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一连着几天,都不见厉辰回家,他就好像和刚开始一样,每天人间蒸发没有踪影,就连个电话都不曾打来。
最初,邹琪心里是有些恼的,恼他小肚鸡肠,恼他孩子脾气,就连追古装剧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口中正咀嚼着的苹果瞬间没了滋味,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他懒散躺在床上,依偎在自己身旁,一边非说要陪着追剧,一边嘴里还总是嫌弃地吐槽:“这种情情爱爱的古装剧,有什么可看的,也就你们女人喜欢。”
邹琪却理也不理,头也不转地盯着电视,连个眼神都不和他交流,只当没听见,直到有一次,正看到男女主双双失忆,被迫分开,兜兜转转历经千年时光,终于在桥上相认,如此戳人泪点感人肺腑动人情肠的一幕,厉辰居然又煞风景地说:“无趣!”
追了这么多天,邹琪就等这么一刻,情绪正渲染到高潮,满心酸溜溜地难以描述,两眼红彤彤的,满眼眶包着的泪水正蓄势待发,刚准备一泻千里时,厉辰的两个字“无趣”就好似吸水的抹布塞子,把她的眼泪管子死死堵住,一点缝隙都不留,之前好不容易烘托出来的悲伤情绪也顿时一扫而空。
这下,邹琪是忍无可忍了,直男就是直男,哪懂一个追剧人的情感,气得恨不能跳脚,只得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沉重地吐出,牙齿间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于是在厉辰还来不及反应的眼神中,泄愤般狠狠地掐了把他的胳膊,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恨不能将那块皮肉九十度咧转,突然而来的疼痛也让他皱紧眉头,惊呼出声,挺起腰板大声质问:“你干什么?”
“无趣?那你们男人呢?整天看些打打杀杀的,误导青少年,我好不容易积攒的兴致,都给你败了!”邹琪咬牙切齿恨恨道,眼神里满是蹦窜的火苗。
厉辰见她双眼湿润,两颊发红,是真生气了,不敢再多言,只能捂着被掐的胳膊,吃下这记教训,识相地哄上两句,从那以后,每每看电视,厉辰都时刻关注着邹琪的脸色,要是她正看得情到浓处时,就闭紧嘴巴,别去打扰,最好是一点翻身的声响都别发出来。
邹琪追剧也没个限制,通常是看着看着,困意越发旺盛,眼皮微睁微眯着,就一头栽了下去,呼呼大睡起来,也总是厉辰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碰了她或发出一丁点的响动,蹑手蹑脚地轻轻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昨天晚上,邹琪又这样了,手里攥着遥控器,电视也一如既往播放着,人却倒在高高隆起的被窝里,憨甜睡着了,睡到凌晨两点,猛地被电视里女主角的一声尖叫惊醒,邹琪被吓得脚筋抽了两抽,一下子睁开眼,坐起身查看情况,才含糊其辞地嘟哝了句:“原来电视没关啊。”说完,看都不看,摸索着遥控器的按钮,关掉电视,很快又睡着了,呼吸浅浅平稳。
这些天,邹琪嘴上从不念叨过厉辰一句,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每日清晨锻炼,下午胎教,即使晚饭的时候,厉母和雯姐总是在旁边碎碎念,声音不大也不小:“阿辰怎么还不回来?”
邹琪知道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这大长腿长在厉辰身上,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己又管不住他个大活人,你是他妈,你都管不住他,我何德何能去管你那呼风唤雨的宝贝儿子,如此想来,便也只是敷衍笑笑或者草草转移话题。
可日复一日,不知怎的心里竟有几分惦念,和一开始不同,刚穿来这里的时候,厉辰也是浪在外头,十天半个月才打一通电话来关心下孩子,可自己从不想着他,反而觉得这样甚好,清静养人,后来他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居然变了个心性似的,日日回家不说,还腆着脸皮千方百计想要亲近,自己还甚是厌恶,觉得他烦人到极致,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今他不回来了,这不正遂了心意?
可为什么几天不见他,竟滋生出几分不习惯,甚至一静下来,他那张讨人嫌的脸立刻就浮现在眼前,挥都挥不走。
邹琪抚着肚皮,忽然想起,书上说过,一个人要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这么一算,厉辰回家住了何止二十一天,自己每日和他同吃同睡,同进同出,莫不是早已习惯了?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好端端的,想他作甚?
邹琪心里虽这么想着,可身体却诚实了多,总时不时打开手机查看消息,有几次,手机铃声老远地响起,她也会兴冲冲地跑去拿起手机,眼睛雪亮似有期待般,但在看清来电显示后,眸中的微光又瞬间暗淡覆灭。
不过又过了两天,也就想开了,以前没他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过?邹琪安慰自己道:主要是顾晴这丫头不在,要是有她在身边叽叽喳喳,也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不知不觉,又到了周六去书法班上课的日子,邹琪简单收拾了下,寻了个差不多的理由便轻易混了出去,一路上畅通无阻,照旧让司机将自己放在商场门口,再佯装进入,实则从偏门而出打了辆车。
今天的天气晴空万里,邹琪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身上,静谧安闲,看似风平浪静,她却不知,在她下车后,司机立马拨通了厉辰的电话,汇报情况:“少奶奶确实又去了商场。”
“知道了。”那话那头随即挂断,声音压抑低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邹琪的课上到一半,就留了半节课让孩子们课堂写字,她好当场纠正,孩子们也听话地低头奋笔疾书,不浪费一分一秒。
他们都很喜欢上邹琪的课,因为没有学生会对一个美丽又温柔的老师说“不”!虽有一两个极调皮捣蛋,爱和邹琪顶嘴开玩笑,可邹琪从不放在心上,只当他们小孩家家。
不过也不需要邹琪自己出手,许明然同学总是以身作则,处在管理班级纪律的前线第一位,每当孩子们起哄,局面稍稍失控的时候,他定会抢在邹琪开口之前,鼓着空心掌使劲拍拍,然后挤着眉头,语重心长地劝告,慷慨激昂道:“同学们,时间有限,我们不能浪费,安静下,听邹老师继续上课吧。”
邹琪在讲台上冷眼瞧着,用书本挡住嘴角的笑意,不仅发笑,看他那中规中矩不苟言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老状元郎一丝不苟的风范,他要是生在大周朝,倒是颇有那些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坐在窗前摇头晃脑,嘴里念着诗词的读书人的潜力。
许明然刚稳定住课堂气氛,就会冲邹琪眨眨眼,示意继续,邹琪也心领神会,并不多做耽误,便又拿起激光笔对着屏幕上的大字,一笔一笔讲着笔法。
等课上完了,孩子们都留下课堂作业,收拾书包纷纷告别老师离去后,邹琪笑着送走孩子们,不忘叮嘱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便又坐回了桌子上,端正体态,凝心静气地抄着经文。
许明然倒是极为勤快,每次下课之后,总是最后一个走,还会帮邹琪收拾课堂作业,洗涮毛笔,今天送孩子们出门,回来之后,却见邹琪一点动作都没有,不急不忙,只低头写字,很是费解,便走上前去,驻足在邹琪身旁,看了良久,才开玩笑地问:“邹老师,怎么今天想起练练字?是不是怕手生了?”
邹琪并不抬头看他,手中的毛笔也不曾停下,只是笑笑说:“也不是,练字能静心养性,看今天时间还早,心血来潮了,就想练练手。”
许明然“嗯”着点点头,像是又学到了般,很是受教。
心血来潮是真,练字静心也是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何静不下心来,她只要一闲下来,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人,越是不想去想,就越是容易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就像一片枯脆的落叶,轻得没有一丝分量,落在平静的水面,却总能荡起圈圈波澜,搅得她心烦意乱。
不过,老祖宗传来下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心里原是不静,可写着写着,也就静了,想起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先生们总喜欢在兄弟姐妹们练字的时候,在上头的紫檀书桌上,点上些许檀香,白色的馥郁香烟袅袅上升,四散开去,远远闻来,气味淡雅,虽不是很浓,却足以令人精神一振,时间久了,也有凝神的功效,倒比安息香管用得多。
邹琪刚进入状态,才写了不过小半张纸,腹部却突然传来一记轻微的抽痛,吸了口冷气往后仰,赶紧放下毛笔,双手捂着肚子,轻轻揉了揉,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嘴角噙笑,眼神中也隐含着慈爱地温柔。
又胎动了!现在到了孕中期,胎动越来越频繁了,想是小家伙调皮,正在翻身伸懒腰。
“你没事吧,邹老师?”许明然察觉出邹琪的不自然,关心问道。
“没事,肚里的宝宝可能踢了我一脚,没关系的。”邹琪摆手笑笑说,心底却是欣慰极了,感受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为人母的感觉愈发强烈,对它来到这个世上的渴望也愈加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