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朋友（2）
夜风轻抚，细密地雨滴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
晨曦抱着手臂站在檐廊下，不时朝院子门口张望。几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门外缓缓停下。廖冠名穿着深灰色格子衬衫，外头套了件黑色羽绒马甲，从车后座上下来，小跑着跨上台阶。
“呼，不好意思啊，出来晚了。”
晨曦笑了下，“我也才刚到一会儿。”
廖冠名掸着外套上的水，仰头看天：“这雨看着不大，但很密啊。”
“是啊，这种雨特别适合浇灌。”
廖冠名朝她一看：“你养花？”
晨曦淡淡一笑，“我妈妈喜欢，算是耳濡目染吧。”
正说着，霍祁铭也到了，戴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他冒雨走来，一席黑衣，像极了电影里的神秘人。
廖冠名故作不悦地抱怨：“请客的人反倒来的最晚，不应该啊。”
霍祁铭站定，摘下帽子，笑着赔不是：“司机走错了，绕了一大圈。”然后低头看着晨曦，语气认真地又说了遍“对不起”。
晨曦没答，嘴角微微向上一扯，跟着廖冠名走进去。
入座后才知道，晚饭的地点是廖冠名选的。
廖冠名熟门熟路的点好菜，一边分发碗筷，一边介绍：“这里的铁锅炖鱼头是一绝，其他地方是吃不到的。你看，他全是用柴火炖的，所以特别入味。”
“来这种地方就是吃个味道，环境什么的，就只能将就一下了。”
晨曦喝着茶，一脸无所谓地点头说：“味道才是硬道理。”
廖冠名没想到她是真不介意，索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我这人啊，就是个搞技术的，生意人那种拐弯抹角的套路，我是真学不会，所以有什么话，就在饭前先说了吧。”
“我对你们天景，其实并不感兴趣。像你们这种跨国公司，做事情太复杂，我不喜欢。之前的瑞华就是，一个项目，光是开个会就要这个总，那个总的通通汇报一遍。一会儿这个时差，一会儿那个时差的，烦得很。”
“我们搞技术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和准，花那么多时间在咬文嚼字上，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之前你给我发的资料我也都看了。确实，从可行性方向上说，没什么问题，但就怕后续执行起来会过于复杂。”
廖冠名说到这儿，举起面前的茶杯，“我以茶代酒，在这里同你说声对不起。这次的合作，我们冠辰选择拒绝。”
生意场上，像廖冠名这样直白的人倒真是少数。既然如此，晨曦也不好再纠缠，抬起水杯，笑着一饮而尽。
一顿饭下来，晨曦都没再提过工作，配合着与他聊些美食之类的话题。
廖冠名不由得在心里对这姑娘心生敬畏。本来想好的那一大堆推拒的措辞，这下全都用不上了。
这霍祁铭也是。明明是他找自己来吃饭的，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这顿饭是为了谁。结果他倒好，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坐在那里，也不帮着说话，只管吃自己的。
借着晨曦去洗手间的功夫，廖冠名再也忍不住了，“你把我找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吃饭吧。”
霍祁铭一脸坦然地从锅里捞起一块鱼肉放进碗里，“不然呢。”
“……”
“这鱼头真不错，赶紧吃啊。”
廖冠名不信，就旁边这人，哪次是他说见就能见到的。上次去深圳，还是提前一个多月前就约好的。平日里要见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更别说是约饭了。
“你别给我装傻！”廖冠名倾过身去，认真道：“我就问你，这事儿你怎么说？”
“你们谈合作，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找我来的呀！”
“但合作还是得你们自己谈，不是吗？”
廖冠名愣了一瞬，明白过来，敢情自己这趟是来当鹊桥啊！好你个乖乖，“行，你牛！霍祁铭，你真的……我服！”
虽说合作没谈成，但这顿饭吃得还是挺愉快的。
廖冠名这人骨子里其实很傲，说真的，一般人他还真瞧不上。尤其像霍祁铭和晨曦这种，在他眼里属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他更是不屑。
不过只有一种人他是服气的，就是有真本事的。和霍祁铭成为朋友，也是因为在迪拜亲眼见证了他所设计的万卡拉广场。那样一座在茫茫沙漠中如明珠般耀眼的建筑，让看到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成为朋友的这些年，廖冠名也见过几位陪伴在霍祁铭身旁的异性。可唯独眼前这一位，显得尤为特殊。她身上自带着一股清隽矜贵的气质，只是简单地站着，就仿佛被注入了一种独特的引力，叫人过目难忘。
难怪有人会为了她，硬生生编出个由头，骗他来这里当鹊桥。
“好了，别送了。”廖冠名走到出租车旁，朝身后的两人挥手，鹊桥就先走了。
等人离开，霍祁铭双手抄在兜里，人懒散地靠着路灯杆，侧头看着她问：“你开车了吗？”
晨曦点头。
他站直，“我没开车。”
晨曦一愣，几秒后，才明白他的意思：“那我送你？”
他似乎是笑了，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说着率先走过斑马线，朝对面的停车场走去。
晨曦看着他俊挺的背影，顿了下，快步跟了上去。
过了马路，晨曦边走边低头在包里找钥匙，完全没留意到前面突然停下的人。一不留神，笔直地撞上了一个坚硬地胸膛。她啊了声，惊得连退了三步，才重新站稳。
霍祁铭表情淡淡地问：“哪辆是你的车？”
晨曦惊魂未定地站住缓了缓，无语地朝他看了眼，接着越过他走进去：“那你走这么快干嘛！”
这是一处由荒地改建的临时停车场，白天还好，晚上里头没有灯，黑乎乎的一片，不打手电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晨曦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包，好不容易才走到车边。“帮我拿一下。”
霍祁铭嗯了声，自然地把包拿在手里。他的脸，在她手机电筒的灯光里或明或暗。
晨曦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囫囵塞进他怀里，低头认真地翻找车钥匙。
她离他很近，周身泛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霍祁铭安静地站着，那双习惯了冷冽地瞳孔里，罕见地覆上了一层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