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在茫茫大雪的覆盖下,世间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目之所及皆是柔亮的白,白得让人觉得有些刺眼,可闭上眼之后,眼前只有空洞,心中只余茫然,唯有那道寒风萧瑟中的深黑色的背影,犹如滴落纯白牛奶中的一滴浓墨汁,格外醒目。
邹琪觉得眼眶有些发胀,几乎是再也控制不住,发疯似的朝厉辰跑去,厉辰由远及近听到急促踢踏的脚步声,下意识转头望去,一眼就认出是邹琪。
不等厉辰有所反应,她已经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搂住他的后背,好像是在竭尽全力在抓住眼前仅剩的一点温暖,紧贴在他的宽阔厚实的胸膛,汲取他胸口炙热的温度,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将稍稍消融她心中如同冰霜般的失望。
她的肩膀有些轻微的抽动,鼻腔里不停地发出游丝般的呜咽声,一听就知道是哭了。
“琪琪,你怎么了?”厉辰疑惑不解,但看见邹琪这样更是着急,忙就伸手抚住她的脊背,摸索安抚,心疼不已地问。
邹琪并不答话,她不会告诉厉辰,也不知该如何把撞见自己爸爸疑似出轨的这不堪的一幕讲出口,总觉得每每回想起爸爸和那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心口那里就像被凌迟过后再由万蚁啃咬,让人痛苦、愤恨却又恶心。
厉辰见邹琪一个劲儿的只哭不说话,心里又焦又急,慌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好声好气地一遍遍询问:“琪琪,说话呀?告诉我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还是你碰到了什么难缠的事。”
厉辰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久前,他刚把车开来停稳,就见前头那颗松树下一辆墨蓝色的跑车正好发动,不过几秒功夫,那车就被人开着扬长而去,也没看清车里的人,但直觉却敲打他那辆车的主人肯定不简单。
可邹琪不肯说话,他问不出来,也不敢多问,便只能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温热的指腹在她柔滑的发丝间安抚,满是怜惜说道:“别哭了,琪琪,我们先上车回家,好不好?”
过了许久,邹琪才渐渐止住了哭泣,但还是因为哭得太久,鼻子有些控制不住的一下下抽泣,一双眼睛周围一圈红彤彤,在白皙娇嫩的脸蛋上,显得尤为楚楚动人。
在厉辰没有丝毫防备之下,她握紧拳头,就往厉辰肩上打去,力道很轻,厉辰就这么动也不动地挨了一拳,结实的身板晃都没晃,就像毛毛雨一样打在厚实的墙壁上。
“你怎么才来?”邹琪眉心微皱,不满地责怪他起来。
厉辰不明所以,立在原地愣了下,随后赶忙解释道:“冤枉啊,我可是一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生怕你等久了,我倒是想开快点,可是下雪天路又湿又滑,我总不见得飙车来接你吧。”
其实邹琪也早就料想到下雪天,车比较难开,毕竟生命安全放在首位,所以多等他一会儿也无可厚非,只是女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心思比海里的针还难以捉住,尤其是正在哭的女人,更是不讲道理,哪怕是没错处,她们也能追根溯源从蛛丝马迹里给挑出些毛病来,让人叫苦不迭。
邹琪被他逗得笑了一下,心情好转了不少,但还是嘴硬,逞强说道:“就算你事出有因,有情有理,以后可不许再让我等这么久了,我手都冻冷了。”
“还说呢,我也足足在这儿吹风,等了你二十分钟。”厉辰边说边握住她的手,确实是冷气十足,冰凉凉的,他赶紧攥在手里想要捂热。
“你怎么不进去等,笨。”邹琪看了眼郭老师家门大院,瞥了眼厉辰头发上的几朵白雪,憋着嘴说道。
厉辰也不服输,有一句顶一句,而且句句在理:“那你怎么不在里头等我,大雪天的,非在外头跑老跑去,害得我进去找,教室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连打几个电话也不接。”
邹琪微微睁大双眼,看了眼手机,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有点泄了气,抿抿嘴,不再说什么。
厉辰捧住邹琪的两侧腮边,他的脸颊莹润细腻,指尖摸摸她冻得发红的耳廓,俯下身来,额头相抵,说话间的气息近在咫尺,高挺的眉骨下一双清亮的黑眸浅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以后你再这样乱跑,就不放你出来了。”
回家的路上,邹琪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往后仰靠着,头转向窗外发呆,仍旧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心也含着一股抹不开的忧愁,车窗上的雨刮器不停地清理着飘落在玻璃上的雪花,却怎么也扫不完,就像此时此刻,邹琪心里最挂念的那件事情,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都无法把它真正从心里丢出去。
一进家门,便迎面扑来一股暖气,这屋内的温度和外面简直是天差地别,虽仅有一墙之隔,一面是冰天雪地大雪纷飞,一面却是暖气四溢欢声笑语。
邹琪掸了掸身上的大衣,抖落了些雪融化成的小水珠,接着便顺手脱了下来,厉辰接过大衣,连同自己的大衣一起挂到了衣架上。
厉母正抱着小羽毛,坐在客厅沙发上喂奶,一只手扶着奶瓶,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嘴里还咿咿呀呀哼着小曲哄着她,邹琪走了过去,就在厉母身旁坐下,看了眼女儿,见她闭着双眼,嘴里却不停吮吸着,一张小脸还时不时地皱起来,想是喝得太用力了。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女儿纤细又浓密的头发,触感柔软细腻,想起她刚出生的时候,头顶上一共就肉眼可见的几根毛须须,又短又细,自己当时还有点担心:小家伙别不是胎里不足,落下个头发少的后遗症吧,还是个女孩子,若是长大了,头发稀稀拉拉的可不太美观啊。
当她把这个忧虑告诉厉母听的时候,厉母倒是心态乐观得很,直言邹琪胡思乱想没经验,笃定说道:“不会的,你看我们家没一个秃头,再说了,婴儿头发少正常的,过几个月就长出来了。”
现在看来,厉母还真没说错,才不过短短两个多月而已,小羽毛的头发已经很浓密了,发质看着也非常健康,又黑又亮,这一点倒是很像自己,邹琪想到这里,满足之余,心里又添了几分欣慰。
“琪琪,你帮我抱一下,我去看看我那玫瑰花茶煮好了没。”说着,就作势要把孩子给邹琪抱。
邹琪自觉地摸了摸毛衣的两个胳膊和胸前位置,触手有些干冷,便没有接手,说:“还是让雯姐来吧,我身上这冷气还没散呢,怕冻着她。”
“你倒会推。”厉母含笑嗔怪了一句,便唤来雯姐。
厉母走后,沙发上的位置倒是空了出来,厉辰径直走来坐下,又翘起他那标志性的二郎腿,双臂敞开放在沙发肩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趁着邹琪发愣见,抬手就覆上她洁净的额头,打趣着说道:“也没发烧啊,怎么上了堂课回来,就跟打了蔫儿似的有气无力,跟你往日的风风火火可不太像啊。”
邹琪嫌他话多,摆手便打去他的手掌,也不接话,脸也是板得冰冷冷的,一丝和他打闹的心情都没有,便起身去帮雯姐照顾孩子,不再理他。
厉辰热face贴上了冷臀部,倒是也没有不悦,只是嘴角一抽,疑怪着笑道了一句:“我今儿也没招你惹你啊,怎么还跟吃了枪药一样。”
虽说邹琪大着肚子的时候就没少阴晴不定,上一秒还跟你笑脸嘻嘻,下一秒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了她,立马就往胳膊上猛拧一把,痛得人龇牙咧嘴还不能口吐芬芳。
可这将近一年来,二人出双入对的,每天同进同出,厉辰也算尽心尽力,把邹琪前前后后服侍得相当到位,总算把邹琪的脾性摸了个透,她虽有些任性胡闹,还喜欢耍小脾气,但维持的时间都不长,不是个小心眼儿爱记仇的人,往往睡一觉起来,气就消掉了大半,再适当哄上两句,也就风平浪静了。
今儿是怎么了?愁眉苦脸到现在?厉辰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想了半天,唯一的答案就是,老婆肯定吃亏受欺负了,自己还是少往枪口上撞为妙,想到这里,厉辰吸了口冷气,起了些鸡皮疙瘩。
到了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大雪总算是停了,风声也小了很多,不再像晚饭那会儿,刮得屋外的树叶哗哗作响,此刻的夜,格外沉静安谧,就连夜空中挂着的那一轮皎洁白月都显得尤其明亮,光华生辉。
厉辰躺在床上,将电脑关机合上,放到一旁,端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早已凉透了的咖啡,抿了一口,按按发酸的太阳穴,双眼也有些沉甸甸的,好不容易将今天的工作看了一遍,大致了解了情况,刚准备关灯睡觉。
突然一阵有节奏的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邹琪的声音:“睡了吗,我能不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