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状告太子三罪
皇帝的脸色,随着宁修远的话,一点点地黑了下来,到得最后,已经黑得像是能滴下墨汁来。
他垂着眼,面无表情看着底下站着的李裕齐,半晌没有说话。
偌大的朝堂之上,安静地落针可闻,官员们早已连呼吸都敛着,生怕因着自己的一些不必要的响动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方才还时不时咳嗽几声的皇帝,此刻也没有咳嗽,冷着一双眼睛盯着人的样子,懒散里藏不住的久居上位的气势,此刻看起来倒是连“微恙”都不曾有了。
半晌,他才低低开口,“太子,可有解释?”只声音还沙哑,带着几分无力感,的确是病体未愈。
李裕齐当先站着,自始至终像个局外人似的,就好像宁修远状告的不是他一般。
此刻被皇帝点名,才拱了拱手,勾着嘴角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宁大人既状告儿臣,还请宁大人拿出证据来。若是证据确凿,儿臣如何解释都是枉然,若是没有证据……那宁大人这莫须有的诬告,本宫也不必解释。”
“太子此话亦是在理。”李奕维含笑站出来,“父皇。今日见父皇气色不错,儿臣终于放心了。父皇,虽然儿臣相信太子为人,但宁大人想必也不会胡乱攀咬,许是之前风尘居的事情,让宁大人有所误会……”
“风尘居?”卧床多日的皇帝自然是“不清楚”这件事的,闻言皱着眉头有些不耐,“一个酒肆罢了,怎地还能让太子和朕的帝师大人扯上什么误会了?说说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子殿下觉得风尘居里窝藏了匪蔻,让人将风尘居的管事抓了,风尘居也给封了……后来虽说解封了,但这人却是实实在在拿了,那匪蔻嘛,至今也没个定论。”李奕维说完,又是一拱手,“父皇您也是清楚的,风尘居的管事同姬无盐交好,帝师大人又心仪那姬无盐,自然对此事关注度高了些。此事说来也奇怪,太子拿了人,没送衙门,也不知道关哪里了,想必宁大人就是因此觉得太子殿下私设暗牢吧?”
说完,又是一顿,“对了,听说昨儿个那管事回到姬家了,有人瞧着的,说是……重伤昏迷,不知生死。”
说完,转身看向太子,勾着嘴角笑得意味深长,“您说是吧,太子殿下?”
四目相对,似有无声硝烟弥漫在大殿之上。
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里,众人噤若寒蝉。
李裕齐冷笑,“之前一直觉得平阳郡王无心政事,如今看来倒是本宫误解郡王了,这东宫里头抓个人放个人的都没能逃过郡王的眼睛,想必……这朝堂上的事情,自然也是不论大小,都逃不过平阳郡王的眼睛了。”
“太子殿下多虑了。东宫防卫固若金汤,本王便是有心亦无力。否则,今日参太子‘养私兵、设暗牢’的,就该是本王了。”李奕维咧嘴轻笑。他生得英俊,随了皇后娘娘的模样,这般笑着的时候格外风流不羁,他笑着解释道,“不过是巧合,昨儿在白家陪外祖母用膳,遇见刚从姬家回来的白行,听说了此事罢了。听说,就那么一个俏生生的女子,被打得皮开肉绽,一双手呀,十个指甲盖,悉数都被拔了……啧,太子殿下当真不懂怜香惜玉呢。”
众臣面面相觑,彼时太子带走朝云,似乎故意将事情闹得很大,看到的人不在少数,即便当时没见着,后来口口相传的,也错不了。
看来,动私刑这一点,是证据确凿了。
“太子。”皇帝沉声唤道,声音虽哑,气势却足,黑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地问,“如今,可要解释?”
“确有此事。”李裕齐从容不迫,“回父皇。儿臣接到老百姓举报,说是风尘居窝藏匪蔻……此等大事,自然是将人拿下好生盘问才是。难道平阳郡王遇到这样的事情,先按兵不动、或是暗中搜集了证据确认消息的可靠性才有所行动的吗?”
李奕维压根儿不搭理他最后的针锋相对,只继续追问,“那太子殿下不妨说说,这风尘居窝藏的匪寇是何来历?”
李裕齐又一拱手,对着皇帝,“父皇。经儿臣查实,风尘居窝藏匪寇一事,实属捏造、子虚乌有。如今,风尘居已经解封,管事也已经放回了回去,造谣之人也以及被儿臣警告劝诫过了,只是……儿臣行事缺乏经验,手段过了些,但实在是担心皇城安危……请父皇明察。”
皇帝沉着脸色没说话。
卞东川给身边递了递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和事佬一般地冲着太子、郡王都是一揖,才转向皇帝行礼说道,“陛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小。若是坊间寻常酒肆,经人举报涉嫌窝藏匪寇,自是直接拿了逃不掉审问一番,若是男子,皮糙肉厚的,也无甚要紧事,如今是姑娘家……大家也知道,咱们太子殿下,最是不知怜香惜玉的。”
说完,哈哈一笑,不甚在意的样子。
自然有人接着作哄堂大笑状,一殿的凝重气氛被冲散了些。
那人又道,“宁大人和郡王爷平日里也是日理万机又洁身自好,那些个寻常酒肆怕是一年半载也不会光顾一次……如今这风尘居也是借了同姬家无盐的几分交情,才引了这金尊玉贵的两位爷的关注。否则……下官斗胆再多嘴一句哈,就凭她酒肆管事的身份,怕是还没有资格被拿到朝堂上来说吧?”
这是暗指李奕维和宁修远徇私呢——太子是为了私仇,你俩也是为了私情,半斤对八两,五十步笑百步,大家谁也不比谁正义凛然。
“没有资格?”宁修远嗤笑,“这位大人当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了,看来,屈居在刑部,着实委屈大人了。只是,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天子之下,莫非臣民,是在酒肆当管事,还是在刑部吃俸禄,谁又比谁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