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三十六
那些女子大多是显赫的贵族,都是见过世面之人,自然也都知道眼前这个站在公主面前容貌俊俏的男子定是良配。
公主惯会养面首的,又或者这眼前之人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是驸马又或许不是驸马,都不打紧,重要的是能够与这样的人说上三两句话。一时之间,那些女子竟然将堂堂朝瑶公主都给挤开了,围绕在萧时晏的身边。
若是放在从前,陆云淑定然是要发火的。但是此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看着那已经被围成了圈的乌压压的人群,这是什么情形,那些人看到了萧时晏这样的容貌便能如此,甚至不把她放在眼中。
那么她成什么了?
陆云淑不可置信地叉着腰,对着玉露道:“你可知道,本公主刚刚是如何到这里来的吗?”
玉露也纳闷呢,她伸出手指了指那人群,在空中划了几道,缓缓说道:“公主先前是在那里的,同驸马一道,也不知道是谁,先挤了进去,人跟着人就来了,公主就到了这里。”
“可那是本公主的驸马!”陆云淑脸色冷了下来,她不禁想若是萧时晏如同传闻中的那样,真的在烟柳之地走一遭,是不是也会是如此盛况?虽然萧时晏说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但是陆云淑此刻也不得不想,也不得不担心,不得不后怕。
那是她的人,她已经和萧时晏有过肌肤之亲了,那些人算什么?陆云淑本想要冲过去理论的,但是她听到了那些女子竟然都问到了萧时晏是否娶亲,是不是驸马,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还在这里呢。
陆云淑登时觉得很委屈,可是偏偏萧时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陆云淑看不到萧时晏脸上的神情。在一群人的后头,看着那样耀眼的萧时晏,陆云淑才不喜欢这样呢。谁都喜欢萧时晏,谁都想要和萧时晏有上关系,那么这时候陆云淑主动贴上去,和那些女子又有什么两样?
还是闺阁中的贵族女子呢,怎么能这样没羞没臊的呢?陆云淑心中本来就要恼怒了,神思游走在外,这时候她听得玉露说了一声:“公主您看,那工部尚书的女儿竟然上手摸了驸马。”
摸了驸马?
陆云淑掉头就走了,她不想要在这里待着了。
萧时晏本来被这一群人冲上来围着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都是女眷不好下手,他神思张望着,对着那些女子的问话都不言语。他只是向后退了退,他没想到,他后退一步,得到的是那些女子的得寸进尺。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萧时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公主能这样对他那该多好?公主对他,似乎是喜欢的,是爱他的这张脸的,但是公主却从来都不曾这样主动,都要靠着他的半分心思,九分引诱,这才得了公主的半分迈步。
萧时晏有时候也不懂,为什么公主喜欢他这副皮囊,却从未想要在他的面前真的娇纵,占为己有。想到此时,萧时晏抬头想要找寻公主,却发觉这里除了他和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子之外,公主早就不见了身影。
他明明是和公主一起来赏梅的,可是公主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的,那么他也不能够在这御花园中了。他目色一冷,身形一弓,冷漠道:“各位姑娘,在下已是公主的人,拜在公主裙下的,除却公主,在下并不能够与其他女子说半句话的。”
“朝瑶公主,管得这样严?若是驸马知道了,公主在外面养了你这样的面首,不知道该如何想呢?”工部尚书的女儿轻扬语调,笑着说,“我可听闻,公主和驸马只是表面夫妻,此前公主和驸马都想要退婚,怎么能琴瑟和鸣,恐怕都是装出来的。”
他人一听到工部尚书的女儿如此说,也更大胆了起来,纷纷说道:“是啊,公子,不如你还是与我们说笑,我们也不比公主差的。”
“哦,是吗?”萧时晏听到公主和驸马表面夫妻之时,脸色已经不是很好了,他不怒反笑,悠悠说道,“那各位姑娘方才可见到公主了?”
“自然是见到了,只是这朝瑶公主,从前是受宠爱的,如今也不过是不受宠爱还娇纵的公主。虽然婚事浩荡,但是也不过是皇上牵制萧家的棋子,公主此次能进宫来也不过是看在了皇后的面子上。我们方才看到了,但是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啊,原来是见到了,只是不与公主行礼,不知道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会不会降罪于各位姑娘的父亲?”萧时晏循循善诱,礼貌有加。
“你也不过是个面首,怎么这样说话?”工部尚书的女儿本来就因着被萧时晏拒绝了,心中带着愤怒,此时她看着萧时晏,更觉得此人有些荒唐。
“公主从来不养面首,你们得到的消息太落后了。公主和驸马起初的确是想要让皇上收回成命的,只不过后来驸马喜欢上了公主,才成了婚,他们是不会和离的。”
“你怎知晓,你见过驸马?”
萧时晏听到这样愚蠢的回答,笑出了声:“何止见过,在下便是驸马,萧时晏。”
此话一出,顷然安静,萧时晏这才觉得这御花园中重又恢复了美好的样子。他不失礼节快步走出了御花园。那些官眷女子根本不重要的,此时此刻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公主。
萧时晏一出了御花园,脚步就更急更乱了些,他不知道公主会去哪里。平日里玉露也会给他留些线索的,可是今日玉露却不站在他的一边,跟着公主一起不知去向。
若是在外头,萧时晏还能动用些人脉,可是这是在宫中,他哪里有什么人脉?他不熟悉宫中的地形,也不懂得如何在宫中询问公主的下落,他想公主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不要他了。
正在他慌乱之中,转过来一座假山后,萧时晏却看到了熟悉的衣角。他记得今日公主出门之时,穿的就是这样的淡粉色长衣。他收住了脚步,仔细看过去,果然,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
这身影并不挺拔,靠在假山边缩着身子,肩膀抖动着像是在哭泣。而玉露就正面着萧时晏,轻轻拍着那身影的后背。
是公主了,只是公主为何哭了呢?
萧时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前,他停留在原地,看着公主。
还是玉露先发现了萧时晏,她小声对着陆云淑说了什么话。萧时晏就看到那蜷缩的身影立刻挺了起来,站直了身子。
陆云淑本来不想要哭的,可是她越走越觉得委屈,萧时晏也没有追上来,或许萧时晏都没发觉她走了吧。想到这里,行至假山旁,陆云淑再也忍不住了,落下了泪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但玉露说驸马来了,她半信半疑,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是丢脸。她不想要让萧时晏知道自己为她哭了,她站直了身子,拭干了泪才转过身,她也不看萧时晏,自己端庄十分地从萧时晏身边走了过去。
她还是那个公主的模样。
萧时晏看到陆云淑从他的身边走过,并不理睬自己,就知晓了,公主是要他去哄的。他立刻跟了上去,放柔了声音对陆云淑道:“公主这是要去哪里,臣跟着一同去。”
“你不用去,你只需要在御花园里呆着,自然就有成群结伴的花啊朵啊的来找你了。”陆云淑也不看着萧时晏,她甚至加快了步子。
但女子的脚步,怎么能够比得过男子呢?
萧时晏终究还是快了陆云淑一步,他拦住了陆云淑的去路,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一副虔诚的模样:“请公主责罚。”
陆云淑没想要让萧时晏跪的。她低着头,看着那样耀眼的萧时晏为了自己低头,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太好意思:“萧时晏,你起来。若是让旁人看到了,以为本公主虐待驸马,给本公主安上罪名,那到时候本宫的清白可就难洗清了。”
“是时晏做错了事情,公主该责罚,虐待也可以。”萧时晏说得诚恳。
陆云淑虽然有些生气,但是见萧时晏这样对自己,她哪里还生得下去气来。她沉默着不言语,暗暗痛恨自己怎么就那样吃萧时晏的那张脸的,明明他才被人围着,都不关心她。
“那你说,你错在哪里了。”陆云淑说。
“臣应该紧紧跟着公主,而不是让人冲散了公主。臣还让公主为臣哭了,仅凭这一条,臣就应该让公主责罚臣。”
“你别乱说,我没哭!”陆云淑还想要辩驳,她明明都擦干了泪的,怎么萧时晏还看出来了?她害怕萧时晏不相信,她快步走上了前,对着萧时晏说,“你听着,我没有哭!”
“好,公主说没有,就是没有。”萧时晏虽然低着头,但是听闻公主这样的强调,反倒露出了些笑意。
陆云淑看到了,她觉得委屈,萧时晏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呀。萧时晏分明是在笑话她,萧时晏估计心中都要得意死了,公主竟然为他而哭,那些官眷女子也都追随着他。
太过耀眼的驸马,该如何以夫妻之道相处,陆云淑并不懂得的。
陆云淑也是第一次,她不懂自己是不是要真的责罚萧时晏,也不懂她到底要不要让萧时晏起来。她正犹豫着呢,就看到萧时晏抬头,目光直视着自己。
萧时晏从来对她,都有些恭敬的,但是陆云淑知道的,萧时晏对她的恭敬之下隐隐带着探寻。萧时晏有时候也想要透过她,了解她。她心中激荡,有些紧张,但也有些期待。她想要萧时晏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也想要萧时晏只属于她自己。
她听见萧时晏说:“公主,方才那些人对臣说的话,臣一句话都没有理睬。”
她还听到萧时晏说:“公主,今日臣知晓公主心中有臣,那么臣也想要问公主一句话。”
“你要听什么?”陆云淑问。
“臣想知道,公主是不是还会如大婚那日一般,要与臣和离吗?”
和离?陆云淑想起来了自己在大婚之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那些话了。她心中忽然有了羞愧,她那时候心直口快,哪里想到会有今日,她和萧时晏能做成了真的夫妻?
若此时要让她放手,她其实是不愿的。
她摇了摇头,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直白在萧时晏面前表露自己的心呢。她虽然半句话都未说,但是她却什么都说了,她看着萧时晏上扬的嘴角,便觉得自己害羞,她立刻转过身,对着萧时晏说:“你起来吧,跟我回殿里去。”
陆云淑害怕她再看向萧时晏,自己的脸会红透。
萧时晏笑着起了身,因着跪久了,他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没站稳。他轻轻哎哟了一声,就惹得陆云淑回头看他,陆云淑担心他,立刻伸手扶了萧时晏一把。
可就是这一把,谁能想到呢,萧时晏就这样,抓着陆云淑的手不小心地撞到了陆云淑的怀中。虽然说是撞,但是力道却极轻,恰好能够让萧时晏挽住陆云淑的腰,拉近两人的距离。
萧时晏嘴角上扬,他无辜地看向陆云淑,这点伎俩却被陆云淑识破了。陆云淑很是聪明的,陆云淑说,萧时晏,你故意的。
一个男子,还是习武的男子,哪里能趔趄到投入公主的怀抱里去?
他们这样心知肚明,却不知晓今日的一幕在宫中早有人监视到。话传到了太子的耳边去,太子陆云逸听到了,只是轻蔑一笑。太子的护卫墨玉见太子如此,问道:“太子为何这样发笑?”
明明如今这萧时晏醉生梦死在温柔乡里,这本来应该是太子最想要的。
“萧时晏从前那样抗拒这场婚事,宁愿违抗指令,不怕付出自己的性命,如今却能这样轻而易举转了性子?我看,这萧时晏狡猾得很,骗着我的朝瑶妹妹为了他迷失心智了呢,他这个人装得很。”
陆云逸咬牙切齿地说道:“继续派人监视着他们,尤其是萧时晏,不要让他知晓我们后日千秋日的动静,也要确保他却不知情。”
“哦对了,还有,顾青运那边,也要监视才是。”陆云逸极其有耐心地修剪着自己养得极好的花草,虽然到了冬日,但是这花草还能常青,陆云逸也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