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五十四
墨玉是常年跟在陆云逸身边的,宫中上下都说墨玉人如其名,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墨,从头到尾心都是黑的,只听从陆云逸一个人的话。此时他的出现,定然是陆云逸吩咐的,陆云淑想要向后退,但是她才退了一步,墨玉的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玉露惊慌:“墨玉,你敢拿着刀对着公主?”
“有何不敢?”墨玉看过来,眼神里都是冷漠,“如今先皇驾崩,而这宫中最大的就是太子,我听太子办事,能有什么逾矩?”
“放肆,公主是千金之躯,你算个什么东西?”玉露刚要上前呵斥,但是她被陆云淑拦住。她的手中多出了些什么,她没敢看,只是侧头看向公主。
“墨玉,太子是什么意思?”陆云淑感觉到刀背的寒凉已经对着她了,她看向墨玉,并没有慌张。
“太子对公主向来都很好,自然不会要了公主的命的,太子只需要公主乖乖的,在自己的殿内,哪里都不去最好了。”墨玉对着陆云淑说道。
“这意思,是要将我囚禁起来?”陆云淑反笑道。
“公主这话是有些冤枉太子了,眼下不太平,驸马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剿灭敌军,太子这是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
道貌岸然,陆云淑觉得好笑,但是她也没说什么:“你把刀收起来吧,若是我自己回殿内,你也不放心,你就跟着我回去。”
“多谢公主体谅。”墨玉收了刀,撤开距离,看着公主和玉露。
“对了,我殿内什么东西都没有,等下你带着玉露去领些东西来吧。”陆云淑看了一眼玉露,对着墨玉道。
“今日怕是不行,等明日吧。”墨玉皱眉,今日没有腰牌是领不到东西的,他还要去找太子请示才能去领东西。
“也好。”
陆云淑回到殿内,刚要关上门,就看到一对巡逻士兵早已站在殿外等候。想来陆云逸是铁了心不让她有所行动了,她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受着太子的威胁,困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那么给萧时晏的传信,该如何送去呢。
“玉露,我有些乏了,想要沐浴,你去要些花瓣来吧,”陆云淑说到此,特意看了一眼墨玉,“公主在内沐浴,你们外头的人要回避的吧,太子就算是这样心存担忧,这样防备我,但是此刻宫门也不能出去,你们不会这样心虚吧?”
“那属下等公主沐浴好了,派人来传唤,再让他们看守。”墨玉慌忙低头,将人叫到外头候着。
玉露当然明白了公主是什么意思,她出去准备沐浴所需的东西,便可以伺机而动,将手中的信纸让别人传出去。还好今日她头上还带了能换钱的簪子,她忙应声而去,准备着为公主沐浴。
信其实是在萧夫人处就写好了的,她是想要回去写的,但是萧夫人先想到了这一步,陆云淑将信收在手中的时候,还觉得萧夫人是想太多了。没想到,事态发展如此,这样看来,太子果然和使臣敌军有勾结,就等着这一天。
可是为何如此呢,为什么陆云逸要这样做?
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陆云淑端坐在木桶中,看了一眼已经回来的玉露。玉露撒着花瓣,对着陆云淑点了点头,示意信已经送出去了。
陆云淑也算是安心了下来,她享受着温热的水,思绪蔓延开来,她要好好想想这接下来的局势。若是萧时晏出去,并找不到敌军的首领,那么这就意味着萧时晏是被人支出去的,故意要让这都城无人可看守,那时候敌军攻城简直轻而易举。
那么这对陆云逸有什么好处呢?
如今父皇离世,宫中无人可以执掌大政,只有太子一人,可以继承大统,陆云逸是想要坐上那龙椅?可是这样让敌军攻打,又无将军守城,陆云逸当真能对抗得了敌军?
若是陆云逸真的和敌军达成了什么交易,那么龙椅近在眼前,敌军若是反悔呢?
想想都是冒险之举。陆云淑还没琢磨透,还没想到如何破局,就听闻身后的脚步声逼近,她睁开眼睛,提高了警惕,果然,屏风外头站着人。
“谁?”陆云淑问。
“朝瑶妹妹,果然还是听不出我的脚步声。”陆云逸在外头冷冷地笑着。
“你来做什么?”陆云淑皱着眉头,“我还在沐浴,请太子在外头等等,不要逾矩。”
“是这样吗,萧时晏不也曾在你沐浴的时候闯入过吗,那时候你也骂他逾矩了?”陆云逸轻蔑地说道,“朝瑶妹妹这样区别对待,是觉得驸马比兄长还亲吗?”
“这如何能类比,陆云逸,你这话就不应该开口。”陆云淑没有了沐浴的念头,她对着玉露摇了摇头,她的兴致被打扰了,她要穿上衣服好好试探试探陆云逸的底。
玉露出去,对着陆云逸道:“太子且略到外头坐坐,公主马上便来。若是太子今日站在此处不走,想必也不合规矩,来日皇后娘娘若是知晓了,太子也是要听皇后娘娘的训导的。”
“好,我就在外头等一等公主。”
陆云淑心中的石头悬了下来,她穿好了衣裳,出去看着正在喝茶的陆云逸。明明是兄长,可是此刻却像是对立的双方一般,陆云淑坐得远了,她刚坐定,就有人呈着茶上来。她端了起来,还未喝,便看向陆云逸:“这是太子哥哥为我沏的茶?”
“这次不是,近来我忙碌着父皇的丧仪,没工夫为朝瑶妹妹沏茶。”陆云逸倒是大言不惭,心安理得。
“小时候的把戏,长大了还用,太子哥哥未免太小家子气了。”陆云淑也懒得和他装来装去,索性就把话挑明了,就是陆云逸这样不要脸面的人,还敢拿着这样的事情来宣扬自己的用心。
“你都知道了,那为何不说?”陆云逸停下喝茶的举动,看向陆云淑。
“从小我便知晓,但从小便是我借了你的光,寄人篱下,我如何能开口?”陆云淑早就放下了,她神态自若地喝着茶,“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请教太子哥哥。”
“何事?”
“你从小便被立为太子,宫中有许多皇子,要么无才,被封为亲王,要么夭折,宫中并没有可以威胁到你皇位的人,为何你还要如此?”
“我做了什么?”陆云逸听了这话,觉得新鲜,他来了兴趣,看着陆云淑。
“串通敌军,谋反可是大罪啊。”
陆云逸听到陆云淑如此言语,脸已经冷了下来,他看着陆云淑,心中戒备起来:“这些话,是萧时晏和你说的?”
“还要萧时晏说吗?你那些心思,都写在了你的脸上了,你自己都藏不住,你想让谁看不出来?”陆云淑只觉得好笑,她猜对了,萧夫人也猜对了,就是陆云逸搞的鬼。
“你也觉得是我疯了?”陆云逸看向陆云淑,眼前的公主是绝色,刚沐浴出来,她的脸上还透着淡淡的粉,未施粉黛却比那些浓妆艳抹了的都好看。这样一张脸,平日里都叫萧时晏给看见了,若不是父皇让陆云淑下嫁,萧时晏怎么能有这样的便宜占了去?
“你们都不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皇宫,也是为了朝瑶妹妹你啊。”陆云逸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
是,他是这宫中唯一的太子,可是父皇从来都不觉得他能担当大任,总是觉得他是废物一个,他只能如履薄冰,想办法做好一切讨好父皇,可是都不得法。他积极地想着一切能为父皇分忧的法子,可是最后好像父皇都不是很满意。他还能如何做,还能怎么做?
陆云淑和他不一样,陆云淑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赢得父皇对她的宠爱,只是公主便能如此吗,那么他还是太子呢,为何做什么都是错的,为什么这样什么都不用做的公主,还能住进皇后娘娘的宫殿中,还要分走他母后的爱?
这难道是父皇在提点暗示他什么吗?
“我是串通了使臣,可是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不知道让敌军进城有多危险吗,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这一切,我都是为了让父皇知道,我可以,我能行,我有何错?”
“所以,起初算计萧家,让萧大将军上战场,让萧家蒙受冤屈,都是你。”陆云淑像是一步步印证着萧时晏从前的疑虑,只是可惜了萧时晏不在此处。
“是我,这又如何,父皇将你与萧时晏赐婚,不就是疑心萧家吗?”陆云逸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摸索着父皇的心思,才这样去做的,谁知道萧时晏那样聪明,竟然被他躲过去了,不然萧家怎么会有今日?
陆云逸将一切都算好了,等到萧家倒台,他就可以接回公主。
“陆云逸,你算计朝堂之上的人,你不害怕吗?”连朝堂之上的人,连臣子都不相信,去相信敌军,是谁都要寒心。
“你的确,不是做太子的料子。”陆云淑心中荒凉,她没想到朝堂覆灭,竟然是因为这样,那么萧家为了这样的君王卖命,就成了笑话。
陆云淑此话一出,便戳中了陆云逸心中的痛,只那一瞬,陆云淑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被陆云逸掐中了脖子。陆云淑抵着椅背,却冷冷地抬眸看着陆云逸。
从前她是害怕的,可如今,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她更想要看看,陆云逸到底要发什么疯。
“没有人比我更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太子,陆云淑,你和父皇一样,也觉得我不配?”陆云逸手上还要用力,“你以为我那样没脑子,一味地相信敌军?”
正在这时候,墨玉在外头通传:“太子,萧夫人自缢了。”
陆云淑听后大为震惊,她心中难过,虽然知道有这样的一天,但是她还是不想要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已经没了任何希望:“所以,陆云逸,你将我囚禁,是怕我找人,给萧时晏传消息,阻碍你的计划?”
“朝瑶妹妹,还算聪明。我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萧时晏那样的人,什么好处都让他得了,天底下的人,凭什么都说萧家好,你等着,等到我坐上皇位的那一天,我定然要让萧家削了爵位,从此落魄。”
“可是萧家无辜,他们忠心!”陆云淑只觉得陆云逸不可理喻。
“你如何印证他们的忠心?陆云淑,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决断,很是包庇,你的心到底是向着皇家,还是向着萧家?”
陆云淑不能回答,她没办法回答。这是陆云逸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带着戏谑的朝瑶妹妹,而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冷的称呼。
陆云逸此刻占据上位,他冷冷看着自己这个还执迷不悟的公主,冷眼打醒她:“是萧时晏是父皇逞能,让萧时晏去找敌军,我不得不传信,让他们避开萧时晏。但很快,他们便要动身而来了,我在宫中为敌军准备好了埋伏,到时候我便将敌军一网打尽,那时候萧时晏不在宫中,我便可以随意夺了他手中的兵,他的权。”
“而你,我会一辈子将你囚禁起来,我要让你求着我,一辈子在我的脸色下度日。”陆云逸的手松了劲,他看着跌落在椅子扶手边上的陆云淑,嘴角微微扬起。
先皇马上就要葬入皇陵了,届时,陆云逸会让母后去守陵,躲掉敌军进城这一劫难,然后再把母后接回宫中,他还是做到了能够解决敌军最好的法子,只是可惜了,父皇还是没有看到。
但是没关系,这天下,以后都是他陆云逸的了。
陆云淑没有理会陆云逸这副得意模样,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只希望那一封书信,能够快些送出去,能够送到顾青运的手中,那么一切都还有转机。
萧时晏,你一定要快些回来啊,陆云淑只能将这最后的生机,放在萧时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