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那箭没射中楚岚。
楚岚悚然一惊，下意识抬头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上方海水中，背着光，一道黑色的身影，手里端着弩箭似的发射器，另一支箭已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楚岚没认出来那是谁，对方不耐地摆摆手，示意她到一边去别碍事儿。
在楚岚还未动作时，他又射出一箭，箭速极快，在水中留下一道尖锐危险的白色水痕。
潜水教练反应快，立刻扑上来抓着楚岚往旁边逃，动作急到两人面罩撞到一起，呼吸管差点被拽下去。
第二支箭危险至极地擦过她的腿，朝苏眉鱼射了过去！
蓝色大鱼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觉感到不安，狼狈朝旁边珊瑚礁逃窜，一头扎进对于它的体型来说过小的拱形礁石洞口，头在洞口另一侧，尾巴被卡在外面，惊慌失措地疯狂摇摆。
从碰撞中缓过神来，楚岚终于意识到，对方是在猎鱼！
而且还是以这条国际濒危级的苏眉鱼为猎杀对象！
楚岚甩开教练抓着她的手，手脚并用游到男人面前，打手势示意他不能杀这条大鱼。
她急得很，换气的频率都高了许多，嘴边咕噜噜地往外冒气泡。
这里多的是可食用的鱼类，她一会儿功夫就看到好几条大鱼，没必要和这条傻狍子似的苏眉过不去。
再说了现在谁还缺一口肉吃，野生鱼没防疫没驱虫，身上都是寄生虫，吃一口鱼肉附赠线虫吸虫棘头虫，哦对了还有重金属以及核污染。
隔着面罩看不太清楚表情，楚岚怕对方没理解她的意思，手势动作夸张到手舞足蹈的地步。
蓝色傻大个还在洞穴口挣扎，珊瑚礁震动不已，许多躲在藻类里的小鱼被吓出来，以为海底地震了。
可对方根本不在乎楚岚想表达什么。
他用力一把推开她，朝着苏眉鱼就又是一箭！
这箭射得太急，没对准，穿过尾鳍，扎在下方的珊瑚礁上。
苏眉鱼的尾鳍被撕开一条口子，原本完整的尾鳍被割裂成两半，水流从中间缝隙中穿过。
它被吓坏了，更疯狂地挣扎，漂亮而坚硬的蓝色鳞片在剧烈撞击中不断掉落，露出暴露其下的白肉，细细的蓝色血丝逸散在海水中。
楚岚大怒，一把去拽男人手中的发射器，不让他再去射杀大鱼。
男人不耐烦地甩动手臂，试图甩开出来，两人僵持不下，他抬腿朝楚岚小腹踹了过去。
幸好水流阻慢了男人动作，楚岚险险避开。
她更生气，手上猛然发力，怒火加持下，竟然真的将发射器从男人手中抢了过来。
随即楚岚立刻抱着发射器游远了些，不让男人有机会抢回去。
男人明显发怒了，隔着面罩都能看出脸气得扭曲。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楚岚，示意等下要她好看。
楚岚立即回敬了对方一个中指。
如果不是她另一只手抱着发射器，一定会送他双倍中指问候。
男人不再搭理楚岚，反身朝下方游去，并同时从腰侧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
楚岚忽然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
她扔了发射器，急忙去追，可还是晚了。
男人拿着长箭，用力朝苏眉鱼身上扎去！
他将怒火都发泄在鱼上，连着用力猛扎大鱼好几次。
幸运的是，水中不好发力，而苏眉鱼鳞片如金石般坚硬，几次扎下去，只是在鱼身上留下浅浅痕迹。
苏眉鱼外突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眼中满是对人类的恐惧。
它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刚刚还很友善的家伙忽然要对它下死手。
因之前的撞击，苏眉鱼身上掉落了一些鳞片。男人就换了个策略，一只手去抠掉落鳞片、暴露在外的血肉，另一只手拿着长箭，对准了就要扎下去！
这一下扎进去，大鱼非死即伤。即使侥幸逃脱，也会死在闻血而来的猎食者口中。
大鱼绝望地疯狂摆动头尾，将拱形礁石撞得不断震动，零碎小石子在水中缓缓落下。
男人眼中闪着快意的光芒，这种轻易主宰生物生死的滋味真是痛快极了。
千钧一发之际，楚岚终于赶到，来不及做更多，她抓住男人的胳膊，用力朝旁拽，扯偏他手上的准头。
箭头在扎进蓝白鱼肉前险之又险地被拽偏方向，落在旁边的坚硬鳞片上，刻下重重划痕。
吃这一痛，大鱼猛地朝前蹿，竟真的脱开礁石锢制，头也不回地往珊瑚礁深处逃窜。
这条鱼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人类了。
楚岚目送蓝色大鱼游远，终于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松太早，猝不及防之下，她被突然掀开，重重甩到旁边，视野天翻地覆，水天在眼前旋转。
到手的猎物跑了，男人暴怒，甩开楚岚还不解气，竟举起长箭要去扎她！
楚岚在水中晕头转向，没发觉危险已近在咫尺。
潜水教练之前不想介入客户之间的纠纷，悄咪咪躲到一边，但之后发觉楚岚有危险要来援救时，已是来不及。
幸好楚岚没完全放松警惕，眼角余光看到箭头上的一点寒芒，心悸下急忙摆动脚蹼试图离这个疯男人远一点。
水流和水压让男人的动作变慢，楚岚体型瘦，动作灵活，幸运逃开，没被长箭扎到身体，只勾破了潜水服。
可男人不依不饶，见没扎到楚岚，竟伸手去拽她的呼吸管。
这次真的被他抓到了，手上用力，连着呼吸器一起拽了下来。
骤然失去氧气，还是在二十余米深的海下。
楚岚一惊，下意识就要上浮到海面上。
之前被晋云柏抱着跳水的心理阴影还笼罩着她，她不想再感受窒息的痛苦。
可才向上游了没两下，楚岚脚腕一痛，接着就被一股大力向下拽去！
她急忙低头去看，是那个男人，他两只手死死抓着她的脚腕，将她向下拖拽。
向更深的，更黑暗的海底……
楚岚急了，另一只没被抓住的脚使劲去踹男人的手和头脸。
可水下不好发力，好几次不是踹到海水，就是踹在自己另一只脚上。好不容易踹中男人，反倒激起对方疯性，更要将她淹死在海中。
潜水教练终于赶过来，抓着楚岚不放，与男人角力，要把她拉上海面。
他一边拉着楚岚，一边向男人打手势，试图劝说对方不要在海里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男人压根不搭理教练，只一门心思地要把楚岚拉进深海。
教练看到楚岚的脸憋得通红，想把自己的呼吸器递给她，让她先呼吸口氧气。
男人见状伸手要去拽教练的呼吸管，吓得教练往旁边一蹿，松开拉着楚岚的手，她就被男人拉得更深了些。
缺氧太久，楚岚的意识逐渐模糊。
她仰头去看海面上的阳光，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虚弱而微薄的生机。
最后一丝意识中，她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牢牢握住。
再次醒来时，已是在游艇上。
楚岚缓慢睁开眼，阳光猛烈泼洒在她脸上。她手脚无力，胸肺间闷闷地痛，口鼻满是咸涩的苦。
“醒了醒了！”
“没事儿了，就呛了点水……”
“都别围在这儿，让开点……”
“……玩笑开太大了……”
耳中有嘈杂人声挤进来，将本就头痛欲裂的脑袋撑得更痛。
楚岚虚弱地抬起胳膊，将手挡在眼睛上。
好吵……
救人的大概是太急了，楚岚穿着的潜水服被从胸口处用刀割开，胡乱脱下来，让她能顺畅呼吸。
她身上搭着一条巨大的毛巾，在她抬手时，滑落下来。
有人抓住她的手，俯下|身，仔细观察她的脸色。
“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是晋云柏。
他的声音低而急，抓着她的手似乎在颤抖。
楚岚艰难地掀起眼皮，从缝隙中看过去，他还穿着潜水服，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脸色极差，愤怒与后怕交织。
她太累了，不想说话，就轻轻反握他的手，被更加用力地握了回去。
看到他，她心里放松下来，身体上的痛卷土重来，阖上眼睛。
五感逐个关闭，晋云柏的声音慢慢飘散在耳旁：“快醒醒！不能睡！医生！医生！”
“晋先生，这位小姐没事，可能太疲惫……”
“云柏，别紧张，应该是没大碍的……”
众人的话语嘈杂，楚岚已陷入昏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晋云柏一把将楚岚打横抱起，大步穿过神情各异的众人，走进船舱客房，身后小跑着跟了几个急救的医生和护士。
徐正也想跟上去，被席克难一把抓住，示意他去看另一边昂着头一脸不服气的暴躁青年。
“我说你带他来干什么？这小子疯的不是一天两天，你说你带他上船干什么？！”席克难气道。
徐正心虚地试图解释：“我没想到他现在胆子这么大，再说他爸说了让我多带他出来散散心，你说这位大佬发话我能不听吗？”
席克难冷笑一声：“你倒是会做好人，我看你等下怎么和晋云柏解释！”
徐正苦了脸。
刚刚晋云柏把他妞从海里捞起来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到了，脸色前所未有的黑沉，那一眼扫过来，他心肝脾胃肺都在颤。
说实话，他都想好埋哪儿了。
幸好这姑娘没大碍，要是真有什么事的话，晋云柏不得把他连着他这条船一起拆了啊。
这事儿弄得，他就想炫耀炫耀新到手的游艇，招谁惹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