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请辞
病假过后，林雨柔前去上朝。
一路上原先每次上朝围在她面前奉承讨好的几个大臣不见了踪迹，林雨柔目光在人群里逡巡，这才在蔡持正身后发现身子弯曲一脸谄笑的的他们。
林雨柔摇摇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中相大人，下官昨日所呈之事，还请大人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林雨柔所在之处，但当他看到林雨柔朝自己面前来时，却突然停下话语。
“林大人。”
那人迅速朝着林雨柔行了一个标准的官礼，然后转身离去，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其动作之娴熟、态度之恭敬，让人不禁感叹：果然是混迹官场多年之人啊！无论内心真实想法如何，他们在表面上总是能把礼数做到完美无缺,局势没明朗之前，他们这些人精不会轻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听闻本相不在的这几日，蔡大人摇身一变成了中相大人，而令爱蔡侍郎则荣升为侍中。本相今日特此前来向二位道贺。”林雨柔面带微笑地说道。
“林相您真是太客气了！下官实在承受不起这样的赞誉。其实所谓的‘中相’只是百官对下官的抬爱打趣罢了。我们大梁一直都只有林相与李相两位名副其实的宰相，下官只不过是承蒙陛下厚爱，被召入宫中成为参政团的一员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前后中相呢？那些谣言纯属无稽之谈，请林相不要轻信。”
蔡持正连忙摆手解释，仿佛真的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哦，看来谣言害人啊，不管如何还是要恭喜蔡大人父女这等国之栋梁受到陛下重用。”
林雨柔给他道了下喜便转身离开了。
“哼，装什么装，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么酸溜溜，肯定是嫉妒我们父女，走着瞧，早晚让你和那李林翰成为一个空架子。”
望着林雨柔转身离去的背影，蔡持正眼露不屑。
今日乃一月一度之大朝会。循例而言，今日本当就地商议诸臣数日前所上奏章应作何处置，但今次萧天启却未有取出这些奏章加以议论。
林雨柔微微蹙眉。
待得大朝会继续推进，林雨柔终于品出其中滋味：原是那萧天启搞出个所谓中外朝制度，硬生生将决策权与执行权分离开来。
他自己则伙同一帮中官于宫廷之内决断要事，而后交由宫外之丞相及其麾下众官员具体施行，如此一来，便使得丞相之权大为削弱。
好一个算计！
当真是高明至极！
然则对于这般明目张胆削夺丞相权势之行径，林雨柔实则全不在意，只是近来种种迹象无一不表明，萧天启已然不再信重于她，甚至开始着手削弱其影响力。
双方之间嫌隙渐生，裂痕愈深。既是如此，不若及早辞官归隐罢了。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随着孙公公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大朝会已临近尾声。孙公公站在朝堂之上，眼神凌厉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后开口问道。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林雨柔缓缓起身，从座椅上起身出列向皇帝行礼禀报。
终于来了！
萧天启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深知自己有些理亏，根本不敢正视林雨柔，但很快便强装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沉声说道：“林相有何事要上奏？但说无妨。”
“启禀陛下，妾身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承蒙陛下厚爱与赏识，才能有幸参与军国大事的商议，侥幸有所建树。想当初陛下初登大宝之时，天下动荡不安，人才匮乏至极，陛下委以妾身重任，让妾身担任右相一职，妾身深感惶恐不安，但也只能咬紧牙关，勇敢地迎接挑战。”林雨柔语气诚恳地说道。
\"这些年来，妾身一直如履薄冰，提心吊胆，唯恐稍有差池就会酿成大祸。幸而得到陛下庇佑以及诸位大臣齐心协力相助，妾身方能勉强应付过来，至今尚未犯下大错。然而时至今日，国家繁荣昌盛，政治清明，满朝文武皆是忠良之士。陛下身边更有像蔡中相、蔡侍中、窦骠骑这样德才兼备之人辅佐，妾身自觉才疏学浅，实在难以胜任左相之职，继续尸位素餐只会对国家和百姓不利。因此，今日妾身特向陛下请求辞去左相之位。\"
林雨柔一脸诚恳，言辞之间充满了真挚之情，态度决然，云淡风轻，仿佛并不是在使用以退为进的策略。
“林相为何要舍弃朕而离去呢？难道是朕做错了什么事情吗？朕赐予你们顾家十位侯爵和两位公爵的爵位，按照你的意愿来治理国家政务。如今天下已经恢复了安宁与和平，但距离我们所期望的‘人人都有饭吃’的目标还很遥远。林相怎能在此刻半途而废呢！”
萧天启从龙椅上站起来，快步走下台阶，他的话语中流露出深深的挽留之意，态度也显得格外谦逊卑微。
呵，这是在挽留我吗？
“固所愿尔，但妾身受限自身能力，再待下去实属勉强，再者，陛下与诸位大臣都在与时俱进，唯有妾身黔驴技穷，实在是再无良方，不若把这宰执之位让给有德有才之人。”
“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如今来看，所言非虚，林相不贪栈权位，风骨凛然，堪为群臣之表。不过天下才气十斗，林相独占八斗，在朕看来，林相可称大梁四百年来第一宰执，有林相在朕身侧，我大梁必然年年盛世、岁岁太平，林相，勿要妄自菲薄，退位让贤一说休要再提。”
萧天启对林雨柔评价很高，语气真挚，似是真心。
给我树敌呢？还是想要捧杀我啊？
＂陛下，臣……臣……惶恐!＂
林雨柔心中暗自嘀咕着，垂着的双眼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一边装出一副感激涕零激动到无法言喻的样子，一边用眼角余光轻轻扫过朝堂之上的那群文武百官们。
果不其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既羡慕又嫉妒、甚至还带着一丝愤恨的复杂神情。
“林相，关于此事，我们改日再做商议吧。今日就先散朝吧！”
萧天启摆了摆手，根本不给林雨柔任何开口拒绝的机会，直接就当众宣布了退朝的决定。
紧接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金碧辉煌的金銮殿，留下一群大臣们面面相觑。
而朝堂上刚刚发生的这一幕，无疑像一颗重磅炸弹投入到平静的湖面一般，瞬间激起千层浪，引起了一场巨大的官场风暴。
那些头脑清醒、目光锐利的官员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尽管皇帝陛下看似竭力劝阻林雨柔辞去左相一职，但他言辞之间却明显透露出几分捧杀的意味。
如此看来，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位风光无限的左相大人就要被别人取而代之了。