一场电影。

    九月初的时候，秦素玉、王金玲、张玉芹、李俊奎几个人约了一起见个面，以后毕业了，做个朋友多加来往，秦素玉没啥反对意见，她朋友不多，这边没有亲戚，所以相处几年的夜校和电大的同学，就是她目前的“依靠”，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十月的时候，张树明和刘春香正式宣布了，并计划春节后就结婚，目前正在讨论订婚问题；李香荣也和她们一个刚毕业的同学搞上对象了，对方在县里的农业局工作，是个技术员。

    财务一室的一个会计阿姨，看着漂亮的秦素玉，动了红娘的心思，想介绍给自己的侄子，侄子在部队，好像是个士官，年龄和秦素玉相当，秦素玉想了想，没答应，身边略略熟悉的人都拿不准对方的心思，何况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秦素玉自嘲的笑笑，自己骨子里依然是那个被动的、自卑的、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她自己总感觉自己上辈子就是个蜗牛，把触角慢慢的伸出去，去感知这个世界，得到善意的回应，则再勇敢一点点，再多了解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善意的回应，则把伸出的触角收回来，窝在壳里，等待下次蓄积起来的勇气足够了，再去尝试。

    也可以说，秦素玉是个被家里“宠坏”的任性的姑娘，不是有多坏，而是家里宠的，总有人给她铺路，总有人给她善后，就像她一直秉承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为何呢？因为有人可以给她开山铺路。

    在静东这几年，秦素玉一面一个人去适应这个社会，一面得到家里的支撑，像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偶尔会回头，看看家人的怀抱是否还在！

    秦素玉有时想想，自己内心最深处希望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人？能给自己支持、给自己帮助、可以让自己做自己的人，言外之意，家庭的“旗鼓相当”“门当户对”是最基本的了。估计这也是她一时可以跟任洪敏简单相处但是迟迟不能冲动的答应他的要求一样，因为她害怕，害怕去走一条看不到明朗未来的路，因为如果和任洪敏一起，她偏离了她一贯的生活的方向；也或许是所谓的“不够爱”。

    这个时代，农户和非农户的差异最大的就是就业问题，比如郎军，不管文化课还是体育成绩，都比任洪敏差很多，但是郎军可以去钢厂技校就读，毕业后就可以进入钢厂，而且现在已经进入了钢厂工作两年了，而任洪敏在水泥厂依然还是正式的“临时工”，当初如果没有教练的推荐，他连水泥厂的正式“临时工”都得不到，即使能进水泥厂也是真正的临时的。所以高考是个独木桥，对于很多农村户口的人来说，过了独木桥，相当于跃出农门，跻身于非用户人群，改变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是后代子孙的命运。

    秦素玉有时想想大姨、妈妈、老姨、舅舅还有表哥表姐的婚姻生活，她甚至做了个“统计”：大姨老姨是有“媒人”介绍的两个姨父，所有的人权衡之后“条件吻合”，两个家庭相处比较平和，气氛也温馨，连带表哥表姐和表妹性格比较开朗；而妈妈和舅舅则是“自由恋爱”，妈妈不必说了，和爷爷奶奶一家从没往来；舅妈是一家药厂的普通职工，父母是双职工，但是父亲不在本地工作，姥姥有点看不上舅妈，两个人相处起来，总是有些疙瘩，连带的祖孙也不是很亲密，因为小表弟平时去幼儿园，其他时间是舅妈带，不太愿意去爷爷奶奶家。所以秦素玉想，是不是介绍的婚姻反而比“自由恋爱”的基础更稳固一些？

    十月底的时候，李长存找了秦素玉去谈话，是江科长通知她的，她有点茫然，甚至有点忐忑，谈什么呢？自己工作不够努力吗？出现问题了吗？还是有什么大的变故？也许之前李长存舅舅很少如此正式，所以秦素玉去的路上左思右想，脚步不免慢了很多。

    到了院长办公室，李长存正在桌前坐着喝茶，上午明亮的阳光照着桌子上的日历牌，有点明晃晃的；秦素玉细声细气的问：“李院长，您找我啊。”

    “素玉，来，坐沙发上。”待秦素玉谨慎的坐在沙发的一角，李长存继续。

    “在财务科工作两年了吧，兼顾着考试，是不是特别累啊。”

    “院长，我到财务科两年多了，也不累，财务科的同事都很好，也很照顾我，江科长有空也会指导我学习和工作。”说好，总不会有问题吧，秦素玉悄悄的想。

    “今天叫你来没啥事，就是了解下你的情况，毕业证快下来了吧。真挺不错的，读了夜校，电大也毕业了，以后可以参加专业技术人员的职称评定了，要继续努力啊，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不用拘束。”秦素玉听了，放了心。

    “嗯，谢谢院长。”

    “素玉啊，如果你留在这边工作，你的个人问题想怎么办啊，也不小了吧。”

    “我今年23了，还不算大吧。”秦素玉小心翼翼的。

    “还不大啊，你爸你妈怎么说的？”

    “我爸妈我们还没说过这个问题呢。”

    “好吧，有需要舅舅帮忙的，你就过来找我。没啥事，你安心工作就好。”秦素玉告辞出来了，暗暗的松一口气，李院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

    这个世界，很小，真的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