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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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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淑醒过来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她刚一睁眼便看到了玉露在身边担忧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闭上眼睛好像还是只能看到对着她而来的那一刀,她不敢闭上眼睛,又把眼睛微微张开。

    “公主,您醒了吗?”玉露的声音将她拉了回去,她有些反应过来了,这是她的宫殿,她还在宫中。

    “我没死吗?”陆云淑问。

    “没有,就在我以为公主差点要命丧黄泉的时候,驸马到了,公主,驸马救了我们,救了天下!”玉露声音带着抽泣,她紧紧抓着公主的手。她从公主被救下来的时候都没觉得公主是真的活了下来,她守在公主的旁边,没日没夜地照顾着,直到公主睁开眼了,她才真切地感觉到是公主回来了。

    她满心欢喜,看着公主,可是没想到公主开口便是问自己死没死。

    “公主,在宫中不能说死的。”

    “那萧时晏呢?”陆云淑问。

    “驸马去给您煎药了,这时候应该快好了。”玉露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是成影的声音,在外头问可不可以进去。

    “公主醒了,可以进来。”玉露听到成影的声音,喜悦的神色而来,她看着公主还有些怕,拉住她不让她起身,便如此对外头道。

    外头的脚步声很乱,根本不像是得体的人能走出来的步子。陆云淑还以为是什么危险,她向后缩了缩,一抬头,却看到萧时晏的一张脸。

    萧时晏手中端着药碗,才看到缩在角落里的陆云淑,心中便是难过。他记得他刚离开陆云淑的时候,陆云淑才刚失去了她的父皇,而如今她一人在宫中受了多大的委屈,可想而知。她将药递给了玉露,才要上前一步,就看到陆云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在面对着敌军呵斥的时候,她没掉一滴眼泪,在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唯独在看到萧时晏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再也没有忍住。

    她低着头,泪花砸在了手背上,一点一滴的。

    陆云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看着那脚步停在自己的面前,旋即她的下巴就被挑了起来,她抬眸,对上那许久不见的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一双眼睛。

    是萧时晏挑着陆云淑的下巴,让陆云淑抬起头来的。萧时晏有些心疼:“公主,这些日子受苦了。”

    “萧时晏,你怎么才来啊。”陆云淑的眼泪止不住,她泪眼涟涟地看着萧时晏,双手就缩到萧时晏的怀中去。

    “你知不知道,你晚来一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陆云淑这些天来积压的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崩塌,那些她的镇定自若都是她装出来的,她其实害怕死了,她其实担当不起一国公主的位置来。

    萧时晏被陆云淑这样一拉,拉到了床边,他立刻上手扶住了陆云淑的腰:“没事的,一切都没事了。敌军被剿灭了,天下还在,百姓都还在,公主别担心。”

    “我睡了多久了?”陆云淑靠在萧时晏的怀中,听着萧时晏跳动着的心,这才安心了下来,这才想到要询问现在的情形。

    “公主啊,您睡了三天三夜,可让人担心了,”玉露在旁边拿着药,“太医说公主只是担心太过,所以才昏过去的,给公主开了许多宁神的药,好好养着。”

    “是啊,得快些把药喝了,”萧时晏接过药来,端到陆云淑的嘴边,“刚拿进来的时候就可以喝了,若是再不喝,冷了更难喝了。”

    陆云淑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就不想要喝了。

    “萧时晏,很难喝,”陆云淑别过脸,躲在萧时晏的怀中。这话的意味里都是撒娇,她撇着嘴,“我都醒了,这药自然是不用喝了的。”

    “不喝身子好得不快。”萧时晏劝道。

    “我想回公主府。”

    萧时晏沉默,他没有回答陆云淑的问题,他只是轻轻摩挲着陆云淑的肩膀:“来,喝药。”

    “萧时晏,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忘了我们说过的,等到一切都结束,我们就回到公主府去,偏安一隅,自己过自己的闲散日子。”陆云淑说到这里,咳嗽了起来,她不想要留在皇宫,不想要再经历那一切的痛苦。

    “公主,只有你喝药,能好了,才能有力气走出宫去。”萧时晏无奈叹气,声音再次放柔,想让陆云淑把药吃了。

    “可是真的很苦。”陆云淑还是不想要喝药。

    萧时晏看了那碗汤药,没有犹豫,自己喝了下去,就在陆云淑震惊之中,他的手捏着陆云淑的脖颈,直接亲了过去。

    药对着喉咙而下,陆云淑轻轻推着萧时晏,可是却没推动。药顺着她的喉咙向下,都来不及品出来是什么味道,陆云淑的整个思绪都被萧时晏带着走,委屈在那一瞬间蔓延,可偏偏萧时晏却在这时候,轻轻用力咬了咬陆云淑的下唇。

    确定了陆云淑把药都咽下去了,萧时晏才松开手。

    “萧时晏,你凭什么咬我!”陆云淑捂着自己的嘴巴。

    “公主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就应该受到一些惩罚。”萧时晏抿了抿唇,似乎在威胁陆云淑,若是以后都不要喝药了,那么他会有更多的法子来让陆云淑吃痛。

    萧时晏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是陆云淑不知道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说实话,她还能感觉到嘴巴里的苦味,这是亲吻也不能消磨下去的。她舔了舔唇,没尝到血味,但因为她这样小小的举动,倒是让萧时晏喉结上下滚动。

    好久好久,没看到陆云淑了,说萧时晏是不挂念公主是假的。

    只是公主就那样虚弱地坠入他的怀中,要他如何能够放下心来,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切都要等公主病好了,才能谈那些以后。

    而不是此刻。

    陆云淑心中一紧,玉露这时候已经接过了碗退了出去,屋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陆云淑看向萧时晏,这才想起来:“萧时晏,父皇驾崩,灵柩还没有下葬,皇后娘娘也”

    “你放心,这些日子,这些事情都办妥了的。你不用操心这些,只需要静养。”萧时晏怎么会想不到呢,她也昏睡了这么久了,自然都有人操持的。

    “对了,萧夫人也”陆云淑不知道怎么开口。

    “母亲已经安葬好了,她会被追封,这是她最好的结局了。”萧时晏叹息。

    “是我没能护好她,”陆云淑摇头,“是她让我传信出去的,你是收到了信才来的吗?”

    “信?”萧时晏顿了顿,“哦顾青运是来找过我,那封信是你让人传出来的吗?”

    从前萧时晏都不知道,陆云淑能担当如此大任,他看着陆云淑的那张瘦到让人心疼的脸,心中像是被扎了无数把刀子:“公主,成长了许多,本来公主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的,应该被好好保护着的。”

    本来,没找到敌军的首领,萧时晏就察觉出来不对劲,就觉得事态可能有变。只是来不及联系上顾青运,萧时晏打算回城,可是那些士兵中有不同的说辞,都说应该先和敌军周旋。正在萧时晏焦灼之时,顾青运带着信来,带着他们回朝。

    萧时晏一见顾青运,还来不及问,就听到顾青运说快,敌军首领往都城去了,若是再晚,估计皇宫都要被破了。

    “公主还在里头。”顾青运这样说。

    萧时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奔回去的,他知道若是他来晚了,定然会来不及救公主的。他向先皇许下了承诺,要一辈子拿命护着公主的,他不能让公主有所闪失。

    等着他回到都城来,看到那刀对着陆云淑的而去的时候,萧时晏是害怕的,但是他没有犹豫。他将陆云淑救下,让顾青运护着她去了地道,等到他战事结束,再抱着陆云淑回到寝宫,那一瞬间,他仿佛经历了一次失而复得,大起大落。

    也是在那一刻,他发誓自己这一生都要为了陆云淑的安危活着。

    天下的志向,并不是靠着驰骋沙场便能实现的,他此刻唯愿天地平安,不起战事,而他能护着自己想要护着的人就好了。

    而他此刻才知晓,原来他想要护着的公主,才是让他破局召回的英雄。是他的公主,那个曾经什么都怕,被人误会也不辩解的公主,为了天下站出来,在等着他回去,赴生死之约。

    “萧时晏?”陆云淑见萧时晏出神,伸出手晃了晃。

    “公主,别担心,父亲母亲为了天下,天下的百姓都会记住的。他们无愧于心,没给萧家丢脸,而后事您别操心,这些都安置好了的,现下天下刚刚稳定下来,一切都百废待兴。”

    陆云淑松了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太子呢,他不能当君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此刻?”

    “公主,朝堂的事情,还未有定论。眼下正是清算的时候,皇位高悬,还无人坐上去,丞相正代理监国。”萧时晏说道,“只是公主为何这样说太子,说他不配当君王?”

    “他就是不配,他不能。”陆云淑想到陆云逸说过的,若是萧时晏来朝,那么就要削掉他的兵他的权。

    “他此刻在哪里?”陆云淑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在哪里。

    “在牢中,顾大人参了太子一本,将太子通敌叛国的证据呈了上去。眼下太子是不能够坐上龙椅的了。”萧时晏说道。

    从很久很久之前,这些证据就在搜集,但当时时机未到,所以顾青运并不能够拿出来。或许太子都没想到的,这些证据中,还有顾青运从监察御史苏大人的女儿苏晓春的口中,得到方向去探寻的。

    “苏晓春?”陆云淑想起来这个名字,这个女子十分喜欢顾青运的,“她竟然肯这样帮顾青运,不惜和她的父亲对抗?”

    “不,是监察御史也下了狱,苏晓春为了保住她父亲的性命,所以才愿意帮忙的。顾大人,只是让苏晓春做了个抉择。”

    “苏大人被驱逐出京,而苏晓春愿意留下来,替父亲偿还一切罪恶。”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走,但也不能不顾及苏家。一场战争,带来的是动荡的局势,有许多大臣发觉自己的认人不清,也不敢站队,反倒是曾经不被看好的顾青运此刻扶摇直上,站在丞相的身边,帮忙处理着国事。

    陆云淑只觉得头痛欲裂,她不想要再听下去了,她不喜欢这些朝堂纷争,但是她想要明白,既然太子不能当君王,来日谁能坐上龙椅。

    难不成要让丞相一直监国吗?

    萧时晏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轻轻抚了抚陆云淑的后背:“公主,今日您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您不能劳神,这些事有人解决的。公主静静躺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陆云淑也点了点头,她也刚好有些累了,这些事情来日自会分明,不急于一时的。只是萧时晏似乎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陆云淑觉得奇怪,她和萧时晏本来就分别好些日子,既然回来了,理应萧时晏陪在身侧的,怎么他就这样走了呢。

    萧时晏是在他站起身来要走的时候,被陆云淑抓住了一只手腕的,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刚躺下的公主:“怎么了?”

    “我不敢一个人睡,萧时晏你陪陪我。”陆云淑近来好像变得很爱撒娇了。

    萧时晏莞尔:“公主,如今你我身上都带着孝,不能同睡一张卧榻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要起身离开的吗?陆云淑心中难过,她也知道不能强求,她按捺住心中的那股子害怕,松了手。

    若是她像是从前那样,只抓着萧时晏也是可以的。萧时晏向来纵容陆云淑,只要陆云淑坚持,他定然也会留下来的。但是这一场变故,将陆云淑身上最后的那么一点娇纵气都磨没了。

    萧时晏没想到陆云淑会松手,这样的乖巧不像是陆云淑了,倒像是听话的傀儡。他心中忍不住的柔软,再一次柔软,他坐在床边,轻轻将被角替陆云淑掖好,轻声道:“公主想让我留下来吗?”

    “可以留下来吗?”陆云淑不明白了,明明方才萧时晏才拒绝她。

    “是我没想到公主会松手,这可不像是公主的性子,”萧时晏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逗陆云淑,“不睡下,只是陪着公主,也是可以的。”

    那也不是不行,陆云淑伸出手,让萧时晏握住了。她这才觉得萧时晏是从前她熟悉的那个萧时晏,一点都没有变的。

    陆云淑说:“我想要你留下,萧时晏。”

    “好,那我就留下。”

    陆云淑是闭上了眼睛,才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的,她此刻被萧时晏护在床里,她猛然想起,从前萧时晏都是以臣自称的。萧时晏从来不会对她说我,哪怕是她应允了,萧时晏都还是自称为臣。

    可方才,萧时晏一直说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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