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仙婆
“小心着点儿!别吵醒他们,吵醒了我们都得死!”
林火柱腿脚不利索,小时候爬树摔断了腿,黑灯瞎火的瞧不清楚脚下的路,被一个石头绊了一跤。
陈金福眼看他的推车左右歪斜,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了,“老林,实在不行你也给自己找一个,活着一个人,到了那边儿难道还想一个人不成?”
林火柱白了他一眼,“你先考虑一下你儿子吧,老陈家一脉单传,我看呐,要毁在你儿子这儿咯!”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个丑八怪给你,生生世世与你纠缠不清。”
“那你信不信我让你死后没家!”
……
“这俩人怎么还吵起来了,到底干不干正事儿啊……”
花喜哼了一声,把手里揪着玩儿的碎叶子砸在敖小六头上,“那你咋还看得这么起劲儿。”
敖小六吃掉了最后一根小鱼干儿,嗦了嗦手指头,“我都吃完了,他们还没吵完。”
敖小六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花喜突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便将话咽了回去。
顺着花喜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李尘埃已经靠近了一辆板车。
就在李尘埃准备将车上的布掀开一角查看究竟之时,那块布竟然动了。
此时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见状不妙,李尘埃赶忙找了个角落藏了进去。
陈金福又推来一辆板车,“应该够了吧。”
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刚推来的那辆车突然倒了。
陈金福骂了一句,又退回来把车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车上盖着的布被陈金福踩掉了,上面装的东西一览无遗。
居然是一车童男童女的纸人。
此时,这些纸人手脚都开始动了起来,接着突然齐刷刷地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陈金福。
这些虽然都陈金福做的,但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给他们点眼睛啊。
他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嘴里念念叨叨:“完了,完了,要把我的魂勾去了,我还没抱孙子呢。”
陈金福两腿发软浑身打颤,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
这些纸人并不理会他,旁边的车也全都倒在了地上,纸人一个一个都从车上走了下来,伸直了双臂,朝陈金福围了过去。
敖小六一看来活儿了,正准备下去战斗一番,却被花喜拦住了。原因是,花喜看到了李尘埃给的手势,似乎是在说这些纸人并没有危险。
那整的这么花里胡哨吓人呼啦的到底要干什么!
陈金福嗷一嗓子吓晕过去了,林火柱听到动静也一瘸一拐地赶来,显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纸人察觉到他的出现,扭头围了过去。
林火柱也顾不上察看陈金福如何了,转身就跑,可他这腿脚偏就是不争气,没走两步就摔了个狗吃屎,一回头,刚好一张纸人脸凑了上来,吓的他白眼儿一翻也晕了过去。
大家本想看看这些纸人接下来要做什么,总不能是单纯吓吓人这么简单,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在操纵,让全城的人提心吊胆,这事儿必须要弄清楚。
谁知这群纸人突然调转方向,朝一个黑暗的角落围了过去,李尘埃也不躲了,撅了根树枝就像是握了一把剑,横着这么一扫,那些纸人瞬间头身分离。
这点儿小伎俩儿,背后之人应该也不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
“不好。”花喜翻身下了树,其他人也跟着来到院子里。
花喜搀扶着摇摇晃晃的李尘埃找了个地方坐下,为他输送灵力,才让他缓了过来。
“你不是说他们没危险么,你干嘛还要出手,真不管自己死活了。”花喜埋怨着刚刚李尘埃私自主张的行动,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一直抚在他的背上,红色的光包裹着李尘埃。
“我就是想试一下,这纸人究竟有多大能耐,现在看来,他们也只会吓吓人了。”李尘埃缓慢地站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灰。
他这些日子总是这样,一身白衣,容不得半点儿尘埃落在身上,花喜说过他,叫他穿些别的颜色,白色的再怎么在意,多少都会沾些灰尘。
李尘埃笑笑,“我现在这个样子帮不上什么忙,到还是能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要是连掸灰尘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了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花喜明白。有一天,他连弯腰清理衣服都做不到的时候,他便离五脏俱焚身死魂消不远了。
“大胆!你们是何人!敢坏蚌仙姑的好事儿!”
“诶诶诶,后退后退。”敖小六将一位突然闯进来的女子拦住,这女子气喘吁吁地像是跑了很久才到这儿,头发也被风吹乱了,露出右脸上弯弯曲曲的疤痕,如同绞缠着的水草,“小丑八怪,这堆废纸是你的?”敖小六指着身后头身分离的纸人问道。
那女子慌乱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遮盖住了右边,狠狠地给了敖小六一拳。
敖小六没觉得这样一个姑娘能有威胁,便也没在意,心不在焉地质问着,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会挨了揍,这一拳直捣双眼,等他伸手想去抓住这个丑八怪的时候,她早就逃之夭夭了,还留了话,”你们等着,惹到蚌仙婆算是倒大霉了。”
她的话音刚落,那些头身分离横躺在地上的纸人竟又站了起来,各自寻找到了自己的头,安了回去。
“活了,真活了”陈金福刚清醒过来,恰好撞见眼前这番骇人场面,“那我先死会儿了。”眼一翻,头一栽,又昏了过去。
“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花喜使劲闻了闻,然后对李尘埃摇了摇头,“兴许是这些纸人散发出来的,我看还是烧了吧,这样要是跑了出去,说不定真的能吓死人。”
那些纸人行动不如之前快,但是每一步都掷地有声,似乎身体里装了大石头一样。
花喜掐指念起了火诀,然而这火星子都不见一颗,眼看这些纸人围了上来,大家也都一样用不出任何法术,敖小六直接大力地朝一个纸人的头踢了过去,谁知只听到“邦”的一声,他的脚就像是踢到了一块大石头,疼得他失了声,眼泪恒流。
李尘埃一把拉过花喜护住她的头,将她揽进了怀里,那些纸人抡起拳头就捶了过来。
终于,不知道是谁家的公鸡叫了,又或者说,是家家户户的公鸡都叫了,这一夜可算是过去了。
那些纸人也都追着追着化作了一片灰烬。
客栈,炎高看着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直不起腰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了,这里面尤其属敖小六最惨。
“你们都有人护着,无罔护着他妹妹和你妹妹,李尘埃护着小红花,谁还管我死活啊。”说着说着,他竟委屈哭了,嚷嚷着要第一个让方长命给自己医治。
炎悠看了看炎高,他并未对自己说什么关切的话,但是满眼都是小心翼翼的在乎和心疼,这种神情,是她从未在炎岗看自己的眼神中见过的。
她走了过去,坐在了炎高的旁边,“我的伤不重,方长命那儿就让他们重的去吧。”
炎高顿时眼睛就亮了,“那我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你伤得不重,那我给你上药吧。”他见炎悠并未拒绝,便知道自己没有会错意,赶忙拿了药过来。
他其实心里特别担忧,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又怕自己问的多了让炎悠心烦,索性就忍了,反正花喜他们也会说的。
只不过眼下,他们受了一晚上的罪,上着药都睡着了,要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也只能等他们醒过来了,但是看这样子应该事情不大,不然也不能这么心宽到倒头就睡。
“你都不问问昨夜都发生了什么吗?”炎悠大口大口地喝了几杯水,缓过来了一点儿才开口问道,“看来你也不是很关心我么。”
“啊?”炎高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不不不,不是的,我是觉得,我怕你,你不想”炎高快急死了,他刚以为兄妹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结果炎悠又问出这样的话。
“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我没怪你,只是你出现的太突然了,我一时有点儿你懂吧?”
炎高长舒一口气,“没关系,你,咱们慢慢来,从今往后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陪着你,有的是时间。”
“所以你要不要问问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要要要。”炎高赶紧坐了下来,认真地问,“那你们昨夜遇到什么事儿了?”
炎悠撇了撇嘴,打量了一下炎高,“你坐下来干嘛?药上完了?我右脸这儿还滋滋冒血呢,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哦哦对对对,你一打岔我一高兴,这不就给忘了么。”
炎高接着又站了起来,拿着从北麟带出来的上好的药,小心翼翼的涂在伤口上,炎悠也把昨夜遇到的事儿声情并茂地讲了起来。
只听“啪”的一声,正睡着觉的敖小六突然站起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没错,让我抓到那个丑八怪,我非得,非得,揍、揍回来。”说完又咣当一声坐下了,呼呼地接着睡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蚌仙婆又是哪路神仙。”炎高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晚应该还会有所行动,我先去睡了,实在撑不住了。”炎悠把遭遇讲完也回房睡觉了,今晚又要苦熬一宿了。
方长命也准备回房了,走过炎高的身边,顺便说道:“不用担心,他们这么困应该是吸入了什么致幻的东西,导致他们昨晚十分亢奋,炎悠是因为昏睡了好几日,又喝了星谆给的药,这才撑到现在,等到晚上他们就都醒了。”
武阳城今日照常热闹,完全看不出和昨夜有关的任何异常,直到太阳下了山,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家家户户又都紧闭大门,街道寂静。
花喜等人也如方长命所说睡醒了,炎高早已准备了酒菜,众人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出门再去棺材铺和纸扎铺一探究竟。
谁知刚出门,便在客栈大门的门口发现了一对童男童女的纸人。
“对对对,我认得,这俩就是昨日揍我揍得最狠的!”敖小六抱着自己的头和脸赶紧躲到了无罔的身后。
花喜也对昨夜心有余悸,这纯粹的吃了个大哑巴亏。
她悄悄掐了个指,心中念叨着火诀,嘿!着了!这下法术回来了,就不怕这些东西了。
她伸出手指,正准备点在纸人的身上,却在将要触碰到纸人的那一刻,明明燃起来的火却灭了!
“啊啊啊啊!”
花喜气得手抖,怒气冲冲走到大街中央,叉着腰躲着脚转圈儿地骂,“给我出来,你出来啊!诅咒我倒霉?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神婆,姓棒的,你给我出来单挑!要说倒霉,我可是你姥姥!”
说得没错,她可是霉大师,惹到她才是真正的倒霉。
“是仙婆,蚌仙婆!你这人懂不懂礼貌,怎么乱叫。”还是昨夜那个女子的声音,但是却不见她的人在何处,“既然你这么想单挑,那我满足你。”
花喜又闻到了李尘埃说得那个味道,果然是纸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霎时间,街道上出现了好多好多纸人,花喜才发现,原来每家门口都有一对童男童女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