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叙述牢笼（十六）
李晟举枪吐槽道：“有件事情我还是不能理解。痞帅牌售货机，痞帅牌玉米汁，痞帅牌激光武器，怎么到处都是这牌子。”
“因为他们家是叙述牢笼最大的赞助商，现在经济不景气，当然得好好挽留大金主，监狱里的每一处角落都要体现诚意。”
典狱长理所应当道：“我们狱方是这样的。监狱里的犯人只需要全身心投入到坐牢，听天由命，牢底坐穿就可以，可是狱方人员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招商引资、维修、人员、后勤每个方面都要有条不紊，才能更好地支持犯人坐牢。”
？？？宇宙时代也要招商引资是吧？而且你这说法怎么这么怪啊！
李晟眼角一抽，没再说什么，举着临终救赎手枪稳步后退，同灰雨一起退出房间。
木门逐渐闭合，从门缝中传出典狱长的机械声音，“注意你们的时间！再犹豫就会迎来整座监狱重置！”
砰！
大门彻底关闭，李晟并未放松警惕，一直到走出走廊、绕到墙壁后面，方才稍稍放下临终救赎，快步跑向右下角囚室。
艾萨克一号，或者说最初始的艾莎，此时抱着那只兔子玩偶，侧躺在地上，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
灰雨站在一旁，神情恍惚地看着这具饱受铁疫病毒摧残的尸体，“她死了？”
“嗯。”
李晟缓缓点了点头，“在拿到兔子玩偶之后，她就没有再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灰雨神情无比复杂，她意识到这具尸体是她，或者说曾是她的一部分，但记忆上的缺失与空白，使她无法完全代入到艾莎或艾萨克的角色当中。只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强烈悲伤，涌上心头。
“现在怎么做？”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李晟。
李晟稍有些惊讶，他原本还以为灰雨陷入自我怀疑更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她这么果决断然。
以前看书的时候李晟经常胡思乱想，思考何为自我意识。比如星际旅行的远距离传送技术，需要将组成人体的每一个原子打散，再在目标地点用相同分量原子重新组合成人，经过这种传送，自己是否还是自己？
又或者，在脑科学、计算神经科学和神经信息学高度发达的近未来，将意识上传到网络云端的自己，究竟是自身的映射，还是自我的副本？
此类疑问，经常和【半人马怀孕是人身怀孕还是马身怀孕？】
【赤道那么暖为什么不在北方修一条？】
【我知道坐着并歪头的卖萌动作很可爱，但霍金也不用天天这样吧？】等问题并列，
在他上厕所时思考，帮忙消磨了大量时间。
“等我一会儿。”
李晟手掌一翻，拿出那枚70∑的硬币，走出囚室，数分钟后方才返回。身上已然换了件从售货机里花70∑购买的痞帅男装。
服饰上的标签都没来得及去除，上面印着浮夸的广告语——全宇宙同价位最透气、最舒适、最耐脏、最柔韧的男装。能有效适应真空、深海、辐射等极端环境。
“按照典狱长的说法，要么杀了三号房间的艾萨克，要么我们被重置，永远逃不出去。”
换了件衣服的李晟，抖了抖新衣，认真问道：“真要到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灰雨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但我不会阻拦你的决定，如果情况恶化，你就自己逃吧，不用管我。
这里的所有事情，本就是‘我’所引发，和你没有关系。”
“放心，不至于那么糟糕。待会儿你先这样，然后那样，配合我就行。”
李晟微微一笑，吩咐了几句，便挺起胸膛，大踏步向典狱长室走去。
咚！
他抬脚暴力踹开木门，屋子里的典狱长被吓了一跳，成百上千颗机械眼镜同时亮起，积蓄高能激光，“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伱”
李晟射出蝙蝠钩爪枪，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半空漂移着迅速拉近距离，冲到典狱长身前，握持【临终救赎】抵在后者的脑袋上。视所有高能激光如无物。
滋啦
典狱长的激光武器，在指向李晟身上的痞帅男装时，纷纷自动中止了蓄能，陷入停机状态。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如果将整个越狱流程视作一场解谜游戏，那么这把【临终救赎】，就相当于一次揭晓答案的机会。可以用来改变攻略顺序。”
李晟语气戏谑道：“比如我先用这把枪，破开左下角囚室，得到80∑硬币，买到10∑的兔子玩偶和5∑的玉米汁。
又或者我用这把枪直接攻击售货机，抢走玩偶、玉米汁，以及这套男装。
在正常的攻略流程里，我身上会剩70∑积蓄，刚好是这件男装的价格。它能抵御真空、深海、辐射等严苛环境，最关键的，是它能抵御同为痞帅牌的激光。”
刚才李晟让灰雨留在原地，自己跑去买了这套男装，随后疾速跑到最开始的反转室。
反转室的天花板上，有着典狱长同款的痞帅牌激光。也许是材料使然，也许是痞帅公司为了自身形象，刻意设置了本公司激光武器无法穿透本公司男装的设定，使得男装能在激光照射下完整无损。
李晟可以利用临终救赎，提前拿到这件衣服，轻松闯过反转室里的激光陷阱。也能像现在这样，无视典狱长的死亡威胁。
“冷静！冷静点好么？”
如果有汗腺功能的话，典狱长的脑门上想必已经沁出了冷汗，连忙说道：“我可是这個片区的典狱长，杀了我会提前引发重置，到时候我会复活，你们两个的自我意识则会受损”
“如果你真的能复活，那又何必慌张？看你这样子，应该不会给自己设置多灵敏的痛觉感受器。”
李晟的食指轻轻搭在【临终救赎】的扳机上，平静说道：“重新复盘一下这一轮的越狱历程。
反转——误导——主角效应——连贯性——闪回——典狱长室。
其中第四个房间，也就是连贯性，里面空无一物，只摆放着一个按钮。这很奇怪，不是么？
叙述牢笼的逻辑，是设置一个可以越狱成功的路径，给囚犯虚无缥缈的希望，同时尽可能提高越狱难度。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光放个按钮，让引擎室形同虚设。
除非，那不是连贯性，而是反转或误导。”
他咧嘴轻笑道，“每间引擎室的门牌，都牢牢钉在墙上，给人一种【绝对不会错】的感觉，但当怀疑的种子开始种下，一切就变得微妙起来。
拥有重力陷阱、激光陷阱、与鮟鱇板凳怪的一号房间，表面上是反转室，实际上是闪回室。
让我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是漫画人物的二号房间，表面上是误导室，实际上是主角效应室。
播放运输机情景、描绘艾萨克退伍前最后一次任务的五号房间，表面上是闪回室，实际上是连贯性。
空无一物的四号房间，表面上是连贯性，实际上是反转室。
而你所在的这座典狱长室，则是误导室。”
“等等，”站在李晟身后的灰雨反应过来，“如果这里是误导室的话，那表面上的三号房间，主角效应室，才是真正的典狱长室？”
李晟微笑道：“没错。如果我们拿着这把枪，去把三号房间的艾萨克崩了，那才会真正引发整座监狱的重置。”
典狱长，或者说伪装成典狱长的误导室百眼机械，嘴硬道：“证据呢？这都是你的妄想”
“证据一在我的脑子里，可惜你没法看到。”
李晟摇了摇头，任务日志界面，仍显示着【二阶段任务目标：进入五个引擎室，按下按钮后，前往典狱长室】
他和灰雨已经连续按下了五个引擎室按钮，并进入了‘典狱长室’，但这则任务目标还没有显示完成。
任务日志不会欺骗玩家，也就是说，说谎的另有其人。
“至于证据二，”
李晟猛地挥出左拳，一拳砸在百眼机械正中间，那颗造型相对奇特的红色眼球上。
砰！
玻璃炸裂，显现出埋藏在眼球外壳之下的，红色按钮。
这才是真正的，误导室按钮。
李晟毫不犹豫，一掌拍下，整个房间四面墙壁的每一台小电视，齐齐炸裂开来。百眼机械本身，也爆出大量电火花。所有眼球剧烈闪烁，射出高能激光。
看似坚固的墙壁、地面，被激光扫中，均留下一道深邃的融毁痕迹。如果打在人身上，能轻易将躯体切成两半。
单一件痞帅男装，根本无法挡住所有激光，所幸
嗡——
灰雨按照计划，将手臂液化，变形成镜面模样，挡在李晟身前，帮忙削减激光威力。
李晟则射出蝙蝠钩爪，带着她一起逃离房间，啪的一声关上木门，将高能光线隔绝在内。
“逃出来了。”
灰雨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李晟，却发现后者正以诡异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本能地表情一僵，“你在看什么啊？！”
灰雨阻挡激光的举动并非毫无代价，她原本就不高的身高又微妙下降了几厘米，应该是被蒸发了相当一部分液态金属。同时为了散发吸收到的热量，她体表还挂着许多半融化的金属汗珠。
看上去很像大夏天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外表凝水的冰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