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竹马生气了。
向来守礼的人直接无视了手冢的问好。
给老师送完谢礼,客气道别后,就牵着她径直离开了茶室。
和她说再见的男同学也被他斜过去的冷眼给吓退掉。
连草莓发卡都被他顺带没收了。
就因为手冢碰了吗?
不情绪向来稳定又自持的真田弦一郎,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这么大的气的。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但不管桃见弥弥凑过去说什么,他都沉着脸一语不发。
虽然、虽然他还是会皱着眉注意她身边的车辆,会拉着她躲开街道上撞过来的醉汉,会在她最喜欢的冰激凌店前下意识驻足
但就是不和她说话!
从小到大,真田弦一郎就不是什么喜形于色的人。
比起顽劣鲜活、能说会道的同龄男孩,他寡言少语,甚至庄重古板,更不喜欢废话,遇到事情只会直接采取行动。
可这会,他面无表情、略显冷淡的脸让人愈发猜不透他到底是有多生气,又在想什么。
直到穿过马路,到了僻静的巷子,少年才冷着脸转身。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冷声质问。
“我出国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脑袋下意识抖了抖。
果然不只是因为手冢。
难道说老师还对他打了小报告吗。
委屈地揉了揉眼睛,在他的死亡盯视下,噘嘴乖乖背诵:
“不可以收男同学的礼物,不可以让他们代写作业,要好好学习,尊敬老师还有,昨天答应了弦一郎,要离手冢远一点,要保护好自己”
越背越心虚。
她好像一个都没做到。
“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真田棱角分明的下巴正随着说话在动,好像还在压抑着怒火。
“怎么就是做不到呢。”
大概知道他很生气,她开始垂着脑袋,背着手,用脚尖别扭地在地上画着圈圈。
又开始装乖了。
真田弦一郎尽力冷淡地撇开视线。
但今天他不打算太快投降。
如果没有来拜访老师,就无从得知,原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门她会这么胡来。
茶道明明是一件修身养性的雅事。
结果入学第一天这家伙
就在班里公然挑选可以为她代写作业的男生,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少爷还为了抢着帮她写作业直接打了起来,闹得社交圈里人尽皆知。
那群蠢货。
半个月的时间门,大大小小一共违纪了十几次,趁老师睡觉,用毛笔在老人家脸上画胡子都算轻的了。
听着那位茶道大拿声泪俱下的指控,严于律己的模范生真田弦一郎,人生中第一次羞惭对老师道歉。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老师面前抬不起头来。
在国外旅游的桃见夫妇绝对是不知道的。
就算传到他们耳朵里,那对溺爱型的爹妈大概也只会说出“我女儿果然好可爱”这种松懈的话。
要不是最后拿了全a,明年暑假的茶道班她是绝对没办法再去了。
这是多少人挤都挤不进去的课。
结果,桃见弥弥还气鼓鼓地反驳,“不去才好呢,哼我本来就不喜欢茶道!”
让人操心的笨蛋。
老了以后、死掉以后都放心不下的家伙。
明明做了这些,现在还一脸“真不懂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疑惑又委屈的表情。
行,那就继续生气。
但他忘了这家伙是什么性格。
就像没看到他还在生气似的,也毫不介意他一身外放的冷意,没过一会,又朝他黏黏糊糊地凑过来贴贴,“走不动要背。”
“你当我是什么。”
桃见弥弥的仆人吗,还是桃见弥弥的服务机器人,她说什么就会立刻执行?
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也没察觉到他话里的冷淡和故意反问,她眨了眨眼,困惑了几秒。
慢吞吞低头看一眼鞋子,很快就不开心了,嘴巴低落地鼓起来,“可是,我的脚好痛”
真田弦一郎飞快检查了一眼她的脚。
确认她是装的,才不紧不慢移开眼神。
芭蕾舞已经好几天没去练了,这几天都在茶室坐着吹空调,这双鞋明明就很舒适就是不想走路。
娇气鬼,懒散的家伙,松懈的要命。
等看到他解外套的动作,她飞快又自觉地抬起了胳膊,一脸就知道你会背我的得意表情。
乖乖任由他把外套系在她腰上,遮盖住小小的短裙和腿,防止背的时候发生不可爱的走光意外。
然后舒舒服服爬上他的背。
嘟嘟囔囔,“弦一郎身上真烫,硬邦邦的”
“嫌弃就下去。”
“”
委屈但识趣地闭嘴了。
半晌,才慢吞吞凑近他的脖子:“你今天好凶”
是吗。
可他一直是这样的。
在学校,比起老师,大家有时候更害怕他。
只要一看到真田的风纪委员徽章,惹事调皮的人就会吓的鸟兽散,让同龄人畏惧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只是一直没用在她身上罢了。
等过完最后一个马路,圈在脖子上的手突然慢吞吞收紧,腿也紧紧夹住他,一副不是很想让他走的架势。
哦,是看到自动贩卖机了。
桃见弥弥的圆脸蹭着他的脖子,完全忘了他还在生气。
“那个葡萄汽水大家最近都在喝我还没喝过。”
根本没有任何要反省的态度。
脑子里只有汽水吗,她是汽水脑袋吗。
冷着脸掏钱。
结果喝了两口就丢给他,又看着橘子味的汽水,眼巴巴的走不动路。
喜新厌旧、随便移情的家伙。
冷着脸继续掏钱。
路过甜品店,又说好想吃甜甜的铜锣烧。
冷着脸继续
说着说着居然夸手冢妈妈做的甜品很好吃、手冢家的鲜牛奶也好喝之类的话。
不掏钱了。
完全没有一点眼力见的家伙。
忘了现在是谁在背着她吗。
真田家是没有给她做过甜点吗。
早上出门前家里的女佣特地给她热了蜂蜜牛奶,她喝的那么高兴,还甜甜蜜蜜说最喜欢他家的早餐了。
没良心的笨蛋。
故意做出要把她从背上放下来的动作,“那去让手冢给你买吧。”
桃见弥弥果然被唬到了。
脖子一下子就被她圈紧。
脸蛋贴着他修长的脖颈蹭来蹭去,“弦一郎大笨蛋!刚刚差点摔下去了哼。”
脑袋一点都不聪明。
从小到大,有他在的地方,她有摔过一次吗。
还没愉悦几秒,就听见她的嘀嘀咕咕,
“而且,我忘记他家要怎么走了好像是从这边拐一下”
“”指关节捏的咔嚓响。
居然。
什么时候去的。
他怎么不知道。
“那天差点就要在他家吃晚饭,结果在做斋戒”
语气这么遗憾。
几个意思。
是没吃过好吃的饭吗,手冢家的饭有什么好在意的。
“还有还有,他”
居然越说越起劲了。
“闭嘴,我不想听。”
“哦哦”
飞快地闭紧嘴巴。
又小心翼翼偷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又生气了。
等确认过他没有,圆圆的脸蛋就继续窝在他脖颈边,嘴巴气鼓鼓。
“我的那个草莓发卡!”
哈,还敢提吗。
“扔了。”
这家伙果然又开始不依不饶起来,吵的耳朵好疼。
“弦一郎大笨蛋!讨厌死了,呜呜小发卡做错了什么”
“会给你买新的,买很多很多。”
然后就立马安静了下来。
好半天身后的桃见弥弥都没有再说话。
正疑惑想转头看看,就听见她的哼哼唧唧。
“弦一郎是不是超级讨厌看到我和手冢说话”
不然呢。
他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
不知想了些什么,桃见弥弥干脆闭着眼睛,好像她为了他做出了什么巨大让步似的,委委屈屈地开口,
“那我以后就偷偷和手冢玩好了!”
“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看见的会瞒的很好很好,只要你看不见就不会生气了”
桃见弥弥越想越觉得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小尾巴还没得意翘起来。
结果没有一点点防备,背着自己的真田弦一郎突然就直接把她从背上给放了下来。
晕头转向的,身体还没站稳。
面前的真田弦一郎在面无表情地捋袖子,随后迈开腿,转身径直往回走。
“?弦一郎笨蛋!那是回茶室的路”
“嗯,刚好回去揍一顿那家伙。”
正气鼓鼓的桃见弥弥:“?!!!!”
最终。
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被桃见夫妇突然的一通电话催促,很快就回了家。
但如果爸爸妈妈不打电话过来,弦一郎好像也是来真的。
桃见弥弥的脑袋抖了抖。
扑进刚回国的爸爸妈妈怀里撒完娇。
犹豫好半天,又跑了回来,黏黏糊糊地抱他。
弦一郎对不起,对不起弦一郎,这种话已经听到耳朵都腻了。
虽然可爱。
但这是第一次他没有伸手回抱。
抿了抿唇,冷淡地抽身,不去看身后的桃见弥弥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就离开了她家院子。
迟钝的笨蛋不认认真真地生一回气,她是不会意识到问题的。
她反而还气鼓鼓,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表情非常委屈,“明明我和讨厌鬼幸村也说话了,还拉过手了呢弦一郎怎么不生气?你果然就是喜欢幸村吧!”
他有说过他不生气吗?
但幸村
幸村和手冢是不一样的。
不仅在于幸村是他重要的友人,还因为,一旦幸村想要专注地对付谁,就绝不会失败。
正是因为真田弦一郎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所以。
从她和幸村见面的那天起,真田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是注定要交叉的两个人。
如果他无法阻止,那就勉力去维持平衡。
等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天,哪怕会扭曲,哪怕会撕扯、纠缠
都没关系。
因为无论如何,他始终认为,自己最不想失去的那个家伙,也同样最不想失去他。
幼驯染之间门,随便谁抽离开,都会是血肉模糊的痛楚。
所以得一直一直在一起。
“挥剑的动作慢了些,弦一郎,刚刚在想什么。”
道场边,祖父的声音让真田回神。
“没什么,我会改正。”
只是在后悔下午为什么没有直接拎着手冢国光的衣领去球场打一架而已。
那个家伙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打球也好打架也好,这种事就算传到两家大人的耳朵里也没有关系,他们只会付之一笑,甚至乐见其成。
在茶室的时候,仅仅是一个对视就能完全洞悉对方在想什么,不远不近,却又最为了解彼此,微妙的友好与对立——一直以来他和手冢国光就是这样的关系。
从一出生就和另一个人放在一起,事事都要比较,他们自然对彼此生不出多少好感来。
家族更是从上几代就互为竞争对手,尤其是近几年警坛整改,祖父即将进军东京警视厅,未来势必会和手冢的祖父继续缠斗。
私底下见面时始终保持着体面,可今天,他第一次没有对手冢问好。
在自己最不愿意松懈的家伙面前任性地暴露了情绪。
待会抄十遍家规反省吧。
祖父叹气。
大概看出了他一整晚的心不在焉。
“好了,来陪我下棋。”
“是。”
和手冢国光的祖父手冢国一见面回来后,真田玄右卫门的心情始终不错,慢悠悠地摆放棋子,“来看看你今天能不能赢过我。”
利落又不失风度地坐在了祖父对面,真田弦一郎顺手将口袋里收缴的草莓发卡拿了出来,轻轻放在了一旁。
“有它在,我会。”
弥弥没想到真田弦一郎居然还在生气。
不仅好凶。
还有意识地拉开了距离,也没有回抱她,中午都没有来她家吃饭
小气鬼,大呆瓜,霸道的坏蛋,莫名其妙就生气的家伙,扔她发卡的讨厌鬼,坏东西!
从现在起她都不会理真田弦一郎了,直到他跑过来找自己为止!
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每次她不理他,他过不了半天就会主动低头的。
想着想着又得意起来。
“前几天你爷爷好像在澳洲遇见了幸村一家,一起吃了顿饭,还和幸村爸爸钓了一天的鱼,幸村夫人很关心你,一直在问你怎么没去”
嘴里的牛奶差点喷了出来。
随后在妈妈“这样一点都不淑女哦”的提醒下,又气鼓鼓地咽了回去。
她每天偶遇幸村就算了。
现在为什么连她爷爷也开始了!
懂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幸村精市,对吧。
桃见弥弥委屈地瞪了一眼爸爸,撒娇央求,
“才不要听幸村爸爸快说别的好不好呀!”
直到爸爸乖乖说起其他的旅游趣事,桃见弥弥的双腿才快乐地晃荡起来。
自从一个星期前,幸村去了澳洲度假,那种频繁偶遇他的状况才终于得到改善。
可是很快,老师就布置下了暑假的绘画作业,她和幸村被排到了一个组。
随后,幸村时不时就会打越洋电话过来,和她一起商讨作业。
如果她任性地不接电话,甚至是得意洋洋地拉黑对方
第二天就会有一个新的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
直到连续拉黑五次,桃见弥弥实在受不了了。
她悲愤地跺脚:“你怎么有这么多号码和手机呀!我什么时候才能拉黑完!”
有钱的大少爷!简直讨厌死了!
随后,又惊恐地抖了抖,“不会不会这个暑假都拉黑不完吧?”
是很有桃见弥弥风格的奇思妙想。
电话那边的少年从嗓子里发出短暂的疑惑,“好奇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温和调侃的语气,却大有一股“随便她怎样,他都奉陪”的惬意。
全世界最讨厌的家伙去了国外度假都阴魂不散的大坏蛋每天都在外面玩的大懒虫最最烦人的讨厌鬼
“说你啊。”
手机对面传来幸村慢悠悠的声音。
“别太过分我可是听得见的。”
捂住嘴巴,急忙后退了几步。
没想到居然把心里话全都骂出来了。
可颤巍巍等了半天,他好像又没有生气,
松了一口气,桃见弥弥很快就得意忘形地对着幸村挑衅,
“哼,就算你给我打一百遍电话,我的作业都没画!你着急的话就自己先交给老师吧!反正我是不会画的”
她才不要被幸村指导呢!就算暑假作业被打零蛋她都绝不要!
这家伙。
明明是偷懒不写作业,怎么还能被她说的这么骄傲得意,又光荣到不行的样子。
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无奈恼火。
就为了不想被他指导,干脆连作业都不交了。
都不知道是该说她有骨气还是笨蛋。
抬手挥开身后的保镖递来的雨伞,少年眯了眯眼睛。
“我找你不只是作业的事。”
弥弥:?
接下来天降噩耗。
原来不只是暑假绘画作业的搭档变成了幸村。
就连下个月画展,她的志愿者搭档也变成了幸村。
在他回国前,除了作业,还得开始商量画展的事。
“你这个大坏蛋!!!谁要和你一起负责组织这个啊呸呸呸!”
桃见弥弥气的蹦了起来,由于太过激动,又一个趄趔跌坐回地毯,手指不小心按下了手机的视频通话。
根本没有机会挂断,对面的幸村接的飞快。
快的就像他早已伺机等待了许久。
趁她委屈地揉着脚腕,目光仔仔细细逡巡过桃见弥弥的脸,过了好半天才慢悠悠收回眼神。
半个月不见,头发剪了一些。
脑袋上的发卡又换了一批。
在茶道课有了新朋友,差点又把他给忘的差不多了。
这一点还是很可恶。
关切地问。
“还好吗?”
越听越觉得幸村是在嘲讽自己。
桃见弥弥一点就炸,“都怪你!你怎么这么讨厌!”
又被骂了。
看样子还气的不轻。
由于从认识这家伙到现在,每一天都要接受一顿“讨厌鬼”骂战的洗礼,这点程度对现在的幸村来说只是洒洒水而已,完全的不痛不痒。
甚至还能反向调侃,“哦,那你说我和弦一郎谁更讨厌?”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会说是幸村,但今天她犹犹豫豫了半天,“你们两个都讨厌!”
啊。
这么快就因为那个新朋友吵架了。
弦一郎果然不会松懈。
屁股和脚腕一下子坐的好痛!
桃见弥弥委屈地揉着眼睛,叽叽喳喳骂了幸村足足十分钟,才觉得解气。
然后就气鼓鼓地要挂掉视频。
“不许你看本小姐漂亮的脸!哼”
啊。
这可不行。
先顺毛。
再吹捧。
“画展你不管了?”
他温和地把握着语调和分寸。
“如果你在的话,志愿者会很快就能组的起来。”
来自幸村的捧高让桃见弥弥顿时变得得意洋洋,就像斗胜的公鸡一寸寸竖起靓丽的羽毛。
“那是当然了!我这么可爱这么漂亮这么受欢迎,这个画室没我得散!”
脑袋被吹捧的晕乎乎。
被绕进圈套的桃见弥弥几句话下来,就莫名其妙答应了和幸村组队志愿者。
直到幸村温和的收尾。
“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头脑迅速恢复清醒的桃见弥弥:?
反应过来后,顿时又气鼓鼓。
她盛气凌人地叉着腰,鞋后跟一下下蹬着地板。
“是不是你让老师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的!”
明明这次的志愿者搭档,她是和佐藤学姐一组的
就连暑假的绘画作业,一开始也是东京那边的学长指导她。
结果她的组员在现在莫名其妙都变成了幸村。
通常情况下,如果是幸村做的,他会很爽快的承认。
没想到这次却得到了幸村的无奈解释。
“我并没有做什么,请务必相信我。”
少年的声音温柔沉着,十分悦耳动听,相当容易让人动摇。
真的吗?
桃见弥弥半信半疑。
秋山老师已经五十岁了。
虽然在绘画上的成就享誉世界,可除了被他资助的学姐学长们,这辈子他也就只有她和幸村两个正式的学生。
幸村比她拜师更早,水平自然不必说。
在其他事情上,这个家伙也极其受秋山的信赖与器重,不管幸村说什么,老师都会认同,欣赏,并让他放手去做,甚至有时候的某些决定,秋山都会去参考幸村的意见。
尽管年龄比画室的其他人要小,但莫名其妙的,他们全都以幸村为首。
只要幸村一出现,不管是不是出于他的主观意愿,这些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跟着幸村的步骤走,按照幸村的意思去做事。
总之这家伙只有外表看起来温和无害,在秋山画室,幸村完全是横着走。
不对他好像到哪里都是横着走的。
这样一想更生气了。
正气鼓鼓地发着呆,手机对面的幸村突然问:“有一窝小兔子,要看吗?”
“”
手机里的桃见弥弥一脸“好想看可是幸村今天好讨厌啊”的表情。
多少给他收敛点吧,情绪全部外放的家伙。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自尊心。
“要。”
在家闷了一个月的小学生看什么都是稀奇的。
更何况是一窝野生兔宝宝。
幸村低下身,漫不经心地,“先说谢谢哦。”
“谢谢你!”
“”幸村微妙地顿了两秒。
倒是真没想过她会说谢谢。
突然这么听话。
有生之年系列。
果然,在非常非常想要的东西面前,桃见弥弥居然都没什么底线了。
有点想笑。
手机里的家伙很快就用手捧着脸,红着脸扭来扭去,小心地压低声音,“有五只兔宝宝在睡觉,好可爱呜呜呜呜呜呜呜”
笨蛋,数错了,明明是六只。
“可以给我捉一只吗就一只”
她怎么什么都想要。
幸村思索了一会,“面包树,想看吗。”
手机对面的家伙直接学会了融会贯通:“谢谢你!”
“”
他慢慢抬手捂着脸。
好半天过去,桃见弥弥抓着手机,气鼓鼓地瞪着里面的幸村。
从她说完谢谢他就莫名其妙在笑!
她涨红了脸,虽然非常疑惑,又只能强撑着气势。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就是。
很可爱那种。
幸村放下捂脸的手。
桃见弥弥立刻别扭地撇嘴提醒,“面包树,想看。”
看完面包树,叽叽喳喳地催促他把镜头转向别的地方,脑袋到处探来探去。
看什么都很新奇。
连普通的草都要夸一句好大好漂亮。
天上的云都要叽叽喳喳几句。
估计在家里闷坏了。
等到了目的地,这家伙才露出嫌弃的表情。
桃见弥弥当然嫌弃了!
这是什么地方呀?他不是说去露营吗?半信半疑地撇嘴,好像不是很高,有呼呼的风,全是岩石和草皮,还在下着毛毛雨,地面还有好多泥巴。
这种不体面的地方。
和幸村完全不搭边。
又忍不住得意地翘起小尾巴,“你怎么跑这种怪地方来了?看着好荒凉,还不如我家的后花园呢”
叽叽喳喳一顿高强度输出。
反正她就要和幸村抬杠,百六十度挑刺!
可得意洋洋挖苦的话,在看到面前那片花朵时,就一下子戛然而止了。
一片耐寒的白色花朵正静静躲在石缝里,开了好多,好漂亮。
桃见弥弥揉了揉眼睛。
这个花。
不就是她抽到的那个绘画素材吗?
据说很难找到。
是日本境内都没有的东西,买到了干花样本,可是一点都不好看,唉声叹气了好几天,原本都无精打采到不想练习了,结果现在?
圆脸呆呆的。
下意识去看幸村。
视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切回了他自己的角度。
少年表情如常,优雅端丽的脸,披着透明雨衣,穿着登山鞋,就算是在这种环境里,就算是这种死亡的直男角度,这家伙都该死的完美可恶!
至于后面
桃见弥弥揉揉眼睛仔细看。
后面好像是几个陪同他的外国人。
他们的衣服和四周的环境极其不符,幸村还扭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外语然后他们又拿出花盆和玻璃罩
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是特地跑到这种破地方,来专门找花的
本就呆呆的圆脸看起来更呆了。
随后以一种稳定的速度慢慢变红,直到变成了圆番茄。
莫名其妙的,下意识就要把电话挂掉,可幸村突然说话了。
他没有提及有关花的只言片语,而是突然续接起前面没有结束的那个话题。
“一开始,”
对上桃见弥弥茫然的表情。
幸村嘴角勾了勾,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画展的志愿者搭档,你确实是和佐藤一组。”
话题一下子跳的太快了吧?
注意力从花上移开,茫然了片刻,桃见弥弥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私底下居然敬语都懒得喊。
狂妄的坏蛋,她要去和学姐打小报告,哼!
又听见对面的幸村风轻云淡,
“没想到,很快,佐藤就主动找到我,说要和我调换。”
他似乎笑了笑,“我同意了呢。”
“?”
没想到是这种发展,桃见弥弥睁大眼。
“那,那老师呢?”
“唔,”幸村煞有介事地轻笑,“老师他很高兴地同意了呢。”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老师大笨蛋!
“那那这次的暑假作业呢,还有上个星期的调色作业,我明明是和学长一组的!”
还有上上个星期的,上上上个星期的
幸村淡定地哦了一声,“他们也全都来找我调换了,我也都同意了呢。”
“”
不去管桃见弥弥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幸村轻轻笑了笑。
这才蹲下身,伸手慢悠悠拨弄花瓣。
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偏爱和区别对待。
只是某几次,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瞬,聪明的人就全都心领神会了。
一群十分会察言观色的人,在某种程度上相当的敏锐且识趣。
接下来完全不需要他去刻意做什么。
就全都变成了这样。
被他直白的视线盯着看了半天,圆圆的脸再次慢吞吞变红。
表情呆呆的看着他,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没懂,“他们他们为什么都去找你换”
见好就收,移开已经盯着她看太久的目光。
看来也不是完全迟钝到没话说的家伙。
手机对面,少年的语调突然意味深长,“你觉得还能为什么?”
这个讨厌鬼在说什么呀!
有点听不懂,但莫名就羞恼又生气。
既然不懂,那索性把气都洒在幸村身上好了!
气鼓鼓又红着脸,骂对方大笨蛋讨厌鬼自作聪明莫名其妙,叽里咕噜了一大堆,不去管幸村接下来要说什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又忍不住的,笨拙地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那种花可能会生长的地方。
澳洲山谷悬崖峭壁荒原。
桃见弥弥揉了揉眼睛。
好像都是怪地方
等看到还有人曾经因为采花失足跌落峡谷的案例,脑袋上的揪揪头下意识抖了抖。
圆脸也渐渐露出害怕的表情。
随即又飞快摇晃脑袋,别扭的气鼓鼓。
是他自己要去找的又不是她让他去的!
而且,而且后面还有那么多保镖呢
握着电话,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纠结了没一会就打着哈欠,甜甜美美地闭上眼睛,睡的香香的。
系统:
欲言又止。
果然不能指望这家伙。
第二天她总该会打给幸村的吧!
结果第二天这家伙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和好姐妹手拉手约会去了。
似乎又把幸村丢在了脑后。
就连来她家逮人的真田弦一郎都扑了个空。
小学生的约会,无外乎逛精品店,喝奶茶,吃甜品,去不要钱的公园走几圈,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好不容易在甜品店和好姐妹见面,正是抱头痛哭互相诉苦的时候,又惊闻噩耗。
“听说这片街区已经被人收购了。”
看着外面那群西装革履的家伙,奈美小声对弥弥分享近期情报。
“我们最喜欢的这家甜品店马上就要倒闭了。”
对桃见弥弥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圆脸呆呆的,还来不及为甜品店悲伤。
领头的那个家伙却彬彬有礼地朝桃见弥弥走过来。
对方温然地询问。
“是桃见小姐吗。”
对小学生来说,小姐这种词太过正式,寻常的女孩听见都会害羞脸红,但如果是桃见弥弥,这恰好踩中了她的虚荣点。
可刚得意没多久——
“赤司少爷正在那边等您。”
所谓那边,就是被一层保镖严密把守着、黑漆漆的加长汽车。
一听见赤司这个名字,桃见弥弥就飞快地垮起漂亮的小脸。
几乎一瞬间门就明白,要收购这片街区的家伙是谁了。
讨厌的赤司。
被久远的第一次见面勾起了不美丽的心情,又想起她的甜品店就要没了,新仇旧恨一起上头。
金灿灿的脑袋别扭地撇过去:“才不去呢!”
就连生气的表情都完全和少爷预测的一模一样。
年轻的特助笑了笑。
“真的不去吗?”
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在某人的提前指示下,特助不慌不忙,循循善诱。
“少爷说了,您可能不想见到他,但您应该会想见夫人。”
这段时间门,和诗织的见面始终都是这样进行的。
要么诗织来接她,要么诗织的司机来接她。
但谁知道今天居然会是赤司来接她啊啊啊!
内心一百个抗拒的桃见弥弥就这样鼓着脸,被特助半哄半牵地带到了车边。
车里的人都能听见她娇声娇气的抱怨,“好高!这个台阶,抱我上去好不好!”
指挥人倒是很有一套。
但没有人不吃这一套。
很快,车门被拉开,金灿灿的脑袋气鼓鼓地探进来,车厢似乎都亮了一个度。
一眼就看到赤司征十郎正一个人优雅静坐在车座中间门,轻轻地翻过一页外语书。
桃见弥弥哼了一声,豪华车辆的空间门足够大,她不客气地跑了进来。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久。
赤司征十郎浑身上下更加冷淡,也更有距离感。
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
他就已经能带着助理和保镖来进行收购了。
手里看的书又是什么啊?法语吗
真可怕。
看不懂,撇撇嘴,故意坐的离他超级远。
这种可怕的家伙果然不能靠近。
等车子启动,身侧的赤司终于主动解释。
“母亲正在町目,今天由我顺路来接你。”
金色脑袋更用力地撇了过去。
脸圆鼓鼓的,对他不理不睬。
“想喝什么,果汁还是牛奶。”
直接无视了她的冷淡,赤司依旧温和,礼节面面俱到。
“无聊的话,有提前准备好的杂志。”
手边的杂志全是她最近特别喜欢的连果汁都是。
这种细节上的体贴和洞察人心,饶是桃见弥弥不喜欢赤司,都忍不住撇嘴。
对于她刻意的视而不见,赤司征十郎既没有表现出生气,也没有变得冷淡。
他继续看起手里的东西。
友好的点到即止,没有再多表示什么,既不显得倨傲,又不显得热络。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冷漠而已。
桃见弥弥又气鼓鼓地坐远了一些。
虽然这个家伙看起来温和友好,处处细致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