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人间疾苦
“啊，梅芬，我抓疼你了吧。”
直到这时候，沙阿姨才刚反应过来。
她猛的松开岳梅芬的手。
岳梅芬的手已经被抓的发白，指痕倒是没有。
“幸亏我的指甲都剪掉了，要不可要把你抓伤了。”
沙阿姨有些庆幸又有些自嘲的说道。
为了怕发病抓伤自己，也抓伤别人，他们的指甲都要剪的短短的。
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好像什么样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场面顿时有些沉默。
“都有这一遭。”
“唉，我只恨不能让我直接了当的死了。”
突然，沙阿姨旁边病床的老人开口了。
声音有些木然和沉闷。
池清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床铺已经收拾好了。
一小包行李放在旁边。
他正斜倚在床铺上。
“叔，您这就不治了？”
“再坚持一下，指不定还有希望。”
龚叔叔说道，只是语气有些无奈和颓废。
“不治了。”
“医生已经判了我死刑了。”
“再治也只是拖累女儿。”
“在医院等死和在家里等死也没有差别。”
“在家里我还能多省点钱。”
老人语气淡然的说道。
“唉，我不怕死。”
“我只怕发病的疼。”
“国外不是都可以给没救的人安乐死吗？”
“为什么我们不能，我真的太怕那种疼了。”
老人说到这里，缩了缩肩膀。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爸，办好出院了，我们走吧。”
女人满眼的愧疚和无奈。
语气都是满满的无力。
“走！”
“做这副表情干什么。”
“这医院我是待的够够的，可是能回家了。”
老人在女儿面前顿时没了刚才的颓废。
他故作振作的把行李递给女人。
“张儿，张嫂，我走了。”
“祝你早日康复。”
老人转头跟张叔他们告别。
老人女儿也强笑着朝他们点头示意。
“诶，叔～那个……您也好好的。”
张叔赶忙走过去，搀扶着老人，憋了半天憋了一句话出来。
“叔～您……您慢走。”
斜倚在病床的沙阿姨起身，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祝咐什么。
老人挥挥手，跟着女儿一起走了。
“唉，其实我也不想治了。”
“我真的怕了。”
“发病痛苦，化疗更痛苦。”
“这样一次次的重复，我好怕我会疯。”
老人的离开，貌似成了压断沙阿姨情绪最后一根线的稻草。
她有些痛苦的抱着头，满脸的绝望。
“老婆，你为了我，为了儿子，也要坚持下去啊。”
“我们没有你，可怎么办。”
龚叔叔情绪也有些激动，他冲了过来，抱住了病床的沙阿姨。
沙阿姨靠在他胸前崩溃大哭。
站在一旁的岳梅芬感同身受，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池勇亮则全程脸色悲戚。
在生死面前，人就是这么弱小无力。
大家都有些沉默，病房里只余沙阿姨呜呜的哭声。
哭了一小会，她就赶快推开了龚叔叔。
然后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你看我，这在你们面前还哭起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有什么。”
“咱们谁好过谁。”
“你忘了我当年车祸的时候，你来看我，我躺在床上大哭的时候了。”
岳梅芬上前宽慰她道。
“想哭就哭，不要忍着。”
“不哭了，眼泪都快哭干了。”
沙阿姨苦笑着说道。
当年岳梅芬出大车祸，她来看望的时候，看着岳梅芬虚弱的躺在病床上。
痛苦的不停大哭和呻吟。
当时她觉得太可怜。
可是现在，她突然好羡慕岳梅芬。
起码岳梅芬的伤，是有盼头的，熬过去就知道是能活下去的。
可是她这个，却是一条未知的前路。
甚至可以说，是一条必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路。
更可悲的是，她自己还不能决定这个事情什么时候结束。
只能像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特别这次她还是复发。
第一次如果说，她还像一个战士，斗志昂扬的觉得，自己为了家人可以战胜一切。
那这次的复发，她的心气已经全然崩塌了。
她内心像刚才那位老人一样，只想做逃兵。
她不想治了，想回家。
她最想的是安乐死。
既然已经没救了，为什么不能让她没有痛苦的离开。
一定要忍受这非人的折磨。
发病的时候，她真的想过了结自己。
她终于能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在生病后会忍受不住而自杀。
痛苦，真的是太痛苦了。
她更可悲，她在发病时，虚弱又崩溃，连了结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等发病过了，看着自己的老公想着自己在外地的儿子，又失去了自杀的勇气。
“一会给儿子打个电话。”
“跟儿子聊聊天。”
“儿子马上就回来了，你……儿子回来就好了。“
龚叔叔说着情绪也有些激动，语气难免哽咽。
两人的儿子在外地上班，一听到沙阿姨又住院了，就赶忙请了假。
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嗯……”
“又耽误他上班了。”
“现在工作压力这么大，唉……”
沙阿姨说起儿子，眼里有了些光。
但心里又隐隐有些自责。
自家这儿子刚谈了个女朋友，自己这一生病，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
将心比心，如果她儿子的女朋友家里遇到这样的事，她也得劝儿子三思。
唉……生活啊，总是一地的鸡毛。
池清一家三口又呆了一会便告辞了。
走在医院的走廊，听着人生百态，三人都没有说话。
这也是池清不愿意来医院的原因。
真的是太让人颓废了。
各种悲剧在这里上演。
生了病，不仅生自己不能说了算，连死也不可以。
经过医院大堂，缴费处那里正有个妈妈在痛哭。
祈求医生不要给她孩子停药。
“我一定会凑齐医药费的。”
“很快了，孩子的爸爸已经去借钱了。”
“很快了～”
医生也很无奈。
医院现在也是自负盈亏，这样的人太多，他们真的帮不了几个。
有时候医生看不过去，也会自掏腰包帮忙垫付一下。
有的人能凑齐钱，还给医生。
有的实在是已经砸锅卖铁到了要卖血还的地步，医生也无奈。
池清几人都已经走过了大堂，听到女人的哭声，池清又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