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爬天梯
夜晚的祭台周围笼起了篝火，一群人聚集在那边。
连姝坐在一块巨石上仰望天空，满天繁星点点，月光皎洁。
月光笼罩在远方的神像上，神像附近，有人跪拜、有人祈祷。
都珺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到了她旁边，他朝着她看去的方向。
看见了一轮明月。
“姜末姐姐，你也睡不着吗？”
“嗯。”
他扭头看着连姝，月光也照在了她脸上。
她那平静的神情让都珺有一个瞬间觉得，他似乎看见了神明。
神。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
“姜末姐姐……”他低喃。
“你觉得，神爱这个世界吗？”
“爱。但是不一定所有神明都爱人类。”
所以世界还有苦难。
“那你觉得梓霂国还有未来吗？”
她的手遥遥指向月亮，声音平静：“月光永远照耀这片大地，希望会永在。而你说的未来，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要寄托于其他人。”
“都珺，请相信你自己有把握未来的能力。”
他突然有些迷茫，“我真的可以吗？”
“我相信你。”
他的心一下子被击中。
他眼睛弯弯。
少年眼里有着星辰大海，连姝一直知道。他有很多想法，也想守护自己的国家，她也知道的。
她的手落在了他的头顶，“往前走吧。”
他们一起往前走。
一个走向光明的未来，一个走向世界的顶端。
“好。”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
……
连姝临走前，她交给了少年一枚白迎度化过的灵石，当做临走之前的礼物。
少年捧着这块微微发亮的灵石，心中充满感激。
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他偷偷从口袋中拿出一枚令牌。
“姜末姐姐，最后请求一件事，可以把这个带到上界吗？”
连姝看着这个黑金色的令牌，有一瞬间错愕。这上面的纹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石壁！在姜末落崖下的石壁上，她见过一模一样的花纹！
难道……
她的手蜷缩了一下，然后接过：“好。”
“姜末姐姐到了上界，可以自行处置这个，最好把它毁掉。”
上界的物品本不应该流落下界的。他相信，姜末姐姐一定可以走到上界。
交给她，是让他最放心的事情。
所以他父亲才默许他跟随。
相国府地下的秘密，将永远封存。
这枚令牌是唯一的钥匙，除去令牌，任何方式都无法进入。
他们也试过挖地道，试了很多次，根本无法到达下面的遗址，仿佛这个令牌打开了一个神秘的通道，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
……
连姝走到了祭台中间，身边还有和她一样打算去挑战天梯的人。
祭台如同一个圆盘，下面开始转动起来，周围的石柱发出了淡淡的光芒，第一次见到这种壮观的场面都会被震惊到。
老者握紧权杖，权杖上的一颗绿色宝石发出耀眼的绿色光芒，融入光柱中。
老者看向有些慌乱的群体，沙哑的声音扩散到了祭台上的每一个角落。
“天梯已现，越界者请登上天梯。”
周围有人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不免大惊失色、惊慌出声：“天梯在哪里呢？”
连姝看见了神像下面有一道淡淡的光芒，她毫不犹豫迈步进去。
紧接着周围环境发生了变化，她来到了一个悬空之处。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路就在脚下，欲登上界，一直往前走，不能停下。”
可前方一片虚无，根本没有路。
连姝来之前已经把白迎绑在了她胸前，像是一个育儿袋一样，她几乎打了死结。
她朝着虚空走出第一步，脚落到了透明的虚空中。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空中突然显现出来了一个旋转的楼梯，她开始往上攀爬，刚开始一切顺利。
后来，她听见了耳朵边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刚开始特别小声，她听不清楚。
她越爬越高，这个声音逐渐变大，像是魔咒一般来回在她耳朵边回响：“连姝，你根本救不了姜末，你是一个胆小鬼、胆小鬼……”
“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掉的……”
“你的阿姐、阿婆、师父们……他们都因为你而死……”
连姝咬唇。
她没理会这个声音，继续往前走，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她看不见其他的色彩。
声音还在不停地回荡：“你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你以为救了穗安城吗？在你离开之后……桀桀桀桀……还是那样的结局国破家亡。”
连姝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只是一下，她握紧绑在身上的绳子，继续往前走。
她相信都珺他们。
那个声音还在耳朵边回荡，说着各种各样想要击垮她的话。
连姝默念心法，让自己平静下来，须臾，声音消失，世界重新变得安静。
她继续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看见尽头。
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荒诞的想法。
前面真的有上界吗？去了上界救不了姜末怎么办？这种恐慌在她心底开始放大。
她摸到了裹在布里的白迎，温热的，还有着呼吸，一瞬间平静下来。
就在前面了，要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腿上像是灌铅，不停往下坠。她目光沉沉，坚定地望着前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她要带姜末所有人回家，她爬着也要爬到上界。
隐隐约约中，她脖子上的石头发亮，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连姝身后站了一群人。连姝感觉到了那种震颤灵魂的熟悉感。
她没有回头。
姜末的所有人化为浅淡的虚影在她的身后。
他们跟在她身后，跟着她朝前走，他们离入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也离他们故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连姝感觉耳朵里面涌入不断的嗡鸣声。
她听不见了。
鼻子里滴出来血液，眼前开始逐渐模糊。
她看不清楚路了。
她的身体被无形之力碾压，她感觉血肉和骨头都要碎掉了。
她的嘴发不出声音，意识也开始模糊。真糟糕。她咬着舌头，口腔里面都是铁锈味。
但是她的身体还跟机械一样，向上攀爬。还没到终点，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还没有到，不能停，不能停……
连姝要带他们回家。
直到耳边传来了一道声响，但是连姝没有听明白。
那声音逐渐变大：“可以休息了，休息了……”
她的手抬起，想要去触摸什么，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源源不断的温暖注入她的体内，耳边还在传来温柔的嗓音，“好了，好了，你已经到了上界了，安心睡吧，睡吧，等你醒来了就好了。”
“欢迎你来到上界……”
诓骗她的吧，又是要蛊惑她，她的身体持续着攀爬的动作，没有停。
耳朵边传来了叹息，她的嘴巴里被喂进去了一些什么东西，下意识吞咽进去。
紧接着，她的感觉逐渐恢复，耳边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连姝，欢迎来到上界。”
她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
到了吧，可能……
如果是假的，她还会选择重来。
疲惫侵袭而来，连姝陷入昏厥。
声音的主人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