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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承宁十一年被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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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瞳色偏茶色,在暖黄的煤油灯光下,更显温柔。

    小七仿若受蛊惑一般道:“奉于小姐,忠于小姐!”

    振振有声的八个字,不再是无声嗫嚅的呢喃。

    顾倾禾一愣,倒没想到他是这样理解的:“夫子教你的?”

    小七抿唇,惶惶看向顾倾禾。

    夫子不是这样教的。

    “寻常夫子都只会教忠于君主,这小子定是偷换了概念,也不枉倾禾为他奔波几趟。”

    含笑的话从门口传来,顾倾禾讶然看去:“留白?”

    卫宴时带着卫临走了进来,顾家这个不大的灶房瞬间显得拥挤起来。

    “倾禾,我来蹭饭。”

    卫宴时自来熟地做到灶口,赶走想要接手的卫临。

    这一顿晚膳在趁手的烧火人加持下,出锅的速度比以往的快了不少。

    烧火的少年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而听不得烧菜姑娘的指令。

    屋外是漆黑的天,屋内柴火依旧橙亮温馨,香气溢出整个小院。

    顾家土胚房不远处的山林,谢拂衣冷漠盯着脚下的人:“元景十一年,你突发横财,原因。”

    王县丞惊恐抬头,忙不迭什否认道:“什么突然横财,从来没有的事,谢阁主你认错了。”

    “别急着不承认。”谢拂衣拿出他在怀城找到的信物,“这个你见过的,被你亲手丢弃的女孩穿得就是这件衣裳!”

    禾绿色的布料,不是上等的绸缎锦衣。

    印象中,小姑娘从来没穿过这么粗糙的布做的衣裳。

    谢拂衣忍下眼底的痛色,脚下用力一踢:“说,你把人丢哪了?!”

    “啊!”王聚放声哀痛,抱腹蜷缩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是来救我的,放我回去……”

    谢拂衣撕下身上的一块布塞进他嘴里:“我有的是时间和你纠缠。”

    他拿出别在腰间的匕首,生生错开他的尾指。豆大的冷汗从王聚脑门流下,他死命挣扎想要摆脱男子的束缚。

    谢拂衣冷眼看他痛哭的窝囊样,手下轻轻一划,顿时断了他右手尾指的筋骨。

    巨大的痛楚堵在喉口,男人疼得两眼翻白生生晕了过去,站在高处守着的谢岚用水将人泼醒。

    谢拂衣拔掉他嘴里的布,森冷道:“十指连心,这才两根,我倒要看看是王大人的嘴硬还是手硬。”

    不待男人说话,他又将布塞了回去,染血的刀在失力的尾指旁打着转,直取他的无名指。

    一小截断指掉落进草丛,转眼就没了踪迹。天边半月牙的光照亮这一处山林,凄厉的呜咽声响彻,地上躺着的男人肥胖的脸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再一次被水泼醒,他看恶鬼似的看着上头的黑衣男子,眼里全是求饶。

    谢拂衣转了转刀,不为所动。

    “呜,呜……”泪和汗齐流,王聚埋头费力想要弄出口里的阻碍物,“呜呜,呜呜!”

    谢拂衣拔出他口里的布,王聚大口喘气,手上的剧痛让他几乎没有隐瞒的勇气:“饶了我,饶了我,我、我什么都说……”

    “你只有一次说真话的机会,承宁十一年,被你丢掉的孩童现在在哪?”

    谢拂衣厉声问他,王聚狼狈蜷缩泪水直流,哭声道:“那个孩子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发着高热,她根本活不下来,上面的人也没想让她活着。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接下?!”谢拂衣恨得双眼通红,脚下使劲踹人:“大冬天你将人丢在街上,你根本没想过让人活,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

    王聚被他踢得心窝子痛,浑身上下哪都痛,眼前浮现好多鬼魂来招他,他昏着眼在地上翻滚:“走开,都走开,别来找我,要怪就怪你们命贱,生来就遭人恨,遭人玩弄!”

    谢拂衣一刀扎他身上,死命掐住他的脖子:“你知道被你丢弃的人的身份吗?她要是命贱,这世上没有比她命贱的人!你们这群人都该死,自以为地高高在上!命贱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到底是谁给你们的道理?!”

    积攒十余年的恨与血在这平静的黑夜爆发,王聚的脸憋得胀紫,手上的痛都没有失去憋气闷死来得痛苦,他双手无意识地攀上脖子上的那一只手,挣脱不掉,渐渐失力垂下。

    谢岚沉默地站在百年树头放哨,十年来,她第一次窥见那人心中的疤痕。

    狰狞,布满鲜血。

    主子身上背负血海深仇,她一早就知道,只是他从不对外言。

    老阁主去世后,他带着一众手下行天下仗义之事,寻天下每个角落。

    这样的伪装整整走过六年,终于在今天撕开了面具。

    寻卿阁该改名了。

    天边零星的光被浓雾掩盖,地上苦命挣脱的人双手无力垂下,没了声息。

    谢岚跳下树头:“阁主,顾姑娘出门来叫你用膳了,后面还跟着淮南王。”

    谢拂衣面不改色割下男人的头,轻“嗯”了声:“走吧。”

    黑暗中有两个黑影跃下,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

    谢岚跟上他,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男子后脑勺仿佛长了个眼:“有事说事。”

    谢岚垂头,低声道:“阁主,你这样出去恐怕会让小姐害怕。”

    谢拂衣停步,喃喃抬头:“会吗?”

    谢岚头垂到胸口,不再多言。

    他家阁主在涉及小姐的事这方面向来疯得很,也清醒得很。

    手上沾染的鲜血被深秋的凉风吹透,泛起一股腥臭味,谢拂衣苦笑:“我还没听她唤一声阿兄呢。”

    他避开会顾家的路,转道去河边。

    脏污的血被河水冲走,谢拂衣蹲在地上愣了许久。

    借着天边莹白的月光,隐隐看清水中人的面貌。

    冷硬暴戾。

    不言苟笑,不近人情,不好相处。

    “小岚,我是不是变了许多?你说她还会喜欢我吗?”

    谢岚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没有底气的话,她嘴角微微一抽,默然提醒道:“小姐大了,不能随意说喜欢二字。”

    “看来我的变化还是挺大的。”谢拂衣生了怯,兀自坐在河边双手撑地看天,闹起小孩心性。

    “我第一次见您,您就长这样。”

    谢岚无奈极了。

    天知道,她在这一天里见了多少次他家阁主的第一次,真是新奇又好笑。

    希望日后他家阁主记起来,不要杀人灭口。

    “是么?”谢拂衣一怔,“你第一次见我,我就长这样?真是不可思议。”

    谢岚轻声道:“阁主就没变过。”

    “我以前不长这样的,不过应该没人记得了……”谢拂衣低声呢喃了句。

    “嗯?阁主你说什么?”谢岚没听清,不远处的呼喊声又大了些,她道,“淮南王该带小姐过来了,我们走吗?”

    谢拂衣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轻轻溢出一声叹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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