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是离别还是新生
姜让尘坐在女寝门口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在心底里默默地痛斥着沈辞盈。
那么多行李，像是要把整个房间都搬过来，自己来来回回从车上跑了好几趟，她们俩倒好，一直在寝室里收拾，自己在太阳底下都要晒化了。
在这个时候，他这个姐姐怎么就不心疼自己身体弱呢？
拒绝了前来要微信的女孩子，在姜让尘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沈辞盈和沈林秋。
“小盈，你和小尘去收拾教室吧，妈妈约了你的班主任，我想先跟他聊聊，说一下你的情况。”
“我一起去吧。”
“没事没事，你们收拾完在楼下等我就好了，我昨天在家长群找过你们老师了，他办公室就在二楼。”
沈辞盈在自动售贩机买了水和可乐，把可乐扔给姜让尘。
姜让尘接过，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你们宿舍好偏，不过到食堂倒是挺近。”
沈辞盈点点头，“高三的宿舍和教学楼和高一高二是分开的，都在离食堂很近的地方。”
“恭喜你，提前一年开始高三生活。”
姜让尘很快喝完一瓶可乐，“听说高二一班和高三一班都在顶楼？这是什么魔鬼配置，果然学霸地位就是要高一点。”
“谁知道呢？走吧，陪我去教室打扫一下，选个好位置。”
姜让尘撇了撇嘴，给沈林秋发了个消息，丢了可乐瓶，认命地拿起沈辞盈的书包。
“都没发课本，书包为什么这么重？”
“你懂什么，高二的教辅我早开始做了。”
“你们晚自习也下的挺晚的吧，每天早点睡觉，别太拼了。”
“知道了。”
两人很快爬上了六楼，厕所在走廊边，往里走依次是高二一班的活动室、教室、自习室以及高三一班的自习室、教室和活动室，最里侧还有一个堆满了书本杂物的楼梯。
“好爽啊，这活动室里还有俩乒乓球桌。”
沈辞盈没看活动室，教室里现在有几个人，她都不认识，在窗边后排找了两个位置，简单用湿巾擦了擦，然后放下书包。
姜让尘在门口玩手机，她朝前去看了看自习室。
自习室的桌子两侧有挡板，上方还有书架，沿着四周墙壁摆放，一共有二十来个。
不知什么时候姜让尘也过来了，“天，这么高级？这就是学霸的优待吗？”
沈辞盈走进去仔细看了看，桌子倒是看起来不算太新，但是都保存的很好，她有些喜欢这样的桌子。
他们从自习室退出来时，隔壁高三的自习室也刚好有人背着书包走出来。
视线相撞的时候，她认出就是不久之前遇到的那个人。
对方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很惊喜地朝她笑了笑：
“这么巧啊？”
“你好，我叫谌江川。”
沈辞盈也有些惊奇，她虽早就认出对方穿的是一中的校服，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大自己一届的学长，还和她是“邻居”。
“学长好，我叫沈辞盈。”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此同时还有熟悉的声音：
“辞盈——”
沈辞盈回头，与飞奔过来的彭倪抱了个满怀。
“来这么早，寝室收完了吗？”
“嗯嗯！座位我也找好啦，你喜欢的靠窗的后排！”
沈辞盈转身，发现刚刚在她身后的谌江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带着彭倪进教室，指了指座位，“咱俩的，已经擦干净了。”
“好耶。”
彭倪和沈辞盈是初中同学，两人高一的时候不在一个班，还是昨天拉了班群才知道对方也考到一班了。
“妈让我们下去了。”姜让尘看完消息，把手机揣回兜里。
“那我先去了，晚上见。”
“嗯嗯，我等会儿去收寝室，拜拜！”
沈林秋在楼下等他们，先前没觉得，风一吹，沈辞盈觉得她一下子瘦了好多。
“晚上六点半就要开始上课了，最后一顿去外面吃点好的吧，小盈想吃什么？”
不等沈辞盈说话，姜让尘就抢先问道：“我忙前忙后一整天，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吗？”
“你啊，等下周你开学再和小盈一起去吃你想吃的东西吧。”
沈林秋被姜让尘哄得乐，想摸摸他的头，但姜让尘太高了。
姜让尘察觉到了沈林秋的视线，于是弯下腰低下头。
沈辞盈也挽了挽沈林秋的另一只胳膊，“我没什么想吃的，妈，我们就吃点小炒吧。”
学校附近有菜馆，因为姜让尘小时候吃饭很慢，他们出去吃饭都会订包厢，姜鹤也是个喜欢订包厢的讲究人，久而久之，姜让尘已经习惯了出去吃饭坐包厢了。
等他熟练地让服务生带她们到包厢坐下，才恍然意识到沈辞盈可能是不习惯的。
沈林秋在点菜，察觉到姜让尘有些愧疚的神情，沈辞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
她想说她或许确实不太喜欢这种狭小又密闭的环境，但是这点不舒服被母亲又即将离去的悲痛冲淡了。
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晚上就又要离开了。
她们努力地靠近对方，却被命运无数次地拉开。
菜上的很快，在最后一碗白菜汤被端上来的时候，沈辞盈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妈。”
“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她知道她的母亲仍然忘不掉曾经对她无微不至的那个父亲，所以她只能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换取她的怜悯。
“小盈，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回来晚了”
沈辞盈摇头，“我没有怪过你。”
“妈妈确实还有些放不下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但是对我而言，你们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会努力争取到你们的抚养权的。”
她拉过沈辞盈和姜让尘的手，同她的握在一起。
“在你们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给你们说过你们名字的寓意。”
“还记得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你们将来做任何事情，都要从点点滴滴开始，慢慢来，别轻易放弃。”
“你们是上天给予我和你们父亲的宝贝，我真想陪着你们一起长大，但是世事无常，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接受现在的姜鹤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的事实。”
“比起家庭，他更在乎事业；比起我们，他更在乎金钱。”
“妈妈会努力走出来，会努力把你们带到新的生活去。”
“你们也是一样。”
吃完饭，沈辞盈同沈林秋短暂的拥抱，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汽车扬起尘土，卷起几片落叶，暖黄色的光照在这片大地上，一阵风吹来，吹落了沈辞盈眼角的一滴泪。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沈辞盈才转身慢慢走回学校。
从前她被关在屋内，独自一人对峙漫漫长夜，只能同黑暗相拥而眠的时候，也曾埋怨过自己的母亲，也曾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当她拖着血淋淋的身躯顽强地活下来后，才知道沈林秋在赶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医生劝她打石膏，她说打石膏了不能走路她不要。
她费尽思量，跛着脚一步又一步回到家，却在门外一尺之隔的地方被姜鹤拦住。
她们奔向彼此的路坎坷泥泞，感受到被爱比没人爱更令沈辞盈痛苦。
但这一次，她却隐隐约约觉得会不一样。
就像今天的阳光，恰好的明朗，恰好的温柔。
此时刚好六点，远处有徐徐的晚风和漫漫的流云，夕阳就像浸在橘色的糖水罐头里。
滑着滑板的谌江川正巧从她面前经过，他还是把校服系在腰上，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是和这个秋天一样的蓬勃。
他只是随意地往周边一瞥，就这么刚好看见了她。
对方从滑板上下来，脚尖轻轻一踩，滑板弹起来被他拿在手上。
他又扬起了笑容。
“好巧，一起回教室？”
沈辞盈指了指他的滑板，“你滑回去吧，我慢慢走。”
谌江川是第一次邀请别人，他站在原地思考对策，听见有人大声唤他的名字。
“谌江川！”
“帮我带去楼下！我去寝室放箱子！”
莫松洋毫不客气地将滑板径直推向谌江川，然后自己拖着行李箱迅速跑了。
谌江川用脚踩住莫松洋的滑板，有些好笑。
十几年的损友终于是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帮了他一次。
“现在有两块板了，一起滑回去？”
沈辞盈一直想尝试滑板，于是她也不再客气。
“但是我没有玩过。”
“很简单的，一只脚踩上去，另一只在地上蹬两下就好。”
“你用我的滑，不会摔跤的。”
沈辞盈先双脚站了上去，发现确实很稳，于是慢慢伸出右脚滑动。
她尝试了一下，觉得很简单，有些惊喜地转头看向谌江川。
“真的很简单，谢谢你！”
她眼底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谌江川还没回应，她就又滑走了，还越来越快。
最后谌江川追到她的时候，两人已经在高三教学楼楼下了。
沈辞盈之前没发现，原来楼下还停了不少块滑板，整整齐齐地排放着，就像是他们弄出来的停车场一样。
“这边到食堂和宿舍近，但是去操场和校门口特别远，学校又是这一片难得的平地，懒得走的时候我们都滑滑板。”
“真酷。”
他们将滑板放好，然后一起上楼。
谌江川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就给沈辞盈简单介绍了一下高三的作息。
“中午下课会早十分钟，下午也会多一节课，晚自习要上到十一点。不过寝室不会查熄灯，宿管也几乎不会查手机，还是很自由的。”
是挺自由忽略每天七点开始早读、晚上十一点才下晚自习的话。
走到高二一班教室，谌江川差点习惯性地走进去，还好止住了。
沈辞盈看到彭倪坐在座位上，转过身准备同谌江川道别。
不过谌江川抢先问道：“嗯，我们也算朋友了吧？”
“当然啦，谢谢你带我解锁了新技能。”
“那加个微信？”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