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明天就是中秋了
一中的自制月饼向来卖的很好,沈辞盈记得去年姜让尘吃了很多。惦记着这个,她周五下午没有先去社团,而是先去排队买月饼。
她想着和别人错峰,结果还是排了将近二十分钟,火急火燎赶回象棋社的时候,距离下课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抱歉,我今天有事,来晚了。”万泓禹结束一局,沈辞盈才走到他旁边对他说。
“哈哈哈没关系的,咱们都很随缘,下次有事儿你都可以直接不来,没关系的,到最后都会给你记一年的时长的。”
“谢谢。”
“而且马上中秋了嘛,大家都想早点放假回家,你看咱们这儿今天就没几个人。”
确实,她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感觉除了他们几个分外热爱象棋的人,其他人都早早地溜了。
“你也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吧,假期快乐!”
“嗯嗯,你们也是,那我就先走啦。”
沈辞盈一身轻地回到班上,给姜让尘发了消息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很奇怪,平时恨不得无时无刻不盯着手机的姜让尘,居然没有秒回。
甚至到沈辞盈回寝室把东西收好,姜让尘都没有回消息。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早都该放学了啊?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她打电话过去,但是一直没有人接。
她把月饼装在书包里,刚出学校准备打车的时候姜让尘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刚刚在睡觉没听见,姜鹤在家,别回。”
语气同他平时发消息倒是没什么不同,但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沈辞盈总有种非常非常不祥的预感,于是她还是决定打车回家。
站在院外,她想,她宁愿是一楼客厅开着灯,姜鹤坐在书房里,也不愿是现在这样的一片漆黑。
姜让尘人呢?
她跑上二楼,打开姜让尘的房间,没有看到他的书包和行李箱。
他根本就没回家。
当电话又一次地无人接听后,沈辞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世界切断了所有的联系。
母亲远在外地,弟弟联系不上,她甚至连弟弟关系好的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惨白的月光照进房间,给原本就空荡的房子又镀上了一层冷寂。
沈辞盈准备去他的学校看看,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从大门的方向走。
整个别墅区其实非常大,沈辞盈她们家位于比较中心的位置,大门的反方向是小门,他们小时候总会往那边走。
不知道为什么,沈辞盈总隐隐约约觉得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会遇见姜让尘。
因为上一次
姜让尘成绩不好,只有英语格外地优秀,几乎是从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以后出国了。
家里都支持,所以高中的时候就把他送到了私立的贵族学校。
沈辞盈不知道他在学校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反正肯定不会特别招人喜欢,又爱管闲事又身体虚弱的,高一的时候就因为帮别人出头被追着打。
那个时候,姜让尘就是从小门这里跑进小区,然后被那群混日子的纨绔逮住一顿毒打。
果然,她听见远处传来踢打的声音。
在看见姜让尘的那瞬间,她的拳头就已经砸在了他们的脸上。
明亮的灯光自头顶洒下,照在谌江川有些阴郁的脸上。
赵蓉带着他和她的丈夫去别人家拜访,带了不少礼物,对方也做了很多吃的。
他坐在餐桌上沉默地听他们说话,结束以后赵蓉和她丈夫上了车。
“把你六年级的笔记拿给你弟弟吧,他今年小升初,挺关键的。”
“我没有笔记。”
“行吧。”
他们的车驶走,谌江川从书包里翻出打火机和烟,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看着手机上面的日子,才意识到原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六年前,他的父亲就是在那一天去世的。
他已经快十八岁了,谌钧死后,他一个人住,一个人照顾自己,大部分时间周末都住学校,时不时赵蓉有事把他喊回来。
时光把他淬炼成了一个沉默又淡然的人,他早已感受不到愤怒的情绪了。
灭了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他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游荡。
明净的月亮同他对望,不远处传来打架的声响,谌江川原本想直接路过。
但路过巷子时,鬼使神差地朝里望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一个女生跟三个男生打架的场景。
女生出拳又狠又快,将其中一个男生踹出去的时候露出了红色校服下纤细的脚踝。
路灯太暗,但他几乎是一眼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同三个男生打架她也不落下风,谌江川准备上前帮忙的时候,她已经打趴了两个,踩在最后一个人的胸口上,低低地对他们说:“滚”。
他侧身让出位置,等三个人走后才重新转向沈辞盈。
昏暗的路灯把沈辞盈的身影拉的很长,她嘴角沾着血,左脸有些红肿,整个人靠在墙上微微地喘息。
对方也注意到了有人,看过来的眼神令原本想要上前扶她的谌江川愣在原地。
要怎么形容那双眼睛,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冰凉和恨意。
发现是他,沈辞盈才收回戒备的眼神。
“学长好。”
“好巧”,谌江川走过去扶起姜让尘,“我背他去医院吧。”
“不用去医院。”
沈辞盈往巷子里看了看,没有姜让尘的书包和行李,带着谌江川前往她从前受伤常去的诊室。
这是一家很干净的私人诊室,明亮宽敞,里面有一对年迈的夫妻,妻子在输液。
沈辞盈按了铃,走出来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
“小盈又受伤了吗?哎哟这嘴,等等啊我给你处理。”
“我没事,他比较严重,崔婶帮看一下。”沈辞盈把姜让尘扶到座位上坐着。
崔婶的丈夫就是沈辞盈家的司机,两人居住的地方离沈辞盈家不远,由于姜鹤平时给他们的很多,两夫妻就有事儿接两姐弟,没事儿呆在诊所给人看看病,日子倒也过得轻松安稳。
“这么多伤口和淤青,和人打架啦?”
“没,他单方面挨揍。”
“嘶——”触碰到伤口,姜让尘疼的抽一口气。
崔婶给姜让尘上药、包扎伤口,沈辞盈自己对着镜子熟练地处理了伤口,谌江川站在一旁看着。
她注意到谌江川的眼神一直注视着门外,询问他在看什么。
“那对夫妻,他们睡着了,点滴快打完了。”
沈辞盈看过去,但她有一些轻微的近视,墙壁和输液器都是白色的,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
“崔婶,那边点滴快打完了。”她指了指,手腕露出来的部分一片紫红。
崔婶给姜让尘弄完,立马起身去拔针,“对对,我差点忘了。”
谌江川盯着沈辞盈的手腕,“你的手不处理一下吗?”
沈辞盈回头,转了转手腕,“问题不大,不用了。”
谌江川还想说什么,沈辞盈已经走到姜让尘面前了。
“还能不能走,回家吧。”
他的左腿膝盖处破了一大个窟窿,现在虽然包扎好了,但也只能颤颤巍巍地站起。
谌江川走过去扶住,“我送你们回去吧。”
沈辞盈看姜让尘没有拒绝的意思,“谢谢了”。
等把姜让尘送回房间,沈辞盈给谌江川到了一杯水,俩人坐在客厅沙发上。
“今天麻烦学长了,真的谢谢。”
“没关系。”
“你也住这附近?”
“没有,我来这边吃饭,在a区。”
a区,就是近后门的位置,难怪会路过那里。
客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谌江川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但是还想同沈辞盈说点什么。
“你的手真的不用处理一下么?”
“不用。”
“你弟弟经常被人欺负?”
“不算吧。”说来好笑,“他看不惯别人在学校欺负人,就去给人家出头,结果总是把自己搭进去。”
“从初中就一直这样,蠢死了。”
沈辞盈还记得,初中的时候高年级的人欺负他们班的人,姜让尘打不过还要去跟别人约架,最后还是沈辞盈来帮的他。
原本以为上了高中以后这家伙开始锻炼身体了能有点好转,没想到还是只有挨打的命。
“让他别管吧,他又做不到,让他去打吧,他又打不过。”
“又倔又犟,也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
谌江川喝了一口水,“虽然傻傻的,但是也很勇敢。”
“有你这样的姐姐保护他,为他兜底,他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这挺好的。”
沈辞盈自嘲地笑笑,她算什么保护,算什么兜底。
她找不到姜让尘的时候几乎就要崩溃。
从沈林秋不常在家以后,他们两个几乎是相依为命。
她是真怕姜让尘出什么事。
月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冷清的房间,沈辞盈想起她是因为中秋假期才回来的。
今天谌江川跟着忙前忙后了许久,她拿出在学校买的一盒月饼。
“中秋快乐,你喜欢什么口味?”
“谢谢,不过我不吃月饼。”
谌江川起身,“我先回去了。”
沈辞盈同他一起出去,直到走出院子。
“快回去休息吧,我走了。”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没关系。”
“拜拜。”
“拜拜。”
沈辞盈关上大门,谌江川又在门外喊了一句:
“中秋快乐!”
她抬头望着今天的月亮,心里被刚刚那声祝福掀起了一点涟漪。
眼看谌江川马上就要转弯了,她赶忙拿出手机按下快门。
失焦的圆月下是少年穿着红色校服模糊的身影,她听见自己轻声说: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