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相见
在千里之外的某中部军区，张远东刚回到宿舍，又被匆匆叫走了。
一团政委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上的电报，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最后，他一拍桌子，决定道：“你打个报告，休一个月的探亲假吧！”
张远东愣了愣，行了个军礼，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孙涛手里端着从食堂打的饭，推开张远东的宿舍门。他这段时间一到饭点就准时前来报到，殷勤的很。他举了举手里的饭盒，笑道：“你猜今中午食堂做的什么？筒子骨炖白菜！我在食堂没见到你人，就知道你还没来得及去打饭，就帮你打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得谢谢我？”
张远东正在打包行李，听到他的声音，头都没抬起来，道：“我正想要去找你，我请了探亲假，一个月！今晚上的火车，这会就得走！”
孙涛一听，惊得差点跳起来。他不敢置信的问：“你什么时候打的报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去执行任务不是从老家那边回来的？这才多久，怎么又要回去？”
张远东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到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人在附近，才道：“你也说了，上次是执行任务，那是顺道回家看看，这次是探亲假，不一样！”
孙涛想到他上次的任务，了然的点了点头，一锤定音：“我知道了，是你家里有事，打电报叫你回去的。”
他也不敢多问，开玩笑道：“你回去了也好，我耳根还能清静清静！”
张远东冷笑道：“我听说你娘又给你拍电报了？这个月是第三次了吧？我觉得你更应该好好休个探亲假，回去解决一下终身大事！哦，忘了说了，我可能得在家里过个年再回来了！”
孙涛受到双重打击，脸都绿了：“你小子，是谁半夜睡不着觉，拉着我问‘万一你媳妇不想做你媳妇了，你会怎么办’？哦，现在天亮了，不矫情了？”
张远东脸也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个没结婚的大龄青年，懂什么？”
孙涛没忍住，笑了一声，“行了，你就别在我跟前嘚瑟了，这次回去，好好和弟妹相处，犯了错就好好认个错，小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张远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道：“都跟你说了，我俩好着呢，你瞎想些什么！”
孙涛“嘁”了一声，继续叨叨：“你瞅你那样吧，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你说你，结婚也这么多年了，孩子都生了俩了，你还一副开不了窍的样子，这要是我，我也不愿意搭理你！你说自己的媳妇，你…”
话还没说完，他一把拦住张远东收拾东西的手：“你赶那么远的路，怎么什么东西都想要带上？这咸菜是这个月刚寄过来的吧，你带它干嘛，不嫌沉啊？快放下！”
张远东斜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问：“不愿意搭理我？”
孙涛还在嘴硬：“我可不是搭理你，主要是怕弟妹又跟你生气！你让弟妹看看你这小气样，谁还愿意跟你过！”
张远东冷笑一声，继续往包里塞。孙涛急得跳脚：“行行行，我说错话了，哥哎，你瞧我这张嘴，怎么就那么笨呢？不是咱俩什么交情，你知道我全是为你着想就行，对不对？”
见张远东还不松手，他又不情不愿的补上两个字：“东哥！”
张远东舒坦了，这才把咸菜坛子掏出来给他，笑了笑，挎上背包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涛在后头大喊：“哎，这就走啦？那些空的罐头瓶子你带上了没有啊？弟妹回头再有用咋办，那玩意可不好攒！”
天上又飘悠悠的下起了大雪，这个天太冷，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林樾从外面回来，远远的就见家门口坐着一个人。
她走近了看，就见张远东坐在大门口的一块石头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林樾走近的声音都没听到，浑身都透着一股颓废的味道。
林樾很惊讶他这个时候回来，但见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忍心声音太大，就在不远处站定，轻轻叫了他一声。
张远东抬起头望向林樾，眼睛熬的通红，脸上满是疲惫。
林樾吓了一跳，赶紧开门，把人拉进了屋里。
她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耳尖，无奈的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没拿家里的钥匙吗？怎么坐在门口？”
张远东摇摇头，问道：“万里和凌凌呢？”他说出来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人。
林樾从暖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解释道：“许老师说两个孩子可以开始启蒙了，收了他们两个当小弟子，现在隔段时间就会去他那住几天，我刚刚就是送他们去了。”
张远东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她试探的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张远东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林樾，眼睛里的情绪太多太复杂，林樾的心里一紧，慌乱的移开了视线，结巴道：“还、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饭。”
张远东拉住她的胳膊，轻轻抱了她一下，哑着声音道：“你酿的酒还有吗？我想喝酒。”
空间里十分温暖，张远东穿着林樾给他准备的衣服，和林樾一起坐在一棵粗壮的桃树下。他们的头顶开了一树粉红的桃花，蜜蜂嗡嗡的在花间飞舞，有花瓣从树上飘飘摇摇的落下，好看极了。
不远处是一片种满了各式各样果树的小树林，有的树和这棵桃树一样开满了花，有的却已经结了果。在这片神奇的空间里，哪怕是同一个品种的树木，经历的阶段也不甚相同。
张远东喝了一大口酒，感慨道：“不管看到多少次，我都会被这里的景色震撼到。”
林樾笑笑，举起酒喝了一口。她知道他有心事，也没急着追问，给他消化的时间。
两人沉默了一会，张远东突然笑着看向林樾，只是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很苦涩，他艰涩的开口：“我回家之前去了调查部的特殊关押处，见到了张小惠。”
他的神情说不出的古怪，“她在里面不肯交代，非要见了你才肯说。不过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怕你去了反而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调查部那边就给我拍了电报。张小惠看到我，选择了退而求其次。”
林樾张了张嘴，上次在山上，她就能看出来张小惠对她的敌意非常大，不过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并没有暴露什么，为什么会被张小惠和那些人盯上。
通过张远东的叙述，林樾知道了大概。
小田村一直在传的，张小惠所谓的“贵人”，就是国棉厂的王主任。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王主任”竟然是建国前有名的谍报人员，被称为“四大刽子手”之一的林成！
林成没有赶上常凯申的逃跑大队，只能偷偷躲了起来，后来辗转多年回到了这里，投奔他的老仆。老仆一家早就借着揭露他的身份和恶行实现了阶级跨越，还和县里的领导结了亲家。
林成一番威逼利诱，让老仆一家甘愿为他掩护，还给他编了一个新的身份。从此，他就在这里扎了根，借助仆人的厉害亲家，一步步往上爬，还成功把那位县领导也拉下了水，一起创立了一个新的组织，表面上看起来像是“黑某会”，实际上是又一个谍报组织。
这个老仆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全安的父亲。周全安的姐姐便是那位“周小姐”，她的丈夫借着这个组织的金钱和人脉，爬上了县里的二把手的位置，同时也成为了组织里神秘的“老大”，给这个组织开了更多的便利之门。
周全安因为一些家庭原因，从小养在了叔伯家，名义上并不是老仆的儿子。这也为他后来在公安局内部打探消息提供了便利。
而张小惠，她被林成看中的确是因为她能“预知未来”的能力。她加入组织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这个“组织”却是因为她而迅速壮大的。
组织里的人把她抬到了“圣女”的高度，因为她曾“不经意间”说准了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大事小事都有。组织里把她越传越神，地位也越抬越高，直至把她捧上了神位。
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本来只把这当成敌特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并没有太过关注她，可不知道后来她透露了一些什么消息，上级领导突然就对她重视了起来。可张小惠感受到了这份重视，开始为自己争取利益，负责跟进的工作人员耐性几乎都被耗没了，她又提出非要见了林樾才肯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太忠诚于常凯申，林樾之前被抓的事情，周全安等人都没有透露真实原因，只说为了报复张远东。有关部门当然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也来做过调查，结果显示，林樾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这才相信了周全安等人的话。
张小惠这次指名要见她，除了心里的不甘外，何尝不是一种报复，想要把林樾暴露在有些人的眼前，再次引起别人对她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