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楚岚醒的很早。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踏实。
身体上极度疲累,脑子里却不断转着念头,思绪杂乱,想不清楚。
她小心移开晋云柏的手臂,轻手轻脚,从黑色丝绸大床的另一侧滑下去,赤脚走到浴室,拿了条浴袍披着。
浴袍明显是男式的,她穿着大很多,领口大敞,下摆拖在地上。
楚岚掩着胸口,拎着下摆,找到衣帽间。
衣帽间面积极大,纯黑色的装潢,在特定角度隐隐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金芒,不规律,却有种奇异的先锋美感。
在恒温恒湿的玻璃柜内,是真丝、羊绒等材质娇贵的定制服装。
有衬衣马甲、西装大衣,也有风衣夹克,还有专门的猎装、高尔夫球服等,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中央的展示台上,陈列各色豪表,能认得出的有百达翡丽、江诗丹顿、劳力士、沛纳海等广为人知的奢表品牌,单块腕表价格超过百万,完全不是入门级手表可以比拟的豪奢。
还有一些腕表看不出品牌,但从设计来看完全不输大牌名表,大概是历史悠久、仅在特定圈子内闻名的瑞士制表工匠的私人定制。
此外,还有使用黄金钻石、珠宝珐琅等贵重材质制作的袖扣、领带夹、胸针,闪烁着繁丽的晶光。
这间穷奢极侈的衣帽间是纯男性的风格,也只有男性服饰。
楚岚没找到女装,不知道是这里没有配备,还是她找错了地方。
她绕了一圈,最后从令人眼花缭乱的男装中,挑了看起来最低调的衬衣长裤
说来好笑,她穿晋云柏的衣服都快穿习惯了,挽袖子别裤腿,熟练无比,又拿了条摸起来极顺滑的丝制领带,将过宽的腰身系住。
这里是晋云柏在西郊的那套迷宫似的大宅,楚岚之前来过一次,大概认路。
换好衣服后,她走下楼,在一楼大厅的侧面门后找到隐藏着的仿佛星级酒店专业后厨的厨房。
正值清晨,天色将明未明,佣人们还在休息,此时厨房空无一人,有些空旷。
巨大的不锈钢操作台泛着蓝色冷光,刀具餐具被整齐摆放在收纳柜内,隔着玻璃,看起来干净得像是从未被使用过。
楚岚四处找了一圈,冰箱里没有什么半成品或成品,想来也是,晋云柏总不至于在自己家要吃剩饭或预制菜。
她不死心,又拉开冷库似的步入式冷藏柜,三面墙的货架上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水果蔬菜鲜肉,角落放着一些甜品。
这些甜品看起来像是给到访客人用来配茶的点心,楚岚两眼放光,翻到一盒提拉米苏。
什么减肥、控制饮食,在饥饿面前通通抛之脑后。
当晋云来找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落地窗投进的微薄晨光中,楚岚穿着他的衣服,坐在岛台旁,细白手指掂着银匙,正在一勺勺地挖甜点吃。
她松松挽起袖管,伸出纤长手臂,可衬衣太大,领口歪到一边。
细伶伶的锁骨处明暗交界分明,再往下,是更深的阴影。
楚岚看到他过来,挖起一勺提拉米苏,问他:“要来一点吗?”
他没回答,走过去,低头吻在她的唇上,舌尖探进去,浅浅转了一圈。
有一点苦,还有一点朗姆酒的味道。
然后他才问:“怎么起得这么早?睡不着吗?”
楚岚将提拉米苏放入口中,只说:“有点饿了。”
晋云柏看了看明显是刚解冻的蛋糕,说:“饿了别吃这个,我让厨师给你做早饭,想吃什么,粥,小笼包,三明治,还是其他?”
楚岚拒绝道:“不用,我就垫垫肚子。”
她放下银匙,转而提起其他话题:“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晋云柏不答反问:“怎么,你想去哪儿玩吗?”
楚岚摇摇头:“不是,我等下要回家,你要是顺路的话捎我一段,这边叫车不方便。你要是忙的话,就安排个司机送我回去。”
倒也不是楚岚娇气或故意撒娇,实在是现实所迫。
西郊别墅离市中心有相当一段距离,其中还包含了数公里的私家道路。
这里的设计师和规划者大概默认大宅住户出行自带豪车,即使保姆也配备买菜车,不需要考虑任何形式的公共交通。
因此,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或地铁也有五公里之远,徒步要走小一个钟头。
再说了,她的公路车可还在劳斯莱斯的后备箱呢。
晋云柏没说话,旋身靠着岛台,垂眸看她,说:“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
楚岚拒绝得干脆:“不行,我家里还有猫呢。”
晋云柏想起那只怂猫,不由莞尔:“带着猫一起过来,家里养的下你们两个。”
楚岚拿起银匙,又挖了一勺提拉米苏塞进嘴里,含糊道:“再说吧。”
晋云柏看她吃东西,忽然也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楚岚咽下口中的甜点,想了想说:“今天难得晴天,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溜达去,追赶下潮流,city walk一把。”
令楚岚没想到的是,晋云柏竟然点点头,说:“这主意不错,我和你一起去。”
楚岚:“啊???”
这份惊讶直到她享用完厨师精心奉上的一桌中西合璧豪华早餐,并被司机开车送到申城著名历史风貌区后,仍未消散。
下了车,楚岚还是不确定,问身旁的晋云柏:“你真的要一起来?”
他穿着风衣,身高腿长,英俊逼人,显得与周遭喧闹游人格格不入,简直不像同一个图层。
晋云柏看她一眼:“怎么,不行吗?我也不能一直工作,偶尔也需要享受一下阳光。”
狗男人脾气虽差,但实在英俊得咄咄逼人。
这样斜过来一眼,相比发怒,更像媚眼,偏又没有脂粉气,只剩刀锋般锐利的勾魂摄魄。
楚岚瞬间被迷得七荤八素,满脑子糨糊,只剩一句:“行啊行啊。”
申城实在阴雨了太久,好不容易出太阳,所有人像过节一样欣快,通通出街晒掉满身霉味。
阳光明灿,几乎没人打伞,这时候谁还管防晒,恨不能全身心沉浸在晴日中。
滨江草坪上,错落着宿营的帐篷和野餐垫,小孩和狗一起跑闹。
也有人坐在江边藤椅上,三五好友,慢悠悠喝咖啡聊天,简直像是在塞纳河旁,bon很jour了。
楚岚没在江边人挤人,而是牵着晋云柏,悠哉穿行在街巷中。
这片街区曾是租界,大多建筑是当年殖民的西人留下的,也有不少是仰慕西方的本国豪族仿着西式风格而建,历经百年沧桑,如今还留有几分异域风情。
虽然其中有数十年因历史原因,这里落魄下去,但改开后,随着外资流入,重又辉煌起来,只地价便高出旁边不知多少,更不用说盖在其上的老洋房。
不少时髦人士迷恋这里的老申城风情,又有不少追赶潮流的跟风者蜂拥而至,曾经安静的居民区现在成了网红打卡地。
不管是跟风还是本着“来都来了”,这片街区现在热闹极了。
男男女女、非男非女、可男可女的时尚人士们,冬穿夏衣、夏着冬装,向着街拍镜头自投罗网。
穿着拖地牛仔长裤的唇环亚逼,模仿日本原宿风的小黄毛,皮衣黑唇的冷艳女,彩虹配色的纯欲男……
实在是,太洋气了。
楚岚只是路过,就发自内心地感到身为土狗实在抱歉。
这里不仅是潮人聚集地,还有无数街拍摄影师,就像非洲大草原上追着羚羊野牛迁徙的狮群,摄影师们追着潮人涌入这片街区。
他们个个长枪短炮,拍得怎么样不得而知,设备看起来还挺专业。
一双眼睛也利得很,凡是穿得标新立异些,或是长得平头正脸点,便立即调转镜头怼着拍。
楚岚穿着一身过大男装,妥妥的oversize风,更别提旁边还牵了个高挑风衣美男,她自觉刚健朴实,却早被眼尖的摄影师注意到。
楚岚正和晋云柏说:“早知道戴个口罩再出门,土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转头就看到好几个镜头怼了过来,咔嚓咔嚓,毫不客气直接拍。
楚岚大惊失色,赶紧拉着晋云柏小跑,低着头就往旁边僻静的小巷溜。
小巷两侧都是居民楼,一侧是建国后新盖的工人新村,另一侧则是物归原主后重新修缮的小洋楼。
人不多,很清净。
楚岚惊魂未定:“现在街拍都这么不挑食吗?”
她指指自己:“我都穿成这样了还拍啊?!”
晋云柏只是笑,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分明剪裁设计硬朗,却在她身上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像是缠绕在骑士长矛上的丝巾,又像枪炮上开出的玫瑰,暴力与柔和,冷硬与温软,如此奇妙,又如此协调。
他忍不住俯身去寻她的唇,含糊道:“他们还算有眼光……”
楚岚吓了一跳,向后避开,伸手去捂他的嘴。
“还在外面呢!”她一张脸爆红。
晋云柏不知最近解锁了什么,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摆架子的狗男人德行,现在却粘人得很,动不动就要亲。
尽管他们之间已经很无所不为坦诚相见了,但在外面还是不行,不要吓到花花草草小朋友。
她之前最鄙视大庭广众下亲热的小情侣,决不能成为当初鄙视的对象。
可晋云柏抓过她捂嘴的手,用力亲了一下,又作势龇牙要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