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皓
和邓东凌分开后,迟皓便找了几个剧组的人跟着陆婕去搬后来几步的设备和行李。
其实迟皓说谎了,他并不是四年前才认识陆婕,十年前他们就见过一面。
迟皓的人生经历远比陆婕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父亲是香江某个航运大亨的小儿子,也是家族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几十年前就被称为百亿阔少,至今还能在网上看到他在世时的各种绯闻。
迟皓的生母据说是他父亲历任女友中的其中一个,具体是谁迟皓并不清楚。
在还对“母亲”这个角色有憧憬的童年时代,迟皓曾经把所有和他爸传过绯闻的女人信息收集起来,企图从中找出一个看上去有可能是他妈的人来。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大概是因为年轻时玩得太过把身体掏空的缘故,虽然迟皓他爸终身不婚且桃花不断,却一直只有迟皓一个孩子。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有多看重迟皓。相反,迟皓出生后他就像完成了使命一样更加变本加厉的玩,最后终于在迟皓十岁的时候因为跟人飙车,从环海公路冲进海里,尸骨无存。
迟皓顿时变成无父无母的孩子。十岁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人管,身边只有一个年龄不算小的保姆跟着。
同时他继承了来自他父亲的股份遗产,而他父亲还有四个正值壮年的异母兄弟。
于是短短半年迟皓经历了三次绑架,大概是他命不该绝,三次都死里逃生。第三次绑架,绑匪因内讧而互相残杀的时候,迟皓则离奇出现十几公里外的警局前,这件事被整个香江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轰动全城。
只不过迟皓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十岁的小孩却死气沉沉的,不出门也不和人说话,每天只在书房里看各种晦涩难懂的物理书籍。
他爷爷怕小儿子唯一的血脉夭折,干脆对外宣称迟皓失踪,暗地里给了一大笔钱让忠心的保姆悄悄带着他回大陆,改名迟皓,换了个新身份生活。
离开了熟悉的环境,迟皓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更差了。
当他还住在曾经的家里时,书房就是他的安全屋。然而现在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沉浸在物理中时,他可以忘掉现实中的一切。
也是在这个时期,陆婕刚刚拍摄了自己的出道作品,以在校生身份拿下电影类最权威奖项的新人导演奖,一时间风光无限,意气风发,人生一片大好前景。
但迟皓却不是因为她的电影认识她的,而是在更早的时候。
如果有人去翻当年新闻报道,会发现有某个八卦小报称事情没有那么离奇,只不过是有好心人在爬山的时候发现迟皓,才把他带到警局。
但这样朴素的事实真相显然不够吸引眼球,所以很快便被更多骇人听闻的猜想给掩盖。
而迟皓身边除了保姆也并没有人真正关心他遭遇的一切,于是到底存不存在这样一个人,连他自己也恍惚了。
迟皓就像幽灵一样和外界近乎割裂的活着,当他偶然间从电视屏幕上看到陆婕手上的手链时,记忆却忽然被唤醒。
他像被什么击中一般疯狂翻找房间,终于从柜子深处里找出一块早已变色的手链,和陆婕手上那条一模一样,只不过更旧,绳子上有被雨水浸透过的痕迹。
他的耳边隐约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那个人把手链从自己手上摘下来,戴到十岁的他手上,嘴里说着:“这是我的幸运符,就送给你啦。”
电视上的主持人问陆婕:“我看你在很多场合都会戴着这条手链,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陆婕:“特殊的意义……也有吧,其实我戴的不是同一条手链,我买了很多这样一模一样的。”
主持人:“是有什么收藏价值吗?”
陆婕:“不不不,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想拍电影,但是日常生活都已经入不敷出了,所以我进了一批手链来卖,结果最后一条都没卖出去,于是到现在为止我家里都还有一堆这样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朋友看我非常郁闷,说带我出国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结果找了个骗子旅行团,在飞机中转途中坐地起价,我们俩不给钱,旅行团就把我们扔在了那个小国家。”
“我们俩身无分文,干脆直接就在那个国家穷游,一路上就靠打短工和以物换物,把行李当得七七八八。我记得最危险的一段就是坐当地人的船,路上遇见一个水上口岸,拿枪抵着我们的头要钱。”
主持人听入了迷:“然后呢?”
陆婕:“我们哪有钱,最后把手上的手链取下来抵钱,才放我们走!后来我就习惯去哪儿都得戴这种手链,这算是我的定心丸、幸运符了。”
帮陆婕拿行李箱的时候,迟皓挽起袖子,陆婕下意识看了一眼他露出来的手腕:“咦,巧了,你这个手链和我手上的还有点像,这算不算是师徒款。”
她压根没往其他可能性想,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
迟皓小声嘟囔道:“师徒款?”
陆婕:“不乐意?少爷,我都教了你一个多月,好歹也算是你半个老师吧?别人想让我手把手教都没那个机会。”
虽然一开始是看在那两千万的面子上。
迟皓:“……没有不乐意,我先把行李箱提上去了。”
陆婕看着他两只手各提一个行李箱,一脸憋屈地转过身去,没懂是哪个点让这年轻小孩不高兴了。
确认过一系列重要事项后,天色已晚,小城里的夜市也逐渐热闹起来。
陆婕提议各自在附近逛逛,顺便吃点东西,于是所有人一哄而散,只剩下迟皓亦步亦趋跟在陆婕身后。
“不会吧,你人缘这么差,都没人带你玩儿的?”陆婕故意嘲笑他道。
迟皓弯腰抬手,掐尖嗓子说话:“那是,谁叫我是您跟前的红人儿呢,我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都嫉妒我对您忠心耿耿,都不待见我!还有您好,只有您疼我,我要伺候您一辈子呢!”
陆婕学着老佛爷的样子把手搭在他手背上:“好一个忠仆,赏——”
她一个“赏”字拖半天没说完,迟皓立马追问:“赏什么呀?”
陆婕:“露马脚了吧,忠仆还计较这个?”
她看向迟皓,迟皓又一次在对上她的视线前看向其他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跳的有多快。
这时陆婕忽然说了一句:“个狗男人!”
迟皓一脸懵:“这就是你要赏我的?”
陆婕抬头怒气冲冲地说:“你记得我前男友吧?”
迟皓:“第一次见面时那男的,他怎么了?”
陆婕把手机展示给他看,迟皓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婚纱照:“呵,他结婚了,分手才两个月不到,他居然就结婚了?”
迟皓:“我记得当时不是你说的,分手了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吗?”
陆婕理所当然地说:“说和做是两码事,再说那是他来纠缠我,我当然得这样说,不然我怎么占据道德制高点!吵架的时候观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输!”
迟皓:“好有道理,所以你对还他旧情未了咯?”
陆婕立刻像听见什么肮脏事一样反驳:“这种事无关感情,完全是分手后的暗中较量,你懂不懂?前任一定不能过得比我好,不然我晚上会气得睡不着觉的。”
迟皓挑起半边眉毛:“结婚就代表会过得比你好吗?”
陆婕一听这话简直说到她心坎上了,顿时眉开眼笑:“真不愧是我跟前的红人,这话深得我心呐。想吃什么给姐说,姐姐付钱!”
迟皓:“什么都行吗?”
陆婕:“嗯哼。”
迟皓:“那有卖切糕的……”
陆婕:“我只是说请你吃饭,不是想卖房。”
吃过晚饭,夜风吹拂,二人沿着小城的江边散步消食,有人在江边的台阶上边弹吉他边唱歌,陆婕也跟着小声哼唱起来。
陆婕:“少爷,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就那么放心砸钱让你跟着我混?”
迟皓:“我家?我家里就是普通家庭,我爸死的早,就只有我妈,我姐,还有我。”
陆婕自然不信:“你又在跟我谦虚了,普通家庭能给你拿得出两千万?”
迟皓疑惑:“为什么不?那是我自己赚的。”
陆婕又想掐自己人中了,感觉再多来几次这样的惊吓,她的小心脏就要受不了了。
所以她在这瞎操心个什么劲?人家脑子又好使,自己又会赚钱,想挑战自我、体验一下做导演怎么了?
陆婕:“那你现在属于财富自由,大胆追梦了?”
迟皓摸了摸后脑勺:“财富自由算不上,总之这辈子不乱花钱应该够用了。”
陆婕不由感叹道:“真是让人羡慕的人生啊——你能不能突然莫名其妙给我二百块钱?”
迟皓:“不行。”
陆婕本来只是开玩笑,谁知道迟皓居然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陆婕:“两千万说掏就掏,两百块钱反而不行?”
迟皓看着她,笑嘻嘻地说:“我的钱只给我女朋友用。”
陆婕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舒以芸打来的微信,她直觉有什么不对,刚接起来就听见舒以芸在那头大喊道:“小瓜,怎么办,你的猫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